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梦醒
第二日陶晓溪难得的起了个大早，窗外还有着朦胧的月色，虽已是夏初却依旧充满了凉意，芷萝赶紧又给陶晓溪披了一件外衣道：“小姐，这也太早了吧？”
“不早一点怎么能赶在二姐姐起床的时候给她送过去呢？”陶晓溪打开房门，一阵冷意从脚尖窜上头顶，赶紧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加快了脚步，“快点！对了，你昨日可有和厨房的崔妈妈打过招呼？”
芷萝跟在陶晓溪身后小跑着，道：“说了，崔妈妈说她定一早就将小姐要的食材准备好。”说着停下来缓了一口气，她们实在起来的太早了，院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四周安静的只能听到主仆二人的脚步声。芷萝见平日里怕黑的陶晓溪今日竟一反常态，丝毫没有胆怯，径直往厨房走去，赶紧跟上去继续道，“其实小姐不用这般早去的，崔妈妈说那鸡汤她知道起来帮小姐熬，小姐只需比往日里早上半个时辰去厨房端即可。”
“那怎么行！这样怎么能显出我的诚意呢？”陶晓溪丝毫没有放慢脚步，一边快步走着一边说道，“二姐姐是因为我才被连累的，我平日里好动在祠堂里跪了一天身子还有些受不住，更何况是斯斯文文的二姐姐？我一定要亲手为她熬制一碗美味的鸡汤，好好给她补补身子。”还有昨日在祠堂说的胡话，二姐姐虽不生气，可要是让大姐姐记到心里去了，怕是以后对二姐姐也会如对她这般不待见了。
到了厨房，见着里面的灯已经亮了，明晃晃的一片晕染在黑漆漆的院子中，倒显得格外温馨。芷萝松了一口气，看来崔妈妈是个可靠的。有她在小姐这鸡汤便不用担心像上次一样报废了。
主仆二人未做任何停留，立刻进了厨房。
不远处秋月将手中的披风披到陶夕茹的身上道：“小姐，清晨露水重，当心身子。”
“无妨！”陶夕茹拉了拉披风的带子，脸上透着几分苦涩，“秋月，你说我们姐妹三人如今怎么变成这番模样了呢？明明小时候她们二人总是喜欢粘着我，总是喜欢来我的院子。虽然父亲对我们并不上心，可我们怎么说也是嫡出，罚跪祠堂这样的事情从前是从未有过的。”这一次竟然因为姊妹之间的不和谐，让那几个姨娘看了母亲的笑话。
听闻昨日赵姨娘、薛姨娘等人还特意去了母亲的院子。往日里除了请安倒没见她们何时那么一致的出现在母亲院子。
秋月知道陶夕茹难过的不是罚跪祠堂，也不是那几个看笑话的姨娘，而是她们姐妹三人，如今却是她被排挤在外。心中不忍，道：“小姐，您别太难过了，三小姐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向来是直来直去，其实她人挺好的。”对她们这些下人从来都和颜悦色，这么多年从未听到她责罚过下人。
“走吧，回去吧！”陶夕茹转身看着远处泛起鱼肚白的天空，大概能猜到此刻厨房里必然是忙得热火朝天吧？
“回......回去？”秋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姐，您不是要熬鸡汤吗？”
陶夕茹脸上透出几分苦涩道：“你没听见三妹妹已经去熬了吗？过一会儿她和二妹妹便有鸡汤喝了，我也省事了。”
“知道错啦？”陶若云看着陶晓溪一大早端来的鸡汤，眼中满是感动，她的三妹妹也知道疼人了。
陶晓溪心虚的拉着陶若云的衣袖，撒娇道：“好姐姐，我知道错了。”
“错在哪里？”
“错在不该那般冲动~”陶晓溪撅着嘴，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那表情分明就是在告诉陶若云她很委屈。
刚刚还觉得小丫头长大了，此刻又像个孩子一般。陶若云笑着伸出食指刮了刮陶晓溪的鼻子道：“如今府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原本咱们姊妹三人最该团结，却闹得这般不体面，害得母亲也跟着被父亲埋怨，还被几个姨娘看了笑话。”
陶晓溪依旧低着头，一头柔顺的长发便调皮的从肩上滑到脸颊两边轻轻晃动着，透着几分不服气。
惹得母亲平白受累是她的不是，可这件事却并非她一人之错，父亲却是点名只罚她，她心中怎么没有怨气？
陶若云放下鸡汤看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倔强气息的陶晓溪，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知你心中不服，可你想过没有，你那般为那位叶将军打抱不平，旁人会怎么想你？好在如今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你驳了牧家公子的颜面上。否则父亲怕是不单单罚你跪祠堂那般简单了。”
陶晓溪原本晃动着的穿着绣了浅粉桃花纹锦缎鞋的脚在陶若云说完这些话后停了下来，低着的头也抬了起来，眼中带着三分心虚四分试探，问道：“二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晓溪不明白。”
见陶若云并不回答，只是看着自己，脸上带着既欣慰又有几分担忧的笑，陶晓溪忽然觉得有些热，脸好像有些发烫。转头看向打开的窗户，正巧一缕清风携着阳光跳进来，脸上的红热这才舒缓了许多。
“看来咱们晓溪也长大了。”陶晓溪的反应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陶若云有几分欣慰，她的三妹妹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可更多的是担忧，又怕直接说会伤害到她，于是侧面道：“秦府的小姐告诉我，丞相府的温小姐对叶将军颇有意，怕是等到凌小姐的三年孝期满了叶府就会有一位真正的二少奶奶了。”
陶晓溪一时没明白陶若云这番话是何意，脑袋里还在不停的想着二姐姐话里的温小姐是丞相府两位温小姐中的哪一位。
“什……什么？”回过神来，瞧见陶若云颇有些不放心的眼神，陶晓溪轻轻甩了甩两支手臂，故作洒脱地走到窗前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平日里二姐姐最是娴静，没想到这趣闻倒知道的比我还多。”
语气里带着与平日并无分别的调皮，只是眼底的那抹忧伤已经藏进了窗外湖边落满了粉白色樱花瓣的芍药叶子中，一片青翠。
陶若云的院子与陶晓溪的院子一湖相隔，湖边种了许多花木，到了春暖花开时节格外的热闹美丽。此刻虽还是清晨，但阳光已经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到了草地上，跳动着抖落了一地的露珠。三三两两的蜜蜂已经在花头嗡嗡飞舞了，湖里面的莲叶有不少也已经舒展开，不难想象到了盛夏，这荷塘会是怎样的热闹。
陶晓溪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般美好的季节，这般美好的时光万不该浪费了。马背上孤寂的伟岸身影就当是一场恍若浮生的梦吧，无论是温家两位小姐中的哪一位总归都比自己更合适。
将那场短暂而美丽却又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梦藏到心底最深处，释然的看向陶若云，陶晓溪笑得很坦然：“好姐姐，走吧，母亲说了让我们今日去她院里呢！”
没有太多的解释，彼此心中已然明了。姐妹二人挽着手往陶夫人的院子走去。
二人到达陶夫人院子的时候陶夕茹已经在了，陶晓溪心中冷哼：“这面上功夫大姐姐倒是从来没有落过下乘。”想来是心中仍有怨气，也并未觉得自己如今对陶夕茹已经有些偏颇了。
“哟，二姑娘和三姑娘也来了？”一道有些尖锐又满含笑意的声音响起，陶晓溪这才注意到赵姨娘也在厅内。
赵姨娘是陶府大公子陶争鸣和三公子陶阡宇的生母，也因为陶府的三个儿子中有两个儿子都是赵姨娘所生，所以她在府里的地位并不比陶夫人低。只是赵姨娘很会来事，明面上对陶夫人向来都表现的恭敬有加，所以即便陶大人又纳了两房年轻貌美的妾室，对赵姨娘依旧宠爱有加。
见礼之后陶晓溪对赵姨娘笑道：“赵姨娘今日也在？前几日瞧见三弟弟，他还在说姨娘身子不是很舒服，正给你寻补身子的药呢！今日瞧着姨娘这气色，想来是已经服了三弟弟的补药，气色大好了。”
果然做母亲的都是如此，一说到自己的孩子脸上的笑容都格外的和蔼。
“是啊！”赵姨娘看向陶夫人，脸上透着满满的骄傲，“宇儿这孩子倒是比鸣儿用心些，不过要说贴心，还是姑娘们才是真的贴心，瞧着三位姑娘每日来姐姐这里说话、做绣活，妾身实在羡慕得很！”
陶晓溪虽平日与陶阡宇还算合得来，却不喜欢府里的这些姨娘，尤其赵姨娘，府里这些人都快将她当作主母了。这些日子她身体不适，极少来母亲这里，这两日却是来得勤。
分明是看笑话来了，陶晓溪瘪了瘪嘴，看了一眼站在陶夫人身边的陶夕茹，见她看向自己的眼中带着几分他意，随后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大姐姐到的但是早！”陶晓溪的脸上全然没有之前见到陶夕茹时的戾气。一脸欢喜的笑，仿佛姐妹之间并没有任何的不快。
陶夕茹也是一脸姐姐疼妹妹的宠溺的笑，道：“可不是，你以为谁都似你？”虽是责备，话语里却满是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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