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阿姨的态度
这个季节的草原,夜里已是很凉了,宴席撤走后,帐内生起了火塘,大巫将仙剑山师徒和阿桑留了下来,便是有事要说。
大巫懒洋洋靠在垫子上,阿桑赶紧上去替他按着肩头解乏,很享受地哼哼了几声后,大巫便开了口。
“风先生昨日就到了,带了些消息过来,依我看,这次鬼族的动作并不是要大举复出的意思,而且他们还未必就是主谋。不如风先生你把情况与他们再说说。”
风见向大巫拱手一揖,便对阿桑道:“我这次本是带你师姐来看你,途经天圣皇城外时却察觉到了鬼族的行迹,而且探听到他们跟西临王府的奸细勾结,怕是草原上有变故,因此才让你师姐先过来,而我则去追查那只鬼。”
说到这里,风见诡异地看了阿桑一眼。
“你们知道我查到的鬼族是谁?是四鬼灵之一的火灵婴炎。”
“鬼族护法都出动了,自然不是小事,我还发现那婴炎除了勾结西临王府奸细外,好像还与皇城里更重要的人有勾结。”
“这一路从皇城追来,我们交手两次,他都无心恋战,只顾着摆脱我,第三次交手时已追至西临城外了,眼看要留住他,却来了个幻术了得的人帮他,我还差点吃了亏。”
听到幻术,阿桑心头一动,赶紧问道:“义父跟他们最后一次交手是哪天呢?”
“算起来,应有五日左右了。”
“哼,那就对了,五日之前天真教那个圣女久已经进城,说起幻术,恐怕没什么门派比得过他天真教。”
阿桑想起那日在城中圣女的幻术,还有那个女仙官的手段来,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小师姐,发现师姐也正微笑地看着他点头呢,意思是大家都想到一处了。
于是又将那日在西临城调皮整蛊天真教圣女,又差点被女仙官生擒,师姐如何相救的情形说了下,沐星儿也在一旁附和着。
此段刚才晚宴上并未提及,现在两相对照,才发觉连着种种蛛丝马迹。
大巫和风见的眉头不约而同深皱起来。
天真教出自西天秘境,本就是世间最神秘所在,加之虽然现身中土不过短短一二十年时间,却在各地设坛传道,做的都是济世扶弱之事,深得人皇赞许,今年更是诚邀天真圣女入皇城坐坛,皇恩浩荡盛极一时。
最为要紧的是,这天真教入中土之时,也正是鬼族刚刚被打回鬼界,人族天下初定之时,却怎么又与鬼族搞到一起了呢?
如此一来,诸般牵扯,查起来只怕就是极麻烦的大事了。
“我还有个疑问,”阿桑道:“既然我们已经把鬼界出入口封印了,那这些鬼族是怎么出来的呢?”
他不知道的是,早在十二年前自己出生那次,鬼族就已经出来过了。
大巫神色不变:“说封印不过是我们自欺欺人罢了,阴山这边的出口是封印了,但阴山背后谁知道有没有秘密出口,有多少出口?”
“我巫族与中土签订盟约,说是为人皇看守鬼界出口,实际上,重点在守,不是不让他们出来,而是他们出来了我们得给他打回去。”
“说不得只有请你那位阿姨来参详参详了。”大巫说道,挥手示意阿桑不用再按捏了。
“阿姨隔几月倒是要来一次,算起来这几日应该便会到了。”
阿桑想起阿姨,真是万千疑问恨不得立刻就得到答案。
“她前几日刚来过,听说我差你去查鬼族,跟我发了好一通急脾气,就寻你去了。”
“哼,这冰疙瘩样的女人家护起短来真可怕。”
听说阿姨来过,还如此担忧自己,阿桑心底不觉一暖。
“阿爷啊,莫非阿姨和我真跟鬼族有什么关系?”
想起两次与白鬼的交手,对方说的那些话,以及自己莫名其妙的鬼眼,阿桑心里不禁又浮起严重的不安来。
“跟鬼族有关系怎么啦?阿爷我小时候还做过鬼族的奴隶呢。”
大巫眉头一挑,想是还记着阿姨的臭脾气,大刺刺地说道,顺便瞟了风见师徒一眼。
“这世上有很多坏人,也有的是好鬼,小七你给阿爷记住了,只要你的心里是正的,走在正道上,什么人族鬼族巫族,都是个狗屁。”
见阿爷说得白眼上翻,要激动起来的样子,阿桑其实心里疑惑更甚,但想想前几日师姐说的话,跟阿爷都是一般道理,倒没有起初的不安来。
“至于你的身世,我就不说了,你义父在此,或者等你阿姨来,随便他们谁跟你说吧,我觉得也是时候了。”
大巫情绪激荡一番后,风见倒是惶恐起来,赶紧上前对大巫深鞠到底,诺诺道:“那自然是,怎好再劳烦您老人家,这些事我们小辈来处理就好。”
“嗯。”大巫挥了挥手道:“既如此,你们便下去吧,想来你也有许多话要单说给你宝贝义子听,我这个做师父的得给你们行个方便。”
说完不待风见客套分说,便将他们赶出了大帐,自个儿歇息去了。
走出大帐来,阿桑便引了义父跟师姐去各自客帐里安置一番,然后三人便又取了些马奶酒,羊腿子肉,捡些木材,打算去到那落水河边某处烤酒烤肉。
想到今夜义父会告知自己的身世来历,阿桑心里一路紧张着。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
星月满天的草原夜色尽皆银白,目力极好,远远地,便能见到河边的一颗大树,树影婆娑间,仿佛有个苍白的人影般。
那竟真的是个人影,不,鬼影。
是白鬼。
风见倒好,阿桑和沐星儿却吓了一大跳,赶紧拔剑的拔剑,掏图腾的掏图腾。
只见那白鬼依然全身黑衣露出张白脸来,静静地坐在树下,像一尊巫毒娃娃般,闭着眼动也不动。
三人警惕着行至白鬼身前,白鬼依然不睁眼,全无平日里的那股煞气,风见想是明白了什么,嘴角微微笑动了一下。
“你阿姨替你出气来了。”
随着义父这句话,便见到从那树后缓缓转出一个人影来。
一身黑衣劲装,套头兜帽,身形婀娜,脸若冰霜,却背着一把巨大的剑。
鬼将军月英,依旧如夜色般清冷寂。
“阿姨。”阿桑欢叫一声上前抱住那把清冷寂,甚是亲昵。
旁边树下白鬼却有点坐不住了,眉头一拧,眼皮微动,一股苦寒涌上脑门。
“风先生这次来晚了点吧。”
月英冷冷地说着,伸手去拍了拍阿桑的头示意他站好。
“有些事耽搁了,却没想到晚来正撞上大事。”
“哦?”
“现在的情况是,鬼族跟天真教似乎有所勾结,在草原上闹事,其目的嘛,大概是想挑动中土与巫族的矛盾甚至战争。”
于是风见便把先前大巫帐中所叙事情又简约说了一遍。
月英听完,便转头对白鬼道:“你也说说吧。”
“是。”白鬼极恭敬应了一句,此刻才睁开双眼,却并不看面前几人。
白鬼所说其实与众人所知相差无几,只是众人是猜,而白鬼讲出来就是事实了。
原来,此次鬼族出山,是由火灵婴炎主事,白鬼负责劫马。
因白鬼是月英旧部,所以并不得当今鬼君一派信任,火灵去皇城与谁联络等机密也未告知他,只临行前指派了他与夏山南对接。
他们起初计划由鬼族方劫走贡马队伍,集中到阴山下先藏起来,等些时日再找机会将贡马丢回草原某部,由夏山南查获,以此栽赃,必然会令巫族与西临城翻脸。
“可是途中未曾想碰到了小主子,更被查到了鬼族的身上,属下不敢伤害小主,只是想探寻殿下的消息,得罪之处,自会给小主一个交代。”
白鬼说至此处,向阿桑低头一礼,接着忐忑道:“至于那夏山南,属下只知道他背后另有势力,是否天真教便不清楚了。”
“这夏山南见我不愿对小主不利,便找了个高手来引走我,等我回至营地时,双方人马均已被屠尽,亏得小主无事,否则属下万死不能辞其究。”
说完,这位日常凶神恶煞般的白鬼,竟低头颔首,一副领罪伏法的模样来。
风见听得眼睛一亮,问道:“那个引走你的高手是什么路数?”
“蒙着面未表露行迹,不过使的虽然是剑,却又是幻术,连人带剑奇幻无比,我与他大战一番未分胜负,但他应该未尽全力,境界至少破术中境以上。”
“那你与我遇见的应是同一蒙面人,他与火灵两个破术境联手几乎伤到我,必是天真教高手。”
略一沉吟后,风见正色对鬼将军月英道:“大巫和我的意思是,这件事鬼族深陷其中,究竟有什么目的,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只怕还需要你给个态度。”
“我已十多年不理鬼族事务,恐怕我的态度已经不是什么态度了。”月英冷冷答道。
又哼了一声,转头冷眼盯着白鬼道:“不然,你也不会明知小七是我的人,还敢强掳了他,是吧?”
“属下知罪,今夜甘愿领死,但在我鬼族中尚有无数子弟愿唯殿下马首是瞻,绝不敢稍有违逆,叩请殿下归位。”
白鬼答得肝脑涂地,立刻由坐姿变为跪姿。
“那好,小七你想怎么处理他?”月英对白鬼的表现勉强满意,但并不代表就能饶了他去。
他们说话这半天,一旁的阿桑脸色早已不断变幻了几遍,耳闻阿姨真的是鬼族,还有白鬼这样的属下已经够震惊了,此刻还没回过神来,便见到白鬼恭敬地跪在自己面前。
“那……唉……其实他也没把我怎么样,一直都还客客气气的,可能就是为了打听阿姨你的消息,急了点,不知者不罪,啊,我看咱们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阿桑想起白鬼对自己其实也真没啥坏心眼,还多有回护,不然那夏山南怕是早将自己身上戳出无数枪眼来了,便大方说道。
“既是这样,这次就饶了你,鬼界你也不用回了,以后就跟在小七身边吧,护好他,出一丁点事你自己来死在我面前。”
鬼将军月英一番话,便给阿桑安排了个如此强力的保镖,这下子可把他乐呵得,看白鬼那张惨白兮兮的脸竟有了几分忧郁可亲起来,赶紧上去将他一把拉起,把先前鬼族种种的烦恼都驱散了不少。
当下白鬼得令后便隐了身形,自去外围巡护,留得四人将那篝火搭起,肉酒烤起,便要开始说起今夜的正题来。
当然,阿姨是无福消受这人间美食的,但酒好似却可以喝上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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