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拜师（上）
棕榈绿的镂空雕花铁凳坐着两位女人，一个利索的短发，一字肩白色衬衣配上棕色背带连衣裙，黑色漆皮高跟鞋套在双脚上一前一后的摇晃着。另一个则是一身宽大T恤直筒牛仔裤，中长的卷发被随意扎起，墨镜卡在头顶，宽大的印花外套已经脱下搭在凳子扶手上。女人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放在外套上，五指有节奏的拍打着。而陪同的连衣裙女子则是毫无形象的趴在自己凳子的扶手上，与托腮的女子一样，望着同一个方向。她们之间的桌子上，两杯已经不再冒烟的热咖啡正安静的坐在琉璃桌面上。桌子与铁凳都是配套好的颜色，纹路，只是桌面被一块光滑的琉璃板平整的铺上，中间镶嵌着一个圆柱铁管，管子顶端是一个大大的遮阳伞，墨绿色的，为女人们阻挡了不少阳光。
正当伏在凳子上的女人坐直身子准备换个姿势的时候，远处走来一个身穿休闲露脐装，工字修身牛仔裤的女人，她乌黑的头发被扎成一束大大的麻花辫，手里拿着两个短款软皮纸袋。原先在敲打拍子的女人立刻站起身子，往麻花辫走去，笑：“我就知道，阿燕师傅肯定能做出来的。”
“也是多亏了二小姐给我这样的灵感。”阿燕自谦的说着，把袋子放在桌面上，“这位一定就是三小姐了。”周静思歪头，有着专业素养的她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打量着面前这个叫阿燕的人：“你就是阿燕？”“是的，我是阿燕，完美印记首席裁缝。”说出这话的阿燕，有着几分自豪，看来她对自己的地位以及手艺有着超人的自信。周静思看向周静怜，她对自己点点头，也就是说，这个阿燕说的都是真的，她迫不及待的拿出其中一个袋子里的衣服。那入手顺滑的手感，一下子就吸引住周静思。她缓缓抽出衣服，仿佛对待新生婴儿一样，打开那层软软的绒布，里面的衣服更是让周静思挪不开眼睛！蓝边白底上精致的纹样，高叉的裙角透露出别样的风采，“这布料……是云锦？！”周静思惊讶，难怪会有那般手感，如此服帖的设计，穿在人身上定会更显玲珑，这衣服，周静思看向周静怜，“姐姐真会挑。”
“你自己的也不差。”周静怜拿出另一件柠黄色抹胸迷你裙，可爱之余还略显清纯。“看来我的眼光不错。”……哪有人自己夸自己的。周静思鄙夷，但是不得不承认，在艺术上，自己就是个渣渣，若给一张白纸，她自己也画不出如此出彩的图样。
“衣服我就送到了，礼金我是不会收的，这个还是还给二小姐你吧。”她拿出一张支票，上面的金额让周静思眼红，若她也有这笔钱，那就可以直接买走沈明月的情报网了！
“不，这不是礼金，是我的学费。”周静怜笑的推回支票，“我要拜师。”
“你……你要当我的徒弟？”阿燕有点意外的看着周静怜，“众所周知，我阿燕收徒有规矩，从不收东家的儿女，也不私传手艺。你一天是周家的女儿，一天就不能向我拜师，难道你没去打听过吗？”
“这自然是打听过了，”周静怜胸有成竹的说，“况且，我还没说我要拜谁为师，怎样拜师呢。”
“那，请二小姐说。”阿燕也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自大，也许对方只是知会自己一声，当然如果周静怜说出有损周家的事，她也会提点一二。
“我要跟冯师傅学刺绣。”周静怜说，“她是华夏顶尖的绣娘，一手快要失传的粤绣我看着很是喜欢，再者外面顶级的名绣这么多，粤绣却是少见的。所以，我想学。”
“科技这么发达，人绣还不如机绣呢。”周静思不解，“难不成姐姐要学的粤绣还有我不清楚的地方吗？”
“传统工艺之所以叫传统，那是因为它们都经过人手工制作而成，所以成为经典，即使现在机器做出来的绣品与传统绣品无异，但是他们却都是单一，没有灵魂的。所以，我想要的不单单是把粤绣重拾回来这么简单。”周静怜说着，眼中闪出对未来充满自信的光芒，“你知道乱针绣吗？它是一种看似针法混乱，但实际是个以大色块为基地，小针线为细节的绣品。别忘了我们都是学油画出身的，油画的基本功是什么？难道不就是以大色块打出画面，通过各种不同的颜色的勾勒，完成一幅美丽夺目的画作吗？”
“……的确，乱针绣看上去只是一种刺绣的手段，但是如果运用到粤绣的风格中，也难免不是一种出彩的方式。加上粤绣的特点就是布局广，图案繁琐，即使乱针绣在上面的图案简单，但是光颜色层叠覆盖出不一样的效果来，也更能体现粤绣的创新！。”已经反应过来的周静思说，她发现，原来同一种工艺上，只要加以合理的糅合和创新，一样能得到令人震惊的效果。
“再者，我要学，就要学别人永远也才不透的那种。”周静怜说着，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一副绣品，是一块绢紫色手帕，手帕上一面绣着可爱的小猫，另一面却绣着鲜花兰草。阿燕拿着手帕翻看，确认它是一块而不是两块连起来后，说：“二，二小姐会双面绣？！”
“准确的说，这是双面三异绣。那么作为冯师傅的女儿，阿燕，你觉得我配不配当这个徒弟？”
“配配配！当然配，母亲若是知道二小姐会如此高超的手艺，定当高兴得不得了，你等着，我这就给母亲打电话，告诉她说……”
“等等，我要的不是现在。”周静怜拦住阿燕想要掏手机的手，“下周董熙砾的生日宴会上，我希望您和您母亲一同出席。”
“可是……”
“放心，我会帮你拿到请帖的。”周静怜说着，把手帕和支票一并装进阿燕的衣兜里，“那就麻烦阿燕了，这裙子我很满意。”
“不客气，二小姐和三小姐都是我尊贵的客人，做生意，最讲究的是诚信二字。那么我就先回去了。”阿燕瞬间从周静怜的目光中解读出一丝别的，又恢复到原先自谦的语气。说罢，人不带半点留念的离开了。周静思从头到尾除了知道周静怜拜师的打算，其余一脸懵逼，她站在周静怜身边，看着离开的阿燕，说：“姐，你真的打算拜阿燕妈妈为师？还有，你又怎么能肯定她们会出席董熙砾的宴会？”
“她们一定会出席。”不光出席，还会因为某些事情，从此离开完美印记。周静怜回忆起前世，肯定的说道。“行了，不说这个了。既然我们姐妹联手，从今天开始，你的衣食住行就由我来负责，你的一言一行，我都会密切关注的。你听懂了吗？”
“我怎么有种把自己卖了的感觉？”
“那你是想快活吃瓜呢？还是像以前那样自生自灭呀。”一语致死的话，周静思是领略到了，她很没骨气的选择前者。不过，周静怜却仍旧不满意，说道，“你啊，宿舍好像有个叫林安娜的同学是吧？”周静思点头，“多跟她学习，曾诗蕊可不是一般的人。”
“我本来也不打算跟她一般见识呀。”周静思歪头，“不过她留着有用。”正说着，手机突然响起，周静思接通后，那边一道哀怨的声音传来，是曾诗蕊。周静思又是一阵安抚，还指挥她到自己的房间挑选之前跟周静怜一起买的新衣服。完了，周静思突然想到一个地方，带着周静怜往中心广场那边走去。
一路上两人抛去了戒备，真诚的交心，却相互不提自己改变的事情。毕竟这些都是自己的底线，就算是“亲生姐妹”也一样。广场中央是之前周静怜留意到的一块地皮，这里空旷却四通八达，毗邻奢侈品服饰区，也靠近餐饮美食档，只是她有点好奇，周静思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周静怜跟着周静思的脚步变慢，原因无他，周静思的脚步也慢了，她心中萌然出一股凉意。之前跟曾诗蕊来过的哥特店，不见了。方才在安慰曾诗蕊的过程中，她听到了一个交叉点，如果说跟曾诗蕊是因为周静敏的出现走散了。那么自己很可能沿路返回就能遇上曾诗蕊。可对方却告知自己，她们是在周静思提出去别的地方逛逛中走散的。
“可是当时不是你指着哥特店说要进去那边走走吗？”
“我可以对天发誓！整个商业街都没有你说的哥特店，而且更没有黑色窗框，透明人偶做橱窗模特的服装店。”曾诗蕊当时的语气都快哭出来了。若不是周静思急忙转移话题，让她先回宿舍等自己，对方分分钟会出现自虐倾向。难道是自己的问题？周静思不敢细想，她转身对周静怜说，“姐，你说这片商业区有没有一家店，装修风格很像哥特古堡，但是又不完全是那种教堂古堡的地方？”
“……你说的，在我记忆里没有，”周静怜皱眉想了很久，才回答，她正眼看着周静思笑，“怎么，你想开店？”
“……没有！”周静思开始后怕了，她解释道。于是，她把如何甩掉曾诗蕊到为何躲在完美印记门外的事情跟周静怜说了一遍。“所以，如果是我出现幻觉，那么这青天白日里，没人发现呀？”看了看四周人来人往的场面，周静怜认真考量了一下周静思的话，却怎么也想不通，也许这世界上真的有灵异现象也不足为奇。她拍了拍周静思的肩膀，笑：“好了，就当它是真的吧，你不是说那家店除了漂亮的门面，一个店员也没有吗？也是就是因为你太想要一家属于自己的店铺，幻想出来的呢。以后，姐姐就为你建一栋怎么样？”
“……姐姐！”虽然不能否认也许真的是自己的错觉，但是这调侃的语气是闹哪样？！周静思也没有了细究的气力。便放弃寻找那家古怪的店面。和周静怜一同回学校去了。
教室内安静得连笔掉在地上也清晰可听，所有人都在自己的画架面前细细作画，坐在林安娜身边的女孩身穿印花防水塑料外套，俗称雨衣，手里拿着画笔，伏在画布上，小心翼翼的描绘着一颗青绿色的葡萄。这是一堂静物写生课，每个学生都可以拿桌面上的一种水果，在自己的座位上，对应描绘。不限制数量，不规定光线，你若是毕加索，冷军，杜菲等那就另当别论。不管风格如何，即便自成一派按时交卷就行。没错，这亦是一场典型的绘画考试。林安娜皱眉看着几乎把青葡萄遮住大半的周静思，低声说道：“你没吃早餐吗？”
“我吃了呀。”
“那你靠这么近干嘛？”
“……哦哦，”身穿雨衣的周静思礼貌的退回去，又开始抱着画布继续勾勒自己的葡萄，她笔下的画逐渐成型，是个地道的野兽派画风，粗狂的线路，偏生在葡萄的色调上却别样的认真，也不知道该说她跳脱好还是什么。林安娜耸肩，继续自己的画作。她也开始发现，自从周静思从回到宿舍住以后，隔三差五就会跑来自己房间，美曰其名的说请教问题，却从未见她引用到自己的作业里。一天两天还能为其辩解是忘记，可第四次第五次，还看不出来她是在找自己做挡箭牌，挡走曾诗蕊，那她林安娜就可以荣当白痴了。不过林安娜没有过问别人八卦的喜好，对方不说，只要不影响自己画画就行。等到两人交卷后，周静思拉着自己往食堂走去，这已经是这周以来第四个中午被周静思拉着去食堂吃午饭了。以往习惯了自己吃饭的林安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搞得有点尴尬。但是吃饭的时候，不像旁桌那些女孩一样，边吃边口吐芬芳，倒是让林安娜的人设屹立不倒。毕竟，在油画系里出了名的冰美人，突然有一天跟别人一样，吃着人间烟火。同班的人，还是稍稍有点不适应的。
“你每天这样不腻吗？”
“不腻啊，跟自己想要交好的朋友一起吃饭，有什么好腻的？”
对周静思这锲而不舍的示好，一时间，林安娜竟觉得周静思也没那么讨厌，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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