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流萤、命运
武王朝，帝都，天家府邸浑天阁书房里。
华袍国字脸男人正坐在太师椅上，捧着一把茶壶把玩着，只是一寻常材质的茶壶而且，但华袍男人却没有一点放下手中茶壶的意思，由着身旁那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旁边椅子上，一个蓬松头发的邋遢男子正嬉皮笑脸的拿着一个木盒子对着华袍男人说：“大哥，这东西真的很适合小奇，毕竟是在那地方找到的，为此我可是与那位周旋了不少时间，可把我的嘴皮子都给磨破了。”
蓬头男子索性把小木盒放到华袍男人面前，然后端起茶杯就是一大口，咂咂嘴说道：“大哥，你这茶喝着没味呀！苦咸苦咸的，有没有啥带劲的？给兄弟来点呗！比如酒啥的，对了！你那天让小奇带来的那壶酒可来劲儿了！还有没有呀！”说完满眼期待的。
华袍男人正是天龙，而对面的蓬头邋遢男子便是那书肆掌柜。
“闲得慌是吧？让你同众兄弟去界缘细心巡视蹲守，你可倒好，居然跑到了我这秦天界来，还跑去城中当起了书肆甩手掌柜的，这一当还就是几年，还故意躲着不来见我？真以为我这当大哥的一点也不知晓你的脾气？不然我会由着你拐诱奇儿进你那乱兮兮的书肆？连我几次嘱咐奇儿请你到府上来，你也是次次推脱，真是要我亲自上门去请你才觉得有了面子？莫不是怕我责备？便不敢来我这寒舍与我当大哥的打声招呼？我还寻思着是否真得那天日子正好时，亲自去你那书肆请你去，还得仪式隆重些，才能配得上你的身份不是？！不承想，今儿是刮了什么大风啊？居然把我这最尊贵的客人给吹到寒舍来了？”
话语说完，天龙才慢慢放下茶壶，然后转头望了一眼对面故作镇定的蓬头男子。却发现那货正一手挠头发的低着头打量着另一只手，并且小声嘟囔着出来许久未曾打理，是该找个天气正好的日子剪剪指甲指甲了。
你是大哥你继续讲，您讲您的我游我的，我要是胆敢顶嘴一下就算我输。
天龙抬起一手，双指揉着太阳穴。
改了一副尊容还是改不了这幅德性，倒是现在这幅尊容与之德性才最相符。
昔年那众多对这货心心念念无数年的仙子们，若是给看见这般模样不知会如何做想。
见大哥停下那令人头疼的紧箍咒，邋遢男子这才敢凑近脑袋，笑嘻嘻的说道：“这不还有众兄弟在那边帮忙盯着吗，我也是担心大哥此次安危才胆敢违背您的命令，擅自离开界缘到秦天界来的。”
“兄弟我这不是见大哥平日里琐事缠身，没多少闲余时间陪着小奇嘛。再说了，我那是拐诱吗，那小子是真的与我有缘。我发现啊，这小子可是真心喜欢那圣贤书，而大哥你是知道的，我可是这天地间最胜读圣贤书的那批人，我若称第二那也无人敢与你兄弟我争那早有归属的第一呀，有我引领小奇探究问文您还不放心吗？”说完单手捋了捋蓬乱的头发，做了个自认无比潇洒的甩发。
想当年，小爷这动作可是不知迷倒过多少的山巅彩云外，仙儿气盎然绝美翩翩的大宗仙子。那些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顶大宗门可是死皮赖脸的追着小爷，想让小爷去宗上当那啥倒插门女婿来着，小爷我是这种人吗？还不是个个只在意小爷的绝世帅脸，都不注重欣赏小爷才华素养内涵啥的，可真真让人有那么一点不开心了，所以小爷当年可是像长了四条腿似的拼命逃离那重颜值疏才华的庸俗之地。
“探究问文我不管，可你也别把圣贤书给不经意间换成你那‘神仙书’便好。”说着，天龙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蓬头男子。
蓬头男子一听，连忙坐直身子，摇晃双手地说道:“哪儿敢呀！不会的！”
天龙并未在此话题上继续纠结，所以收起神态回到正题缓缓地说道：“此物，当初我随尊主去拜访那位的时候，也曾见过，连尊主初见此物时都连说三句‘稀物！’。当时，那位见状，连忙将此物揽入怀中，像个宝贝似的护着，好像生怕尊主看上眼。当初我境界尚低眼界尚窄，竟是从始至终未能看出此物玄妙，事后尊主只言一句‘此物只应天上有！’。”
说着，天龙从桌上拿起小木盒，放在手心仔细端详着：“这些年，随着尊主征战无数，遍访天地四方，见识了无数稀奇古怪的存在，境界眼界皆有进步。可纵然如此，再次见得此物依旧无法识其全貌，难以追溯此物本源，不愧是连尊主那般存在都言此物是‘只应天上有’。”
咔嚓一声，木盒便被天龙开启，手段与之前蓬头男子在书肆那幕一模一样。
只见天龙驾驭小巧字剑自盒内缓缓升起，然后并拢剑指御剑盘旋一周，接着撤去御剑术法，任由小巧字剑悬停在空。
天龙伸出一指，朝着还在空中滴溜溜旋转的小巧字剑轻轻虚点一下，那幅“序章”随即重现，随着天龙一下下地在不同位置虚点，“序章”里的个别文字便随之不停变大变小，整幅“序章”也随之不停的变换字序。
推衍半天依旧无果后，天龙旋即放弃，摊开右手掌，依旧悬停半空的小巧字剑便若有灵般收回萦绕其身的那些古老文字，然后乖巧的回落到天龙右手掌心。
望着安安静静悬停在自己掌心的小巧字剑，天龙皱眉不语。
小半会儿后，天龙终于开口说道：“当年那位那般喜欢此物，视若至宝般的珍藏着，我也未曾想到还能再见此物，还是在你手中。现在那位居然愿意将此物交之于你，着实令我费解，虽不知此中缘由为何，但此事确实十分蹊跷。非是为兄信不过你与那位，只因此物过于珍贵且牵扯之广，不得不防。你且与我细说当时之景与那位的言语神情。”
蓬头男子闻言挠发望着房梁使劲回忆地说道：“那老头儿也没说啥呀，本来这次去老家伙那儿是想讨他要一两个宝贝的，想着等大哥这边最终收网时，能有那么一两件以备不时之需的防范之物。哪儿想那老头儿见着了我还是和以前一样，莫名其妙的非得拉着我喝酒，还要动手封印了我和他的道行真身，只得以凡人之躯去喝那凡间米酒来个不醉不归。”
说到这儿，蓬头男子突然神采飞扬的笑道：“那糟老头子也不想想，抛开道行真身，他老家伙哪儿样能赢得了我，吟诗不行，赋曲儿不行，打架不行，当然喝酒就更不行啦，若论只以凡人躯体灌那凡间米酒，这天地间除了那至高无上的四大佬真没怕过谁。”
“说正事！”
“咳！”蓬头男子尴尬的咳嗽一声继续说道：“那老家伙吧，次次被我灌醉了都爱拿出些珍藏无尽岁月的稀奇物件瞎显摆。本来吧，以前那些虽是稀奇古怪无奇不有，我也没太在意，毕竟以我等之眼界来看，老头儿那些耗费无数光阴才搜集到并所谓珍藏了无尽岁月的宝贝，也太过于花哨了些，没有一件攻伐器物，全是些有着稀奇辅助功效的东西。”
“这次不知那老家伙是否被我灌了太多酒给搞得真醉了还是咋滴，居然摸出此物说是他最宝贝的东西，还在那儿一个劲的给我显摆说此物便是四大佬亲临他也不给。我刚开始也在意，一把从老头儿手中抢过来才发现此物蕴含浩然正气，我寻思着正缺一件给小齐的见面礼，并且此物蕴含的那股浩然正气无比浑厚且非常纯粹不说，还有那些连我也看不出半点真容的文字，想之定然适合小奇现在的身体情况，便缠着老头儿将此物给我得了，反正在他那儿也没见有何作用。刚开始的时候，我在那儿磨了他半天废了无数口水，也不见他松半点口，依旧一副守财奴的模样，生怕我给拿走了，死死地拉住想要抢回去。”
拿起桌上茶杯，又重重地灌上一口后，蓬头男子话语继续：“可不知怎地，老家伙突然半途停下争抢，只是依旧死死抓着我的手，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在那儿掐指瞎算着什么，我叫了半天也没应我。半天后，老头突然像丢了魂似的，放开了拉住我的那只手不说，还让我拿着此物快点滚，不然他就得反悔了。”
“老头儿既然都那样说了，我当然得给他这个面子啊，便把此物拿走了。只是走之前仿佛听见那老家伙一个人在那儿碎碎念着啥‘莫强求，莫强求’的。”
听完，天龙望着小巧字剑陷入沉思。
见天龙在想事情，蓬头男子未去打扰，只是自顾自地满上茶杯，继续像喝酒一样大口大口地灌着。
看架势，酒是暂时喝不到了，那么这茶便得帮着那还没见到面的酒承担一些，就是这味儿确实比酒缺点意思。
此物确有蹊跷，可关我啥事儿嘛，我是拿来给小奇当见面礼的，鬼才去管它有何玄妙又牵扯多广的。反正就算天塌下来了不还有大哥你们这种高个子顶着，就算您顶不住，不还有那至高无上的四大佬嘛。
想着想着，蓬头男子干脆半躺下身子，双手枕头翘起二郎腿，哼起小曲儿来。
半晌后，天龙退出沉思，伸出左手虚按在小巧字剑上，一副小小太极八卦光图凭空浮现，漂浮在左手掌与小巧字剑之间。
只见那副小小的太极八卦光图向下映射出八面光墙，团团围住小巧字剑，于天龙左右掌间形成一道光柱，封绝小巧字剑的一切波动，仿佛将小巧字剑自天地中剥离，肉眼虽能见，意念查视一番，却是无法感知。
待光柱形成封绝完毕，太极八卦光图的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卦依次垂落下一丝丝金色法则，递次有序地缠绕在剑身上。
随后，天龙微微旋转左掌，便见太极八卦光图上的八卦随之缓缓旋转，更改次序，排列组合，于先后天卦之间不断替换。与此同时，缠绕剑身的那一丝丝金色法则也随之收紧，直至没入剑身，消失不见。
最后，太极八卦光图收回八面光柱，渐渐缩小消失在天龙左掌心。
一切完成，天龙便将小巧字剑放回小木盒中，然后心意微动，小木盒便凭空消失不见。
见状，蓬头男子也未作何表态，只是开始惦记起那小子口中沉埋地窖的那些佳酿，越想越馋。
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男子转头，一脸谄媚的望着天龙笑道：“大哥，这东西反正我是送到了，这等宝贝我可都舍得，咋说也该有点奖励不是，兄弟我不贪，也就好那么几口好酒，小奇那小子说的那啥地窖钥匙能给我了不？嘿嘿！”
“我这小小地方还能拦得住你？想喝了自己去便是。”说完，天龙起身走出门外。
蓬头男子连忙高兴地朝着门外挥手着应道：“好嘞，等大哥您这句话好久了，哈哈！”
一个响指，椅子上便没了那蓬头邋遢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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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寂静，天幕阴云密布，山川黯然无色。
天地中央，一道身影蓦然而现，环顾一下四周后，那道身影突然化虹垂落大地。
临近地面时，方才止住身形。
只见那道身影伸出一指，一道光芒自指尖射出，没入地面。
轰隆隆！
宛如地牛翻身一般，方才平整的地面顿时间裂开，一道道缝隙蔓延开去，地底似有何物正缓缓上升，欲破土现世。
见状，那道身影微微拂袖，便将那“地牛翻身”声势压住，未泄露出去丝毫动静。
半天后，地底之物终于现世。
只见一座府邸破土而出，现于此方天地。
府邸壮观，气势不凡，却又灰蒙一片，不管是砖墙楼阁还是厅堂梁柱，皆是灰色，仿佛整座府邸是由一块巨大无比的巨石雕刻而成，浑然一体。
那道身影此时正站府门外，仰头看着没有字的匾额，先点头后又摇头，然后轻轻推开大门走入府邸。
行至府邸大院正中，却见立有一方石碑，却未雕刻任何文字，唯有一道凹槽在其上。
石碑前，身影停下脚步，望着石碑上那道凹槽的形状，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果真如此！
随后，便从袖中拿住一物，略微迟疑后，最终将之放入凹槽内，竟是与之形状无比吻合。
缘也！命也！
至于将来怎样，是否能如那位的预言一般，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至少在你未成长起来之前，我不会让任何人知晓你的存在，光阴长河畔也不会再有你的身影出现。
那道身影做完一切后，便慢慢退出府邸并轻轻关上大门，然后化虹而去，消失在那片灰蒙天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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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无尽，树木苍劲。
一座大山脚下，房屋茅舍几十间，溪渠良田更在前。
几个顽童正在村口大树下嬉戏打闹，一白发老翁坐在不远的井边，正吧啦吧啦地抽着旱烟，笑眯眯的望着那群孩子。
此时，远处几个农夫正肩挑一担担的稻谷走回村子，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等路过村口时，便一个个笑着跟老翁打招呼。
老翁一一回应，并连连笑说，好收成，好收成呀！来年继续努力呀，争取把这几个小崽子都养的膘肥体壮的。
好嘞！
众农夫大笑着挑着担子走进村子，来到村里共用的晒谷场，几个妇人便闻声出来帮忙卸下自家男人身上的担子，将那一筐筐的稻谷均匀的摊晒在地上，不远处的食堂中早起升起炊烟缕缕，为在田间劳作一整天的男人们好好犒劳犒劳一下肚子。
所有人脸上皆是丰收的喜悦，仿佛一年的烦心琐事皆被这一粒粒的金色稻谷驱逐而去。
望着村里的众人，白发老翁满是褶皱的脸上也就笑得像多了那么几道皱纹似的。
望着天色将晚，正欲带那群顽童回村吃饭的老翁突然没了笑容，一个人在那儿偷偷地使劲扇了自己两下耳光。
就你手贱！就你会算！这下好了，没得想了。
然后转身笑眯眯的唤回那几个小崽子带着走向村子大食堂，一路上，几个娃娃还在嚷嚷着：“村长爷爷！饭后给我们讲故事吧！好不好？”
老翁满脸慈祥的边走边摸着一个个小崽子的圆脑袋并一声声地回应着：“好！好！好！今儿爷爷便给你们讲讲大侠驱妖的故事，好不好？”
“好！”
一个个小脑袋摇摇晃晃地随着伛偻老人走进食堂。
油灯渐起，夏夜虫鸣清唱，流萤伴星辰一眨一眨，守护着一村老少，远望着芸芸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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