（六）陪着你，直到穷途末路
看到法正吃了亏，另外三个僧人金光升腾，围住了陈妙生。
陈妙生第一拳打上去，便已知那和尚自有卸去真力的门道。虽然散去内息，借玄武之力狠狠锤了法正和尚一拳，但毕竟经脉已是四分五裂。随后又吐了一小口血，玄武虚影也逐渐维持不住，慢慢消散了。
陈妙玄怕师妹身体无法坚持，也不敢贸然收回玄龟之气，空余一身强大的内息，面对剩余三个僧人恐怕也是力有不逮。
那中年文士倒是颇为赞赏地看了陈妙生一言，然后冲着道院方向轻飘飘说道：“陈布衣，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么？你再不出来，你两个徒弟就要完蛋了。”
“谁说要完蛋了？”空中远远传来一句。
只见一中年剑客，御风而来。
这剑客须发皆白，身着金冠鹤氅，腰间佩着一把松石点缀的古朴长剑。
剑圣，陆西华！法正几人眼中瞳孔一缩。
“啧啧，倒是伤的不轻啊。”陆西华看了看陈妙生。
陈妙玄对着老者深深行了一礼，然后道：“多谢西华剑圣前来相助。”
“你们这些人，大摇大摆进入我宁国境内，真当我宁国无人么？不过是在江宁城吃了碗汤饼，你们就开始动手撒野？火气倒是恁地大！”
陆西华说完，斜睨着几个僧人。
见那几个僧人不答话，又对着中年文士说道:“曹钟离，你现在好歹也是一方宗师。你不在你断水流好好呆着，跑来这里欺负几个小辈，老夫虽然年长你一个甲子，但今天非要跟你好好理论理论。”
随后又瞟了眼轿中之人，摇着头继续对曹钟离说道：“这罹刀门人乃是我宁朝通缉之人，你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他们也混在一起。”
“我只答应无生老和尚，接陈布衣一雷，其余之人我根本不识。”文士曹钟离皱起了眉头。
陆西华冷笑一声道：“接陈布衣一雷？说得倒是轻松。你且放心，你那一指头，我自有一剑在等着。”
“鄙人，罹刀门雷渊。刚才听闻两位前辈提起我罹刀门，这便过来叨饶两位前辈，代表门主跟二位问声好。”
轿中红发男子起身走了过来，看到被无视后也不以为意。打开折扇轻轻摇了摇，倒是显得风轻云淡。
这雷渊虽是微微笑着，瞳孔深处却燃烧起憎恨和疯狂的火焰。我雷渊论武功论心计都算得上世间佼佼，在罹刀门中也只是一人之下，现在竟然被说不认识！这三生门的《妙一真经》乃是道家无上至宝，只要拿到此物...呵呵呵...。
道院正殿中。
“那老头总算来了。”
陈布衣嘴角微微一笑，自言自语地说道。
“什么老头？徒弟刚才听到有人喊着要帮您铲妖除魔呢，阿弥陀佛的倒像是个和尚。”陈妙真一时云里雾里，丝毫不明白自己就是那和尚口中的妖魔。
“走吧，徒儿，跟为师去山门看看。”
陆西华来了，陈布衣一颗心才放下，此刻自己还不能妄动内息。
虽然那老头长得又丑，还喜欢弄成土财主的样子，做事常常也不靠谱，但打架还是很厉害的。
“国丈老儿，你来得倒是快啊。”看了眼受伤的陈妙生，老道士不徐不疾的慢慢走上前来。
陆西华老脸一红，抠了抠鼻头，有些赧然地说道：“陈老道...老夫我也是有些要事才耽搁了。”
看着陈布衣锐利的眼神，陆西华又小声嘀咕道：“...这，还不是传说江宁城的银丝汤饼味道极好，老夫我就多尝了一碗。”
陈布衣冷哼道：“我两个徒弟都伤成这样了，你自己看着办。”
陆西华唯唯诺诺地说道：“唔...嗯...此事便算到白擎的头上，到时候...”
陈布衣摆了摆手，表示懒得继续听。
这白擎便是宁国国君的名讳，听陆西华直呼其名，在场之人也没有露出丝毫诧异。
陈布衣给陈妙生搭了搭脉，又从怀中拿出一粒药丸喂给徒弟。轻轻对着两兄妹说道：“并无大碍，好好休息，之后的事情交给为师。”
此时，法正走上前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布衣道尊我乃金光寺法正。前些时日你来我寺中盗取了寺中至宝‘万年烬’，我金光寺也是本着我佛慈悲，并未与你计较。没想到道尊却用来救了天机之人，这一饮一啄其中因果便落在了我金光寺头上。”
陈布衣冷眼看了看和尚，说道：“这‘万年烬’本是香火灰烬经过数百年凝结而成。其中所含起死回生的效果，皆是来自于百姓祈福时生出的愿力，此物原本就不该属于你金光寺。况且你们之前的所作所为，我并非不知道。”
法正又接着说道：“布衣道尊，须知这人世间滚滚潮流皆为天定，我寺所行之事皆是为了拨乱反正匡扶天道。我等修身之人都不应蒙蔽天机，行逆天之事。此子乃是天机之人，即便躲过了此劫，此生也必是生世畏怖，命如晨露。你我修习百年，更应明白大势所趋，天道伦常不可破的道理。况且天机之人命中必带杀孽，所以道尊请不要阻碍我等斩妖除魔捍卫天道。”
陈布衣被气得笑了起来，轻蔑地说道 ：“放你娘的屁！我徒儿既没做伤天害理之事，也未烧你寺庙，害你全家。我陈布衣逍遥世间数甲子，天道长啥样都没见过，最见不得你们这些和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倒是见过天道么？秃头！天道若来，我陈布衣接着就是。”
老道士伸出左手，五指虚握，反手一压。
整个老鼋山上空，骇然生出数十道玄紫色闪电，霎时间风雷滚滚，无尽的威压传来...玄雷呼啸轰鸣却并未落下，老道又随意挥了挥手，玄雷就此散去。法正和身后几僧却面如金纸，不敢再多说一句。
“原来师傅还有这般模样，简直威风极了。这和尚说得挺好啊，搞了半天是要除掉我么？”陈妙真微微向前挪了一步，让师姐的后背能倚靠在自己肩头上。
陈妙生回头瞪了师弟一眼，又咳出一小口血。
“师姐呀，其实我都知道的。”陈妙真拿袖口轻柔地擦去师姐嘴边的血迹。
“师傅师兄还有你，如此这般都是为了我。我是天机之人呢...可...可冲着我来便是。师姐啊，我有一点点生气，真的就只是一点点而已。”
看着师姐道袍上的大片血迹，陈妙真心如刀绞。
“师弟。”陈妙生反手握住师弟的手，轻轻唤了一声。
这逆天而行，无论多久多难，或许本没有尽头。师姐也会一直陪着你，直到穷途末路，直到有一天我们都走不动，直到你不再害怕这个世界。
...
陈妙真往嘴里塞了一物。待师傅师姐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无数的雷气自经脉中生成，脉络的细微处已经开始片片破碎。抱朴长生诀所化的内息疯狂运转，守护着逐渐崩离的经脉。鲜血自七窍和皮肤处慢慢渗出，又被雷气灼烧蒸发形成一片血雾，空气中弥散出一种奇怪的铁锈味。
数日前，陈妙真吃了一颗最小的玄雷珠，随后轰塌了院门。这次陈妙真吃了一颗最大的雷珠，体内的经脉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庞大的雷气。陈布衣伸掌按在徒弟后背上，帮徒弟暂时压住失控的雷气。
“师师傅，我要揍那几个和尚！”陈妙真艰难地开口说道。
陈布衣看见徒弟眼中的执拗，放开了手。
“那你，就去吧。”
陈妙真伸手一指。
一道水桶粗的紫雷，自苍穹而落，仿佛劈开了天地。
好死不死，那一雷正中法正和尚。果然是“天道长存”。
一阵耀眼的紫光迸发，接着一阵地动山摇。灼热而狂暴的气流四散，夹杂着吱吱作响的电火花。连远远站着的温青婵都不得不散发真力护住自己。待尘埃散尽，法正原先所立之地竟然炸了个十余丈的大坑。
坑中的和尚竟然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身上的佛莲袈裟已是残破不堪，上面赤金所绣的莲花簌簌而落化做飞灰。面上七窍流血，浑身焦黑，双目兀自睁着却毫无动静。
陈妙真回头对着师姐眨了下眼睛，笑了笑，倒在师傅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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