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葬送万物之书
仅有一盏白灯发散着微弱的光芒，四周一片灰暗。没有任何的前因，我坐在这冰凉的木椅上，面前的家伙用衣物严实地裹住自己，仅能从喘息声辨认出大概是个男人，他的手里拿着一本略显破旧的本子，用铅笔记录着什么。
“你的名字是什么？”他开口了。
“陈肖。”
“年龄？”
“17。”
“人生的理想是什么？”
“没有理想。或者说，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吧……最后在八十几岁的时候自然老死。”
“那为什么不像常人一样享受青春，而是老老实实地作为一台学习机器呢，并且是一台饱受摧残与歧视的机器。”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我有所了解，但我所能做的，只是带着戒备心继续回答他的问题。
“良好的成绩是稳定的未来的保证，至于那些同学，我想以后我们也不会是一路人，无需花费时间处理跟他们的关系。”
“是吗……哼。”他冷笑了一声，“那还真是无聊的人生啊……喏。”
他将手中的本子扔给我，留下最后的一句话：“这本本子就送你了，给我活出有趣的人生吧，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那微弱的白光也随之消失，黑夜将我彻底吞噬。
“噔噔咚！”
闹钟的铃声逼迫我睁开双眼，早晨的阳光已迈入室内，新的一天开始了，那个奇特的梦还未从我的脑中褪去。
“仔细一想貌似是挺无趣的梦呢……”
日常的洗漱，搭车，步行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开始新的一天的学习生活，貌似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
脑中却总有这么一个想法：今天注定不一般。
早读课的铃声响起，在盖上理科练习后，一如既往地打开英语的那一层，词典大小的本子夺走了我的注意力。
略显破旧的本子，书页有些泛黄。与一般的书不同，里头的文字均是由铅笔书写而成的。
仔细一想，这与梦中的那本本子貌似别无二致……
不过，人总是会错误地认为自己曾经在梦里或什么时候见证过此事发生的事情，所以说不定只是心理作用罢了，对于没有影像的东西，果然很难确定真实性呢。
出于好奇心，我翻开了这本意外出现的本子。扉页写着我的姓名、年龄与……人生目标。
完全不像我的字体，在扉页写人生目标也不像是我的风格。
我的记忆中与这能相联系的，似乎仅剩下那个大概是梦的东西了吧。
总之，稍微翻翻吧——我用普通词典的书皮包住这本本子，为了不让周围的人看到里头小动作地翻动着。
“如果你讨厌某样东西的话，就将它擦去吧——Chronos”
这是扉页后的第一句话。
往后随便翻了翻，发现这本本子与词典有着除了形状外更相似的地方，里头整齐地一列列排着各种词汇，仔细深究的话，它们都是经过详细分类的。
“就将它擦去吧”是什么意思呢？我有些不解，但字面意思就是用橡皮擦去这用铅笔写成的词汇吧。毕竟尝试一下倒也没什么损失，我拿出了橡皮，随便翻了一页，选中那个第一眼瞟到的词——
“太阳。”
不知为何会有种戒备心，我不敢用力去擦掉它，只是轻轻地在上面刮了几下。
毕竟切尔诺贝利事件那样的悲剧也仅是因为工人的粗心，看似微不足道的事，可能会决定着许多。
四周开始变得灰暗，直至教室内一片漆黑。
“如果你讨厌某样东西的话，就将它擦去吧。”这行字再度浮现在我的脑海。
“是日食吗？我记得根本没有看到有关的预报欸。”
“wc那岂不是不用上课了！”
“傻瓜，日食没那么久的，早读结束前就好了。”
“而且不是有灯吗……”
……
突如其来的黑暗，却让众人陷入了狂欢，喧闹声刺激着我的耳朵。
“好了好了都安静！”老师按下了开关，灯光重现了书中的文字，“还没下课呢，继续早读。”
他敲了敲讲台桌，眉头皱成愤怒的形状，但眼神中貌似还透着一股疑惑与惊讶。
我自己也处于发蒙的状态，不过稍微克制住了自己的肢体和表情。
看着手中的本子，感觉不可思议。
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说不定是偶然呢？如果写回去的话会如何？
带着疑惑，我工整地写下那两个字，同样小心翼翼地。
我没有认真地观赏过日出，但世界霎时明亮起来，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室内的灯光顿时黯淡了许多，像被剥夺了光彩。
“哼……”
我大概不能平凡了。
——
晚上九点五十分，熟悉的时间，熟悉的地点，同样的动作，却是不同的读物。
突然出现的本子并没有影响我白天的作息，但在现在——这个由我独占的时刻，我的生活该有点变化了。
在三年前的那一天之后，我未尝像平凡的人一样生活过。
“平淡地度过一生”，对我来说可是奢求啊。
台灯暖色调的微光使照片上的身影清晰了些许，四人中最为矮小的哪一个，却是我离不开双眼而又不愿瞟到的地方——那个名为陈梦的女孩，我的亲妹妹。
从三年前的某一天开始，不再出现在我的世界过。一只红色的女鞋，是她给我们留下的最后的讯息。
而桌面上的另一张照片，则让我感到止不住的恶心——左侧脸颊上带着十字伤疤的黑发中年人，眉毛染成了黄色，被警方题上了个“黄眉”的称号，有规律地在全省各个地方诱拐儿童。充分的证据告诉世人，陈梦的失踪为他所致。虽然将他的案子联系起来可以发现特定的规律，但警方从未成功将他逮捕。就好比是你知道了哪张是中奖的彩票，却只能看着它被人拿走。
而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经警方推测出来的“黄眉”的下一个目的地。
虽然陈梦生死不明，但在悲剧正式写入我脑中之前，我选择相信希望。要修复这个家庭的完整，必须先将这个男人绳之以法。
当然，现在我还有许多要确认的东西。
这破旧的红色本子的封面，方方正正地写着它的书名——
《Chronos's Book 1:the master of all》。
“‘万物的主宰’吗？这要是被看到了会以为是什么中二的东西吧……”
在翻过封面和扉页后，书中工整地列下了规则。我开了口，为了更好地去理解文中的意思，我选择了轻声念出：
“1.存在于世上并有特定称呼的事物在本书均有记录，擦去事物名称便可抹去该事物在世间的存在；
2.诸如时间、世界、长度、质量等统一的抽象概念无法擦去；
3.对于数量较大的事物存在消除限制，最多可同时擦去两项；
4.对于数量为一的事物不存在消除限制；
5.可以用任意材料和语言写回事物，写回的事物会出现在原本的位置；
6.可以通过任意方式销毁书页来消除事物（仅需破坏该词汇的文字完整性）；
7.在扉页任意位置写上‘目录’扉页便会自动变为目录，扉页后的书页在任意位置写上页码会自动跳转到该页（扉页不带有消除事物的作用）；
8.其他更为详细的规则需要您自己探索……”
“……”读完这些文字，我陷入短暂的沉默。毕竟白天的“日食”说不定是巧合（虽然WASA有公布说“日食”的那段时间内没有任何仪器探测到太阳的存在），需要更多超自然的事件来验证这些文字的真实性。
我拿起2B铅笔，在扉页上写下了“目录”两字。克罗诺斯的那句话逐渐萎缩，泛黄的纸页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在万籁俱寂的黑夜中，远处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按照规律来看，大概跟“黄眉”没有什么关系，但罪恶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
此刻，世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为了谁而悲伤着。
——
“……”
与大部分的词典相同，这本书是由英文首字母进行排序的。仅A和B之间就差了将近1000页，若是要强行翻阅的话，大概睡眠的时间都得被占完了。
“‘更详细的规则需要自己探索’，‘目录不具备消除功能’。”我反复地念着这两句话。
如果在目录上写下更多东西，是否能再进一步细分呢？毕竟现在的目录仅给出了26个字母的页码。
抱着尝试的心态，我写下了“陈梦”两字。
不同于搜索引擎，这本书貌似无法直接给出这个词的页码。目录上显现出“Che ——3469”的字样，大概目录的可供查找的范围仅有前三个字母。——不过，这也足够了。
3480，我果断翻开下下页，写下了这个个数字。
果然，即使跳了11页，单词的开头也仍是“Chem”，不过也预示着那个名字不远了。词典的正文均是中英文对照的词组，当大量的姓名涌现在视线中时，一滴冷汗从我的脸颊滑落。
分明是秋初，我却感到全身发凉。
虽说中英文姓名排序不同，但这本书中文姓名的英文仍把姓氏放在前头，不过也便于查阅。
就如同规则所说的那样，存在于世间的事物均有记载，而已逝的人们已经被除名了，无法查询。也正是因为这个特性，我必须得找到那个名字。
“呼~呼……”我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缓缓吐出。夜深人静之时，心跳声埋葬了我的双耳，我用力咬着下嘴唇，精神从未有过地高度集中着。
7000多个陈梦，每个名字后都有着详细到分秒的出生时间，从早到晚排序着。
“陈梦（Chen Meng）女（Female） 2005/05/05 05:05:05。”
这个完美的出生时间，仿佛是上帝特地打造的。而我的妹妹，也如特地打造一般完美。
我合上了词典，向后瘫在躺椅上。
不是欢呼雀跃，而是自然而然地放松，如同夺冠的马拉松运动员一般，无力却充满喜悦。
我盯着天花板，思绪在脑海中涌动。
毕竟只是确认了还活着而已，在真正找回她之前，也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变数……明天开始得想想新的计划了……
差不多得关灯了，合上双眼，稍微有点害怕这份希望消失在梦中。
当然，我更希望我做了一个长达三年的梦。
——
“阿肖，作为学习狂魔的你今天有点奇怪啊……”我在这所学校里难得的朋友——马墨，满脸疑惑地盯着我。
从三年前开始，我没有交过任何的新朋友，旧友也逐渐淡出我的人生，仅剩这个性格略显古怪的家伙。即使是出于怜悯之心才愿意和我相处，我也心存感激。
“有吗？我今天没有跟往常不一样的举动吧。”
“有的！今天上课的时候你发呆了好一会儿，一看就知道在想什么跟学习无关的东西。说，是不是看上哪个了？”他特地压低后半句话的声音，把嘴凑近我的耳朵。
“怎么可能……稍微有些心事而已……”关于那本书的事情，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任何人为好。
“……”他沉默了几秒，“已经三年了啊，你已经三年这样子了。”
他叹了口气，发着牢骚。
“不会有第四年了。”我的语气相当肯定。
“哦，突然间就有了希望吗？”
“嗯。不过，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或许我现在不能告诉任何人。”
“是吗……”他挠了挠微卷的黑发，离开前拍了拍我的肩膀，“那祝你顺利咯。”
“谢了……”对于这个让我感到没那么孤独的友人，我不希望自己带着太多负面的情感，“也祝你月考顺利哦。为了你能自觉学习，考试前这两周我就不提供作业参考服务了哦。”
“喂，你这是以怨报德啊！”他猛地转过身来，“我平时都怎么帮你的，以后不帮你出头了啊！”
“开玩笑的。”跟这家伙说话总觉得自己会变得不正经，不过心情也会舒畅许多，“在你绝望的时候我会考虑考虑帮一下你的，再怎么说这也是为了你好，高中可不能浪过头哦。”
“好啦好啦，这话有我妈内味了，到时候记得帮我哦~”
“随缘。”
“嗯？”
——
9月25日，离推定的日子还有7天。
在那之前，得想想对策。
虽然时间基本确定了，但“黄眉”作案的地点倒无法直接推断，只能大致推测出是某个通常会有人固定经过的小巷，并且必须要有能方便藏身的遮挡物，对象为15岁及以下的学生。没有监控这点可以说是废话了，但这些地点还有一个特殊的规定——附近要有克罗诺斯神的（现代）神庙。
通过祈祷洗刷自己的罪行吗？
有够可笑的。
……
通过各种渠道找来的资料，基本锁定在七处地点之一。
屡次失败让“黄眉搜捕组”近乎放弃，恐怕今年也不会在所有地方派人蹲点等候了。
只能靠我自己了……七个地点，只有几分钟的时间……
却只靠一个人。
我看了眼手中的本子，封面的文字反射着金光。
“写回的事物会出现在原本的位置。”
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在几秒内瞬移，我只要能在一秒内确定他的坐标，就能取得主导权。
“在扉页后的任意一页写上0，该页会变为空白页。”
有了这个条件，可以避免破坏书页导致消除一些意外的东西。
“贾最仁……”我一边念叨着找到了这个名字，将这三个字裁了下来。
新的旅途，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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