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怪物
听到对方斩钉截铁的回复,苏得月也不再犹豫,“很简单。去一趟后院,把那个怪物引到银杏近,我们一个在后院围墙,一个在银杏林接应。”
余将寤点点头,“有没有什么道具确保它会一直跟着我?”
这人第一个问的不是人身安全,而是怎么吸引怪物,还真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苏得月从口袋里掏出一团沾着干涸血迹的头发,面色严肃,“这是那个怪物身上截取下来的。你没有异能,一出现它就能认出来,紧跟着你。”
“我和陈晓楠守在银杏林等怪物过来,”他边走边安排,“沈陶在银杏林布置好陷阱之后到后院围墙,你看见之后就进入后院,把那东西引出来,明白吗?“
余将寤接过那团纸包着的头发,放进口袋“明白了。”
路过银杏林,三个人留下来,默默目送她离开。
沈枕知拉住她,飞快地说了一句,“量力而行。”
余将寤淡淡一笑,“知道了。”
看着青年远去的身影,施展异能织网的苏得月打趣沈枕知,“怎么了姓沈的?这么舍不得人家?”
沈枕知没理他,目光投向地上。
银杏树林外种了一圈野雏菊,细白的花瓣,嫩黄的蕊,周围撒着一圈暗褐色的血,那些沾染血泊的地方全部被腐蚀得干干净净,散发着恶臭。
沈枕知目光一凝,不断移动位置,观察血迹的飞溅方向。最后,在雏菊丛正后方的一棵松树上发现了一整条被腐蚀的痕迹。而且腐蚀的迹象还一直蔓延到雏菊丛旁边,到最边缘的雏菊旁戛然而止。然后最外侧的雏菊之外,又有连贯的腐蚀痕迹,与内侧的似乎连成一路。
“怎么了?”苏得月注意到他的异常。
沈枕知瞥了眼远处发呆的陈晓楠,压低声音,“我知道怪物忌惮银杏林的原因了。”
余将寤站在后院围墙入口,合上眼。肾上腺素极速分泌的感觉让她心跳不断加速,喉咙发干。以至于分不清那是久违挑战带来的兴奋还是对于残忍死状的恐惧。
当线人的日子仿佛又回来了。
那种在死亡边缘游走,日夜心惊胆战动不动神经紧绷的状态再次统治她的神经,她的躯体,兴奋或是恐惧席卷了每一个细胞,连手指都微微发颤。
连余将寤自己都说不清,她是在怀念,还是畏惧那种热血的时光。
沈枕知已经到了,他跑过来把一朵雏菊塞进她衣兜,急匆匆地说,“小心点。”
从现场的腐蚀痕迹来看,松树和雏菊丛外的血泊是同源同次迸射的,可雏菊丛并没有腐蚀,说明它可以抵抗怪物血液。
余将寤颔首致意。
沈枕知补充:“这上面有‘标记物’的气息,关键时刻可以保命,你别弄丢了。”
“标记物?”
“标记物就是心魔主人内心超我部分良知和信念,它是化解心魔最好的道具,大多是一对一的。”
余将寤用手势表示懂了,笑着挥挥手就进去了后院。
一进去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明蓝的天色变得阴沉,野草突然枯萎,阴风带着腥臭,野兽尖利刺耳的嚎叫刮地冲她奔来!
沈枕知伸手触及围墙,顿时,围墙内的一切景象都映入眼底。
黑发青年闭着眼,似乎对于极迅速奔来的怪物一无所知。躲在黑雾里的怪物伸出漆黑的指爪和尖锐的长吻,在千钧一发之际,黑发青年忽然暴起,脚下蹬地溅起一泡黄土尘,眨眼间就闪身退到门口转身而逃!
怪物发现自己被愚弄后相当愤怒,施展黑雾企图困住她。但却没有多大效果。它发出嘶哑的吼叫追着青年离开了后院。只见青年灵巧地往右侧一避,就势滚地把它引往银杏林处;好几回怪物的利爪和长吻都撕破了青年的毛衣、割下了她的鬓发,但每每在生死绝境之时,那人总能身姿灵活地后仰或是撑地一翻一跃,躲开进攻,如奔腾的灵动的豹子,看得人如痴如醉。
余将寤感觉自己这副男性的身躯相当适合她,无论是速度、耐力还是反应能力都胜于当线人的时候。不断的迂回避闪让她回忆起深埋入心底的记忆,她遵从好战的本能不断激怒那只怪物,终于把它引到了银杏林附近。
靠近银杏林后,怪物迟疑了,怒吼着想要离开,但余将寤哪会让它轻易得逞。眼看它要跑了,余将寤眼底冷芒一闪,掏出之前的手术刀助跑一个飞跃,预计直接落在怪物后背!
苏得月露出一分惊异,喃喃道,“姓沈的,你哪找来的小疯子?”
沈枕知脸都冷了,二话不说放弃掩藏身形,身影如流星炮弹一样窜出奔向怪物。
真是不要命了!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道幽蓝的光从一旁的灌木丛里飞出,直直刺入黑发青年的身体里!
余将寤感觉浑身忽然一冷,来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刺痛了她的神经思维和躯干都开始不听使唤,她疼得缩起身子,半途跌落在怪物身旁。擦破皮肤的阵痛反而令她短暂地清醒,她用尽最后一把力气,把东西插在它身体里。
草丛里的人顿了一下,不再犹豫,立刻发出连绵不绝的光雨带着戾气射向一人一兽。
余将寤倒在地上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怪物吃痛,发出恐怖的嘶鸣声制造出可怕的幻境,掉头转向草丛,似乎要和那群人生死决斗。
苏得月忽略那些幻象,当即爆了粗口,右手一挥把淡紫色的网扑在怪物身上,左手一抬,施展了一个诡异的封印就把那怪物收服了。
沈枕知右手幻化出雪白的盾挡下最后一把光刃,把受伤昏迷的青年小心翼翼地抱起来。
青年紧闭着双眼,黑黑的睫毛疼得微微颤抖,像振翅的蝴蝶,唇瓣发白,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暗红和苍白映衬得青年越发脆弱。脸色比宣纸更白。
沈枕知把青年紧紧搂在怀里,手贴在对方的后心处,低声吟诵着一些梵文的调子,让怀里的人慢慢平静下来。
苏得月把陈晓楠弄晕,绑在另一个网里收进口袋,面色不善地走前来,和沈枕知站在一起。
他们紧盯着耸动的草丛,面色相当冰冷。
苏得月语气松快中带着狠辣,“阁下是何方神圣?连先来后到都不懂,还出手偷袭同僚?”
他这一番话实在是狠,一个偷袭就把对方的所有行为盖棺定论。
果然,对方沉不住气了。一个虎背熊腰的年轻男子从草丛里冲出来,粗声粗气,“你怎么讲话的!我们只是想打那只怪好吗?这只是误伤,谁让你们挡路了!”
“误伤?”苏得月玩味地念叨,眼神慢慢变得充满杀意,“只是误伤为什么这么久不敢出来澄清?只是想打怪为什么安排了捕捉的人马,而非完整体系?”
“你!”体格魁梧的男人气得要拿刀,愣是说不过他。
苏得月懒洋洋地说:“蠢狗就别乱吠,丢人显眼,赶紧把主子叫出来。”
“你才是狗!”那男人出离愤怒,红着眼拿起一把漆黑的利刃.冲苏得月砍过去。
一直沉默着给怀里的人疗伤的沈枕知终于动了。他冷冷地一抬手,触及对方那把重达千钧的利刃,也不见什么动作,把那刀.沿着冰蓝的纹路一块块碎裂。他一甩手,所有的碎片闪着蓝光直直冲着敌人而去!
“啊!”男人惊恐地看着自己断开的手掌,疼得在地上滚来滚去,污言秽语不要钱似地往外蹦。
沈枕知拧眉,眼底闪过冷芒,一团冰蓝的光飞速塞进那人嘴里,“闭嘴。”
苏得月不吭声了。毕竟共事了几年,看得出这个脾气暴的老伙计今天是真的生气了。
事到如今已经避无可避。草丛里的人不得已站出来,为首的正是那个资历老的刘霖,他陪着笑,语气温和,“我小弟没礼貌,给二位大佬见笑了。大家都只是想破梦出去而已,和气生财,为何不合作呢?”
沈枕知忽然勾唇一笑,露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他搂着怀里的青年站起身,一直贴在对方后心的左手平展开,露出其中黑色的一张符纸,“冰魂符。初级道具,有追踪效力,直接作用于被攻击者的魂体本源。对于没有觉醒异能的新手破梦者而言是致命的。”
“就冲这道符,你告诉我这是误伤?”
气氛跌到冰点。
刘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只是小事,我们也只是想赶紧杀了怪物破梦而已。”
沈枕知眼神中是无机质的冰冷,像看垃圾一样看着那群畏畏缩缩的老人,寒风猎猎,吹起他黑色的外衣,“《破梦者条例》第+六条有规定,在进入任何人的梦境时,应优先以化解心魔为主,在特定情况下,如将导致全员覆灭时,不得已才可采取直接抹杀心魔的方式强行破梦。”
“你们的行径,已经可以被定罪为未遂了。”
刘霖面色青一块红一块,相当难堪。旁边一个金色短发的女人挺起胸脯挡在他面前,语气很不好。
“我们五个也是有资历的正规破梦者,麻烦你们注意点讲话。大家一起合作破梦不好吗?”
“合作?你们除了攻击我们的队友还有干其他什么事吗?”苏得月笑了,眼波流转,“哦对对,你们只是想捡漏而已,是吧?”
金发女的注意力很快被他吸引过去,“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沈枕知右手幻化出一叠特殊材质的飞镖,在对方五人的惊呼声中甩过去直接砍断了女人的右臂。他看都不再看他们一眼,把黑发的青年打横抱起搁在怀里,转身对苏得月说,“走吧。没必要和一群贪心不足的蠢货浪费时间。”
“你也太过分了!”那个手掌被砍断的男生挡在沈枕知面前,言辞激昂:“你们砍了我们两个人的手,但我们只打了你们一个人啊!”
苏得月似笑非笑,“小弟弟,你是不是不知道那张符是针对灵魂本源的攻击,而非单纯的肉体?灵魂受伤是最难恢复的,但是在梦忆空间里你哪怕只剩上半身出去了都能活下来长成完整的。所以你们占便宜了知道吗?”
男生眼里有点迷茫,显然也还是个没经历多少关的菜鸟。
沈枕知没理他,带着苏得月走了。
刘霖一行人站在后面看他们离开,敢怒不敢言。
沈枕知带着苏得月进了图书馆,把怀里的青年温柔地放在地上,左右手交叠变换做了个阵,然后坐在地上开始治疗昏迷的人。
黑发的青年瑟缩成一团,嘴唇微动,似乎在咕哝什么。
沈枕知把他搂进怀里,让他的头紧贴着自己的胸膛,然后隐约听清他的声音。
“冷……”
他垂下眼,脱下自己那件黑色的风衣裹着青年,然后嘴里低声念诵治愈的梵文。
“小季好点没?”苏得月把两张网从口袋里掏出来,开始恢复原状。
“不是很好,”沈枕知下了结论,“我已经念了两遍梵歌,但还没醒。”
“他毕竟是新手,第一次进来连异能都还没觉醒,别这么苛刻。”苏得月解开陈晓楠的网,漫不经心地说,“姓沈的,你说,这个陈晓楠会不会和那边的人有关?”
沈枕知眼底幽光一闪,还没说什么,忽然感觉怀里一紧,睡得迷迷糊糊的青年把脸蹭到他锁骨处,整个人像抱暖宝宝样搂着他。
他沉默半晌,没有推开,开口道,“我在医院感觉到了情绪种子的气息,然后一路追到一个医生的办公室,我确认情绪种子就在那个医生室里。”
“而且季梓说他认识陈医生,等他醒来可能会提供进一步的线索。”
苏得月收起了平日里不着调的油滑气,正色道:
“行,你安排就是。但是,我觉得出去以后得把季梓给找出来,至少监控起来。这人实在太可怕了。如果查清楚他和那边没有关系,我想把他收到我们组里。”
沈枕知眯起眼,“我们组?'昆华'还是'启明’?”
苏得月不吭声。
沈枕知笑了,“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我们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公务员。昆华是华夏国备案直批隶属于国安部的官方组织,启明只是咱俩前些年年少轻狂搞出的业余爱好者协会,而且现在貌似转型当顾问和情报机构了,嗯哼?”
苏得月垮了脸,“行行行,你是组长你说了算。”
姓沈的诡计多端,争不赢争不赢。
沈枕知淡淡瞥他一眼,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黑发青年的呼吸声粗重起来,似乎要醒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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