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川之书？”李延年恍惚了片刻，睁大眼睛接过书卷仔细打量。粗略看了两眼，微微入迷，似是提了兴致。
怀谦见状，立马兴致勃勃地为李延年解释，道：“这部川之书是我历练之时所得，残缺的厉害，仅有初境篇的内容……”
他笑着说道，“师父当时赞誉有加，只可惜没有后续部分。不过我想这作为你修行之初的开篇，再适合不过了。”
说完观察李延年的反应。
李延年的确有些意动！
他的心如小鹿乱撞，心中权衡、猎奇，他试想，能经怀谦师兄主动拿出，大概率是没甚么问题……
怀谦时刻注意他脸上的表情，见一闪而过的冀望，通晓了他心中忧虑。
他适时开口，“若是担心日后修行的问题，则大可不必！师兄替你思量过，问题不大。”笑容和煦，自信满满。
这么说李延年心中有谱了，当然是选择相信他！
他当下做出了决定，冲着怀谦点头：“师兄，决定了！”
“决定了就好。”怀谦嘴角拂起，打算接下来嘱咐李延年一些修行上的问题、禁忌。
对这个师弟，他哪都满意，就是心智上属实有些不放心。苦口良心打好腹稿，铺垫，“大道修行，最忌……”他刚开口，李延年一头扎进了草堂。
怀谦：“……”
浮在空中的右手不露痕迹地收回，他掩饰尴尬准备离开。
“小师弟脾气还是毛躁了，长此以往，于大道无益，找时间，得专程说教说教他！”他歪斜着头自言自语。
这时李延年头又伸回了，原来李延年想到大俊如今处境尚且不明，他这个当大哥的怎么也得关怀、照料一二，遂回头询问此事。
“师兄，我想跟你打听个事……”如此如此，总算是把事情给说清了。
而这一问正好，怀谦稍仰起头，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说来怀谦正巧负责管理外来修士落户、归档，新来的弟子杂役都由他一手负责，这也正是新设院的目的。
如今一门三人——加上李延年——事务处也算“权势彪炳”了！
这些李延年一概不知，他只是个新人，初来乍到能扎稳脚跟就不错了。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大俊啊……”
怀谦略微感叹，朝着李延年望了一眼，作沉思。
新来一百多弟子，就属这位小师弟和那名大俊的弟子，犹使他印象深刻。
“可称做一时龙凤！”他在心中称笑。嘴上还是回答：“是个优秀的弟子，说不定比师弟你也不差了。”
当然，更多他还是站师弟这边，别的不说，那是亲师弟……
他又忆起大俊，继续说道：“他应该很快能得到上面人的重视，视作核心培养吧……”
李延年始料不及，愣了一会儿。良久，他道：“好家伙，不赖嘛！”
他是衷心的夸赞，他想到了临海城中——大俊他二大爷。
“很努力啊！”他扬起了嘴角，“嘻，所幸值得！”
他又充满了力量，心里积压的雾霾也减轻，再无后顾之忧的他冲劲十足，眼睛里有光，回归了明亮。
“师兄，到你值守大殿了！”
“啊？这……”
怀谦措手不及，有事，想随便找个缘由推脱。
可李延年没给他机会，道：“初步，咋们人手短缺，显而易见的……”怀谦点头，表示赞同。
“事务处现就我师兄弟二人，师弟刚入门难当大任，那师兄呢？”
“额……”
李延年使出了打断。他道：“师兄替我寻来修行法，我定当要勤学苦练，以求报效事务处，为此，我甘愿奉献自由和牺牲自己宝贵的空余的时间。”
他循循善诱，“所以我当然要珍惜这黄金时期，厉兵秣马、枕戈待旦。”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有理有据、无法拒绝，怀谦欲言又止。可见到少年面孔老成持重，他安静了片刻，“好的。”最终表明态度。
怀谦，去了大殿，李延年回到屋中。
……
坐在红木椅子上，五尺见长的沉木桌被移到了殿门口，怀谦望着门外的荒芜、老树上的野鸦，内心一片安宁。
而此时，李延年早已迫不及待打开书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书卷打开，初看上去平平无奇，只觉晦涩难懂。书写文字，与那琼楼石碑一般无二——古文。
“师兄真是个迷糊鬼！”李延年满头黑线。
这类古文字可非家喻户晓、路人皆知的大通货，亏是李延年见多识广才读得下去，这方面他也算出身名门了，不然这时，恐怕就两眼一摸黑了。
没关系，这更从侧面烘托了川之书的不凡之处。李延年抛去杂念继续往下研读，须得承认，一定程度上受了大俊的刺激，正要展胸中郁结。
专注是一味良药，李延年终归是通读了道藏的少年天才，那间小院，几个寒暑、经年，他孜孜不倦地汲取书中养分，当然，大多的是些志怪小说、神话故事云云……不过此前，他也是半日内将洋洋洒洒、万字有余的清心诀烂熟于心并予以掌握的男人，区区千余，哪能难倒到他，实不足道！
“只是……”李延年面露难色，眉毛挤到了一块，颓然：“这都什么玩意儿！”他如临大敌，书卷上白纸黑字错落林立，正如两军阵前军士对垒，拉开了架势严阵以待，战至激烈时旌旗摇展、杀声撼天，李延年搜索枯肠，才参照上下文初通文意。“照葫芦画瓢！”他当即决断，杀伐果断得像个骄傲的将军，他不允许自己一时三刻的犹豫，又优柔寡断。
“就这么办！”
他当机立决，少年人的傲气一经发动愈发不可收拾了，书卷扔到一旁，他盘坐在床上，静思默想，脑海中金色的文字在翻腾，烙印虚空譬如朝阳。字句段落，在他头脑里无比清晰。
时间，在少年人倔强的对抗中悄然流逝，天上星如约而至，夜色渐渐深了。怀谦呆愣有一阵子了，他目光空洞，时不时转向草庐那边表明他非无所事事。
关注与思绪相连，以至于他略显得疲倦。局部无光、瞳孔黯淡，那双眼睛深处，稍纵即逝的银白色的光让人触目惊心。所幸边下无人，他废了极大的劲压敛住了眼中的那阵奇异光辉，让银白不再渗出于眼眸之外。此时草堂内有了动静，他心下一缓消失了，消失在茫茫的月中！
……
李延年苦苦斗争，与自身做着博弈，此时此刻，他的身体各处关节酸疼不已，像快散了架似的，但他依然咬牙坚持。一整天的功夫不能白费，绝不可前功尽弃。
川之书，重在修炼体魄、夯实基础，这点难能可贵。难怪怀谦要以为，这是当前最适合李延年的功法。
须知在这个世界上，人族修士孱弱乃是各族公认。这孱弱不指实力，而是专指体魄。要知道人族修士早已凭借层出不穷的道法，和神通登临绝顶，向全修行界证明人族捍卫自己领地的决心。
兽族残暴、巨魔猖獗？还有神话传说中，所谓神圣的族群，个个眼高于顶，自恃崇高，实际如何？俱往矣、一抔黄土！只能缩在那寸许之地苟延残喘，或者坐地自划畏畏缩缩，流连于昔日的荣光当中……这个时代，是人族修士大行其道的时代！
不过无论如何，人族身体的劣势那是事实，无可争论的事实。除了小部分、最出彩的，人族根本无法与他的大敌争锋，这种争锋是惨烈的，大敌亦是惨烈……
而这部川之书，仅仅初字篇千余字就羚羊挂角论述了“物朽存己”之观念。开创者突发奇想，以形补实，设法将天地大道、小道的痕迹铭刻己身，及天然流转、道韵自然，人之身躯便随天地包容万物，成长无限。那时，将是真正的鬼神辟易、万法不侵，无可摧破。
李延年寻思半天莫名其妙，始终不得要领，只能是辛辛苦苦依照书上所为实际操作，磕磕绊绊水磨了一天，此际，到见成果的时候。
“还差一点，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心中默念。
“当~！”
金石玉瓯的撞击声回荡耳边，李延年感觉到身体一松，似乎某种无形的桎梏被打破了，源源不断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涌向他，花、草、树木，还有身外的小茅屋，大殿、绝壁……皆历历在目。
大致的轮廓浮现在脑海中，立体、虚影模糊，他的臆想，和对细节的搬弄，无一不让虚影更加清晰真实，一直到他头疼欲裂，停止了思绪，灵气的翻涌才堪好止住，而他身上阵阵的酸楚也一并烟消云散。
李延年睁开眼，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身上给他的肌肤踱上一层清冷的光辉，无比神圣，微一用力，他估计着身体里的沉重、厚实，蛰伏着一头猛兽。这股引而不发的力量使他自信不已，他觉得能一拳崩碎这座山头，无敌于天下！
过分的积极会塑造一系列的心理假象，给人带来不真实感，从而走向虚妄，李延年就是如此。心中一喜他走出了茅屋，望向殿内，空无一人。怀谦已经走了。这让他的喜悦戛然而止，无法与人分享。
“今晚的月色真美！”一轮圆月孤独的悬挂在天幕下，散着光。他想到了很多——人和物，出不了那间小小的院子，但已是全部了。当然的，还有那个男人，那个某种意义上给了他生命的人……关于那个男人的印象越来越模糊，只记得他很高，比徐福要高。而徐福，只勉强比自己高出一头而已，他踮踮脚，还不到……
想着想着他低落，不过这种情绪很快过去，他切切实实的高兴，高兴之余开始反思，反思突破时，为何脑海中会出现虚影？那些虚影的出现，是必然的过程还是一个结果？
他现在已经初三境界，说起来离谱，这才两天，连破两境！
关乎他的修行，李延年慎之又慎。他细想川之书上的只言片语，以求得到答案。无奈的是，收效甚微。再三确认了自身状况，确保没有隐患、龙精虎猛，李延年决定先放一边。
今日之日多烦忧，昨日之日不可留。
船到桥头自然直了，想到这，李延年记起他那个便宜师傅，话说入宗以后，还未见过这位大权旁落的老人——前高层，也不知怎么的稀里糊涂，就成了人家的弟子，礼都没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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