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马青牛
萧卓已经赶回了辽阳府，这几日萧卓一直在考虑是降是战，现如今圣金已经容不下契丹人了，之所以叛逆的罪名仍没有传出来，恐怕是庆帝想让自己的族人和圣木拼个两败俱伤，这样便是渔翁得利的好棋。而如今她最好的决策就是投降圣木朝，这样才能保全契丹。可是对于契丹来说，背叛圣金可以，背叛刘家却是万万做不到的。刘家对于契丹每一位儿女来说都是不可违逆的存在，是刘家先祖将他们带出了深山，并世世代代守护他们这个民族。
萧卓手中拿着一封有些发旧的书信，这是十年前刘毅老爷子写的亲笔书信，原本是由她的夫君李贤保管的，不过前些日子李贤的身体越发的不好，这封信就交到了她手中。李贤曾叮嘱过她，当契丹族面临生死危局时才可打开。如今刘家被灭族，圣木来势汹汹，庆帝任用奸人，契丹已经到了要被灭族的地步了，萧卓想起了这封信，这才打开看了内容，心里交代的内容却令她震惊不已
“燕燕侄女，想必这封信是由你打开的吧！贤宁为人忠厚，若是我刘家遭逢不测他定然会只身前往奉天的，想来已经遭遇不测。不是老夫不提前知会你，实在是贤宁即使知道如此也会前往。这其中的隐情本来是要告诉你的，可若是侥幸的我的几个儿子中活下了一个，那这封信便成了你们的催命符，犹豫良久还是决定不告诉你。你自小聪颖异常，如此说你大概以后还是会追查这事情原委，老夫劝你切不可再查下去，背后的势力灭掉契丹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所以糊涂一回吧。我死后文之故那个老匹夫定然会落井下石，想来最后会落个叛逆的罪名。消息一出来，文木定然出兵，以你的性格，大概会左右为难。这封信的主要目的是要告诉你，切不可投降文木。辽阳府精锐全数驰援幽州，逊宁与韩隐皆是帅才，安隐也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想来再有燕燕你居中调度，击退文木军是不难的。燕燕不要担心后路，我早已联络小朝王朝，文之故此人优柔寡断，等他有所察觉，小朝的军队已然到了辽阳府。击退文木军后燕燕便率领本族退往小朝，那边会提供给你军粮的，事先我答应了小朝国君你们会帮着他们灭掉小韩王国，稳住脚后，你便这样去做！至于是否自立老头子我就不参与了。如此做的原因其实无非是老夫想最后一次帮圣金一把，说到底还是老夫个人的愿望。至于燕燕做与不做老夫都能理解，但还是希望燕燕能完成老夫的愿望。
萧卓大惊，刘毅竟在十年前就知道今日变局。
她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要答应的。不过她觉得还是要告诉几位族中大将，此刻的命运是整个契丹的，她不想一个人撑着！
其实她是知道的，结果不会有所改变。果然，辽阳府的李沙很快回信表示遵从刘毅的遗愿，然后是李休哥、李保真、李奚的回信，态度也是同样的要遵从刘毅的遗愿。
计议一定，萧绰便命李沙为主帅统领辽阳府十五万精兵火速驰援幽州，命李休哥代替李奚收整五院军精锐，决定与文木军决一死战。
“报---！”一名小将急匆匆走进李保真的大帐。
李保真见小将步履紊乱，皱了皱眉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小将急忙答道：“宋军赵义亲自督战，昨夜文木军死士三百人登上了城墙，幸亏御盏郎君力战，才能坚守城池。”
李沙的部队还要两日才能抵达，如今幽州已经岌岌可危，李保真打算主动出击以减轻幽州的守城压力，等待李沙的援军到来。
李保真被迫在清沙河与文木军主力展开激战，凭借着险要地形契丹兵倒也没有吃多大的亏。这场仗是李保真必须打的，他必须要牵扯宋军的主力，否则幽州城一破，大势便不可逆转。
赵义这几日的心情很差，他已经得到消息，李沙率辽阳府精兵倾巢而出驰援幽州。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结果，契丹不投降的准备他是有的，可是自己明明已经将庆帝定契丹叛逆的消息透漏给他们了，契丹人却仍倾巢出动，这不是自取灭亡么？难道是圣金庙堂上出现了变化？想到这里，赵义赶忙吩咐心腹去调查此事。
一片密林中，一个消瘦的男人缓慢的将一具尸体放入刚刚挖好的深坑。好久，男人才处理好一切，望着凸起的土包一屁股做了下来。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虽然我已经不是你认识的刘莫悚，但咱们相遇总是一种缘分，以前在书上大抵知道些契丹这个民族，现在见到你才开始真正有些了解这个民族，我是由衷敬佩的。既然有这份缘分我自会尽我所能帮忙的，虽然事情有些难，虽然这个世界似乎和我的世界是不大相同的，但还好人性总不会变。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拖欠别人什么，所以总会想些办法回报这副身躯的主人。这些理由都是我告诉你我一定会尽量保住契丹的原由，我这人以前不太相信鬼魂，但是这个世界既然有妖兽，有真气，想来也是有鬼魂的，所以我要说这些话。”
这个男人正是当日趁着付潜军溃败，带着耶律鹏的尸体逃走的刘莫悚。
刘莫悚的胃病越发的严重了，在这个有真气的世界里，他这样一个高手得了这样重的胃病倒也是奇葩。接踵而至的事故让这个胃病根深蒂固的留下了，最近还总会引起许多奇怪的病发症。无论是前世的医学知识亦或者是这一世的修行功法都无法解答这些病发症，刘莫悚自己想来是一种综合病症吧。
前世的记忆中，这次战争的情况他似乎见过。之前发生的事情大抵和高梁河之战时的情况是相同的，若是如此的话，契丹人应该是赢的。不过事情并不是完全一样，比如这个世界没有北汉，宋军也不是疲惫之师，比如那个赵胤的女儿赵幽。事情并不一定如高梁河之战那样发展，所以他还是要做一些事情。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些人似乎和原来世界的历史人物是一样的，无论是性格、做事的手法、带兵的习惯。这样的话凭借李休哥，李保真这些人对付一个不太通军事的赵义取胜还是比较容易。
事件虽然和原来的世界不一样，但是是这些人，想必变化不会太大。
如今最令刘莫悚担忧的是战胜文木军后契丹人该怎么办，他觉得还是如前世耶律大石那样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如今中京府是圣金的控制范围，想来突破中京这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刘莫悚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事情，现如今首要任务是击败文木军。想到这里他身形一闪向着李保真的营寨奔去……
李沙大军离开辽阳府的第三日，圣金的军队便打到了辽阳府。二十万大军将辽阳府围的水泄不通。此刻的辽阳府只有一万兵士，大多也只是一些民兵，只有萧卓的三千亲军有一战之力。全城的青壮年都被征调入伍，就连有些力气的妇女也开始登上城墙参与守城。圣金军队当日就发动了猛攻，东门一度被破，萧卓亲临东城，三千亲军浴血奋战才堵住了缺口。大战一直持续到傍晚，圣金才停止攻城。
只是一昼的厮杀，守城的契丹兵便在崩溃的边缘，丝毫没有战斗经验的平民只是凭借着坚强的意志以及人海战术才勉强守住了辽阳。更令人恐惧的是城中本就微乎其微的粮食被李沙大军带走大半，这样的情况若是持续下去，无需圣金动手城中的人就会被活活饿死。
萧卓此刻住在东城的一处民宅中，脸色有些发白，看上去有些时间没有吃东西了。圣金断绝了辽阳与外界的消息，派出去的探子恐怕都是凶多吉少。不知道小朝的军队此刻到了哪里，或者事情发生了改变。其实小朝那边根本就没有派出援军。幽州那边文木势大，即使李沙速战恐怕也要半月才能有个结果，可若是辽阳失守，圣金长途突进，与文木前后夹击，那契丹就真的完了，所以不管怎样辽阳绝对不能丢。诸如此类的想法一直萦绕在萧卓心中，此刻她也无能为力，只能尽量的动员城中的契丹儿女。
辽阳城南面一处简陋的屋舍，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头此刻仰靠在椅子上拿着一本书异常专注的看着。突然，一个略显稚嫩的男孩推门而入，一不留神被门槛绊了一下，身体一倾扑通跪在了老人椅子前面。老头合上书，望着跪在旁边的男孩，叹了一口气，说道：“看你这莽撞样子，快去把门关上，爷爷有事要和你说。”
男孩赶忙起身，左腿因为刚才的一跪有些痛，一瘸一拐的过去关上了门，然后又跪在了爷爷旁边。屋子开始静下来，男孩觉得爷爷今日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所以没敢出声，只是在一旁跪着。
老头望着孙子显得有些的犹豫，沉寂了好久才下了决心，说道：“青儿过了年关也要十六岁了，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我们契丹儿郎年满十六岁都会听老人讲一个关于祖先的故事，这规矩一代代传下来，如今你也快要十六岁了，就提前讲给你听把。”
青儿迷茫的望着他的爷爷，疑惑的问道：“为什么要听祖先的故事啊，难道祖先藏了什么宝藏让我们去找么？”
老头仰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的答道：“这可比宝藏贵重的多，它是我们契丹人能有如今这般生活的起源，是我们契丹儿女世世代代不能忘记的东西……”
这故事传了有几百年，一代一代的人，到了如今哪还有人能切身感受到当时的场景呢？可是契丹儿郎却还是一代代的铭记着，这就是这个民族最伟大的地方……
故事发生这个世界的圣金圣祖五年……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慌忙的向山下的村落跑去，窄小的山道布满荆棘，一个踉跄，她踩在了散落在地上的树枝上。顾不得被树枝划破的脸颊，她踉跄着继续朝村子跑去。远处的山顶开始陆续的有穿着轻甲的士兵也朝着村子的方向而来。人数变得越来越多，不一会漫山遍野的士兵便如下山猛虎般向村落扑去。
女孩以难以置信的速度，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村头，大声的哭喊着：“不好了，不好了，魏军打来了！大家快逃啊，魏军来了，魏军来了！”
村头那户人家一个中年妇女此刻正在洗衣服，听到女孩的叫喊声，再一抬头就看见了山上如潮水般奔来的魏军士兵。当啷一声，急于回屋的她脚重重的踢在了铁盆上，刚刚洗好的衣服散落一地。妇女双腿颤抖着向屋内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当家的，大事不好了，魏军来了，魏军来了！”
屋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壮硕的男子跑了出来，望着已经到了山腰的魏军士兵，他赶忙回屋，不一会拿着一柄锈迹斑斑的大刀冲了出来，他冲着前去迎女孩的中年妇女大吼道：“老婆子你赶快去南面校场敲鼓，再晚些魏军就冲下来了！”
中年女子恍然大悟，她全身颤颤巍巍的，结巴着说道：“哦！哦！对！我、我这就去，老头子你快来帮小六一把，她脚崴了。”说着中年妇女全身颤抖着向村内跑去。
中年男子提着大刀冲到小六面前弯下腰，急冲冲的说道：“小六快上来，二叔背着你走。”
小六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赶忙答道：“二叔我还能走。”
中年男子也不啰嗦，赶忙吩咐道：“好，你快去通知你爹，现在要赶紧点起烽烟通知其他七部。让你爹掩护大家往悉万丹部那边跑，那边往东过了河就是刚崛起的大清地界了，听说清人和善，不行咱们就去投他们。”
小六急的都要哭了，一瘸一拐的向村内跑去。村头这边的几家开始陆续发现了山上的魏军，几个壮汉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具冲了出来。先过来的几个壮汉和中年男子嘀咕了几句，向着村落两边的两个制高点奔去。这两处比较隐秘，两边都有磊好的石墙且正在山上通往村子的峡谷小道两侧，所以是阻挡魏军最有利的地方。
村里响起了急促的鼓声，然后开始不时有惊恐的叫喊声。很快的整个村子的人都集中在了村中心的校场，一个一脸英武之气的中年男子吩咐了几声，几个小伙子就大声的叫嚷着指引着大家向北面跑……
魏军只在刚进村的峡谷处死了一些人，然后就变成了他们单方面的屠戮……
小六神情恍惚的跟着越来越多的人向着北方的悉万丹部而去。向她的村子一样的村落总共有八个，现如今只有悉万丹部所在的村落还没有受到魏军的攻击。
在悉万丹部的村落退无可退的八部男人们与魏军展开了最后的厮杀，这些男人要用他们的生命堵住魏军前进的脚步……
悉万丹的村落首领看到了一瘸一拐的小六，他找到了一头青牛给她。小六骑着青牛便继续跟着老弱向河边逃……
这条河的中游有一座吊桥，此刻小六正和几个其他村子的人指引着大家过桥，他们逃到这里已经有三个时辰了，数万人现在只有极少数还没有过去，小六赶忙拉了一把旁边的少女，焦急的说道：“月里朵你快回部落，让男人们赶快过来。”
旁边叫月里朵的姑娘听到小六的话才想起这事，慌张的她丢下手中的长弓，走了两步才意识过来，急匆匆的回来又拾起地上的长弓。
小六忙着引导剩下的人没有注意月里朵回来，月里朵拾起长弓时她回头才看见，急的她满脸通红，大声喊道：“你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快去村里！”
月里朵低着头手里握着长弓，脑子一片空白，答道：“哦，哦！”就要向悉万丹部的村落那边去。
小六却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小六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用去了！”
月里朵被小六几声大喝清醒了许多，听到这话抬起头正要问小六，却见到不远处无边无际的魏军兵士劈天盖地的向这边奔来……
小六一把抓住月里朵，将他扶上了青牛，然后赶忙向桥头奔去。正在过桥的就是她的村落，她定睛一看正好看到刚要上桥的二婶，她将月里朵一把仍到了二婶那边。
“二婶帮我照顾月里朵！”小六没再多看月里朵一眼，调转牛头向队伍的最后边奔去。耳边隐约传来月里朵的呼喊，可是魏军越来越近，喊杀声震耳欲聋，她实在没有听清月里朵说的什么。
最后小六砍断了吊桥，她和一百多同村的老弱被留在了对岸……
魏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小六骑着青牛望了一眼凶神恶煞般的魏军，然后缓缓的调转牛头，望着安然无恙的族人们、望着对岸河边哭泣的月里朵，他拍了拍青牛，向着汹涌的河中而去。河水湍急，青牛踉跄。她的目光游离在对岸，突然她发现远处有一个白影在晃动着向这边而来，白影越来越清晰，一个骑着白马，唇红齿白，面如女子般清秀的小将手持长枪疾驰而来。
大地开始晃动，数以万计的骑兵随着白马小将疾驰而来。
白马小将在河的对面纵马一跃，神驹如龙飞度河流，向骑着青牛的小六而来……
那一年圣金第一勇将刘勇救了一个契丹女子，那一年刘勇救了他的妻子。
那一年契丹人开始跟着刘家，从不曾背离！
加载中,请稍侯......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