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痛苦的救赎
无边的黑暗。
青无痕伸出手向前触摸，却什么也触碰不到，想要呼喊，却发不出任何的声响。他只能奋力地奔跑着，在这片没有边际的黑暗里，无助地寻找着方向。
忽然，一束光在他眼前亮起。
他艰难地抬起头，眯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情况。
那是一条长长的小径，向着远方延伸。
在这条小径遥远的尽头，有一棵树生长在那里，茂密的枝叶间静静地绽放着不知名的花朵。
“那里是？”
青无痕感觉到那里像是有什么在召唤着他，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顺着这条小径向着那遥远的方向跑去。
这条小路很长，无论他怎么奔跑，似乎都不会和那棵树靠近一丝，他们之间的距离，无穷无尽。
青无痕感觉到越跑越累，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
他终于放弃了，停下来低着头大口地喘着气。可是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惊呆了。
小路尽头的那棵树忽然就出现在他的眼前，静静地长在路边上，开放着美丽的花朵，飘落的花瓣在微风地吹拂下摇曳生姿。
青无痕看着眼前的景象入了神，他微微向前走了一步。
“那是什么？”
青无痕猛然发现，在这棵树的树枝上，似乎坐着一个落寞的人影。
这个落寞的人影给他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他看到那人影正抬头远眺，望向无边黑暗的天空。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想要看清这个人影，但当他往前靠近的时候，那人影却忽然回过了头来。
“你是？”
这个人的面貌在逆光下并不是很清楚，青无痕只能大致分辨出这是个男人的身形。
树上的人向他伸出了手。
青无痕感到心头一热，这个身影给他的感觉是如此熟悉，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暖，他向着树上的人伸出了手。
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看似遥不可及，但青无痕却觉得他们的双手靠的越来越近。
就在两人的手快要触碰到的一瞬间，青无痕却感觉到眼前的光变得很亮，亮的让他睁不开眼，而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树上的那人影却已经不见了。
“等一下！”青无痕看到那人影正背对着他，沿着小路越走越远。
然而无论青无痕怎么追赶，两人之间的距离都好像变得越来越远，他只能看着那背影渐渐离去。
直到那人影已经完全地消失，青无痕才停下了脚步。
黑暗再次将他笼罩。
“谁来，救救我！”
青无痕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无力地哭了起来，那种无助感再次袭来，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死寂给吞噬了。
忽然间，一只手在轻轻地放在了他的头上，温柔地抚摸着他。
青无痕流着泪抬起头来，眼前的景象忽然让他愣住了。
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他的眼前，这张脸上带着的笑容无比温暖，瞬间融化了他心中的恐惧。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一幅幅熟悉的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在那片山林里自己独自一人哭泣流泪的时候，也有一只手像现在这样轻轻地摸着自己的头，那种温暖的感觉，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青无痕忽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开心、很温暖，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无比的纯粹。
“是啊，我怎么可以忘了呢。”青无痕紧紧地握住了眼前的那只手，“无轮这些年来发生了什么，我们之间的关系变成了什么样子，这种感觉都一直深深地藏在我的心里，因为我们曾经，是那么要好。”
“在我害怕地时候，保护我的是你。”
“在我危难的时候，不离不弃的是你。”
“总是会包容我一切的，还是你。”
“你总是走在我的前面，时而回头对我说一句‘我一直在’。”
“虽然这些，都因为我的失手犯下的过错，而渐渐被遗忘了。”
“可是无论如何，这些都是我们作为亲人最深的羁绊，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一直以来，都是我错了。”
青无痕站了起来，深深地拥抱住眼前的人影，他的内心，似乎在此刻解脱了，他从未感到过像现在这样的宁静安详，那些牢牢纠缠住的心结，全部都解开了。
青无痕在那人影的耳边轻轻说道：“对不起，哥！”
……
剧烈的疼痛感传来，青无痕睁开了双眼，眼前模糊的景象让他回到了现实当中，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有东西紧紧地缠绕在自己的身上，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
他看了眼面前处于昏迷中的甘连，一样也被血藤束缚着，鲜血沾满了全身。
青无痕的眼中忽然流下了眼泪，泪水将眼前的血迹冲刷掉，他伸出没被束缚住的右手，紧紧地抓住了甘连的衣袖。
这个昏迷不醒的男人，虽然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温暖可靠，但仿佛还是会随时会伸出手来轻轻抚摸自己的头，并说着“我一直在”这眼的话。青无痕艰难地露出了微笑，那种熟悉的感觉，原来还一直埋藏在他的心底。
“对不起，哥。”
青无痕握着甘连的手松开了，他取出了别在腰间上的另一把精致的小刀，这是之前对上屠壬丹时不曾用到的。
忽然间，青无痕看到甘连的眼睛似乎微微地睁开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受到同样的疼痛，他也清醒了过来。
甘连艰难地睁开眼睛，青无痕的脸庞顿时映入了他的眼中。
“小元……”
然而青无痕此刻的表情，却让甘连怔住了。
他看到青无痕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这个微笑十分的熟悉，让他的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悲痛感。
“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神情？”甘连的心中忽然出现这样一种想法。
“对不起，哥，”青无痕朝着甘连露出了最后的笑容，“我能做的，也许只有这样了。”
一阵刀光亮了起来，飘向了青无痕的颈间。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飞溅到了甘连的脸上。
甘连瞪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不……”甘连的嘴唇颤抖着。
感受到如此多的新鲜的血液，缠绕着甘连的血藤突然松开了，然后像疯了一般全部缠绕向青无痕。
虚弱无力的甘连向地上坠去，他仰面望着逐渐被血藤完全包裹住的青无痕，脑海中浮现出他刚才微笑的脸庞。
“我想起来了。”甘连心中的画面似乎和眼前的这一幕重合了，他又想起了当初那个充满悲伤的地方，那个和他娘亲永别的地方，这样的神情十五年前在他们娘亲的脸上出现过，都充满了诀别和无悔。
甘连感到心像是被揪住了一般，眼中流下了痛苦和悔恨的泪水：“为什么直到现在我才想起来！为什么要我看着自己最亲的人一个个离去！为什么这样的悲剧一直在我身上不断重演！”
甘连躺在地上，抬头仰望着天空，看着逐渐被吞噬的青无痕，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
“如果一切能重来就好了。”
甘连发出了一声叹息，一声绝望的叹息。
忽然间，甘连看到天空中亮起了一道十分刺眼的光芒，就像一颗流星般，朝着自己这边袭来。
“那是……”甘连眯起了双眼。
这是一道白色的光芒，从天空中呼啸而来，转眼间便到达甘连眼前，以一种不可阻挡之势，轻轻松松地斩断了所有束缚住青无痕的血藤。
“剑气！”甘连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是一道无比凌厉的剑气，宛如实质一般，充满了凝聚到极点的力量，轻而易举就将这些血藤斩灭，然后深深地刺入地面，许久才缓缓地消散。
而这些从屠壬丹身上长出来的血藤被那剑气斩断的切口上似乎微微燃烧着火焰，让这血藤像萎靡了一样，虚弱无力地垂下，再也生长不出来。
甘连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自己无论如何都破坏不了丝毫的血藤，竟然就被远远飞来的剑气一瞬斩断，并且连它疯狂的生长都抑制住了。
“噗通”青无痕从被斩断的血藤上掉了下来，身上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小元！”甘连艰难地伸出了手想要抓住近在咫尺的青无痕，却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也再次变得模糊不清。
就在双眼要闭上的瞬间，甘连看到了一个穿着紫色华袍的男子从空中轻飘飘地落到了他的眼前，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来晚了？”
这紫袍男子目光深邃，眉头紧锁，双手背负在身后，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赫然是那焚心殿主。
他看着昏迷过去的甘连和倒在血泊当中的青无痕，立刻上前替青无痕的伤势做了处理，然后走到已经不成人形的屠壬丹边上，皱着眉头道：“这东西……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出现？”
“陆殿主！”一道急切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焚心殿主回过头瞥了一眼身后，只见一身青衣的洛寒山焦急地走了进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洛寒山走到焚心殿主身边，看了一眼倒在地上那一团血肉模糊的“树藤”，顿时如同遭受晴天霹雳般呆住了。
“这是……”洛寒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这是壬丹？怎么会？他身上的这些难道是……”
焚心殿主点了点头道：“没错，正如你所想。”
洛寒山捏紧了拳头，眼中似乎燃烧起了怒火：“陆殿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件事我还想问你，”焚心殿主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甘连和青无痕，“这是你们清涯阁的院落，我一来就看到这两个千绝城的弟子躺在这，而这东西又长在你们清涯阁的弟子身上，你是不是应该向我解释一下？”
洛寒山连忙道：“我也是感受到了那一丝强大的剑气才赶过来的，可我一来这里就是这副样子，你让我作何解释。况且，陆殿主，关于这东西的事情，你还信不过我吗？”
看着洛寒山坚决的眼神，焚心殿主叹了口气道：“唉，罢了罢了，这件事若是发生在别的宗派身上我确实该怀疑一下，可偏偏是你洛寒山，我还真没办法怀疑到你头上来。”
焚心殿主忽然又指了指旁边地面破碎的痕迹道：“你看那里。”
“这股凌厉的剑气，莫非是……城主？”洛寒山从那残留的剑气中感受到了一丝强大。
“没错。”焚心殿主点了点头，“他人虽然没有来，但剑气却先我一步，斩断了这血藤，并且抑制住了它的生长，我到这里后只不过是替那两个千绝城弟子处理了一下伤势。”
洛寒山此刻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愤怒，但他明白现在自己必须要冷静，所以只能点了点头道：“看来，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去问城主了，陆殿主，这件事还是要劳烦你了。”
焚心殿主摇了摇头：“恐怕到时候，你要和我一起走一趟了。”
洛寒山却丝毫不惊讶，点了点头道：“我明白，若是城主要召见我，我随时可以前往。”
“只不过……”洛寒山看了眼周围，“城主刚才那一剑的气势可不小，现在外面已经有很多双眼睛盯着这里了，恐怕要不了多久这件事就要传开了。”
“放心，我早就已经封锁了这里的气息，那些人就算好奇也不会自找没趣来这里一探究竟的，”焚心殿主双手环抱在胸前道，“倒是你们自己清涯阁的人，貌似有个小家伙已经要过来了，是谁我就不用多说了吧。”
听到焚心殿主的话，洛寒山面色一变，他似乎想起了一些重要的事。
“我就不拦住他们了，这件事怎么做现在由你来决定。”焚心殿主看着洛寒山，脸上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
“吱呀”
大门被打开了，进来的是一个膀粗腰圆、一身劲装的光头壮汉，显然是那曹副阁主曹秦。而在他身边站着的，则是一个娇弱的小女孩，脸上充满了焦急之色。
洛寒山看着那小女孩，陷入了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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