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生不过一场梦
“……只见那黑云滚滚，狂风呼啸，威势滔天，原先还是阳光明媚，瞬间就山雨欲来。仿佛巨兽来袭，挟侵覆天地之势，朝众人吞噬而来，眨眼睛，已至眼前……”
村口一颗老白杨树下，一老头正声情并茂的述说的神话故事，时不时的还手舞足蹈，即使是这么热的天也不能浇灭他的热情。
边上围着一圈小孩子，一个个听得如痴如醉，脸上露出的神情仿佛已经化身为故事中的人物。
去田地的路上，严庆丰躲着毒辣辣的阳光，路过白桦树下。
眼神扫了扫围坐在地上的人群，老头仅仅只是瞄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一群半大的孩子也没人起身招呼他。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已有十数人被夺去性命，只见那十数人的尸体枯朽败坏，残破不堪，余下的人哪见过这场面，吓得面无人色，想要拔腿而跑……”
严庆丰走过白杨树，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烈日，心里想着身后的那颗老白杨长得也太茂密了。
“……然而，眼看着黑云速如闪电，扑面而来。吓傻的秀才回过神来，刚迈开腿已经来不及了，漆黑的乌云笼罩全身，阵阵嘶吼自阴云中传来。举目四望，乌黑一片，之前还在奔逃、呐喊的人全都消失不见。阴冷的感觉瞬间遍布全市，还不待秀才开口求救，身子深处传来一股虚弱感……”
渐行渐远，白杨树下的老头声音消失田地间。故事里的结局如何严庆丰不清楚，无非就是主角逃得一命，修仙成道，顺便把以前的仇人砍死。
这老头也是村里一景。无儿无女，整日无所事事，只爱到处说些狐仙鬼怪的故事，以此为乐。
老头的故事也真是多，身后经常吊着一群小孩。听父母的意思，他们小的时候，也是一群人跟在老头身后听故事长大的。
也不知道这老头岁数，看样子，再活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严庆丰不喜欢这个老头，作为二十一世纪好青年，他对此嗤之以鼻。
除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灵异事件，他就没见过别的仙幻事件。十年间，这个村子被他打探了不下百遍，连最具神幻色彩的老巫婆都是个招摇撞骗的普通人。
要是有个超级仙术把自己带回去就好了！
不过偶尔之余，严庆丰还是会感叹一句。
稻田里，严庆丰捕了一下午蝗虫，手指头都给掐黑了。
今年蝗虫肆虐，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在除虫。不过对照几年前的蝗灾，今年倒是不至于绝收，只是不去除虫，减产是一定的。
这个世界科技落后，根本没有农药一说，只能用手把虫子掐死。
民以食为天，再为吃饱饭一事上挣扎，那几乎是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吃”事上了。
田地间随处可见像像严庆丰这样半大的孩子在劳作。只不过有半数是被父母逼迫而来的。
严庆丰就站在自家大哥相邻不远，中间隔着一垄田。
只见他动作熟练，双手抓着杆子麻利的一甩，罩住虫子的瞬间，手上一扯，网兜子回收，另一手立刻探入网里，精准的掐在虫子头腹间，用力一捻，身首分离。
顿时一股污浊流出，淡黄色的液体落在指尖。长时间的触碰，两个手指头黑漆漆的。
傍晚，黄昏下的夕阳即将淹没在远处山头里。
严庆丰沿着田边一头扎进河水里，脱掉衣服痛痛快快的清洗一番。
入乡随俗，他也没这么讲究了，上岸后把衣服裤子披在肩上，迎着晚风穿着破裤衩子慢悠悠的往家里走着。
而这破裤衩子还是他亲自动手缝的，实在是受不了没裤衩的日子。
都是穷给闹的，村里的孩子像他这岁数还光着腚子随处跑呢。他也只能是找点破衣碎布凑合着。
还未踏进家门，远远地就听到妹妹的哭声了。还有那熟悉的大嗓门，一定是母亲与父亲闹别扭了。三个孩子她都不会无故打骂，而唯一的发泄途径就只能是父亲了。
跨进大门，父亲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倒是先他回来的大哥笑着开口道：“弟弟你回来了。”
“嗯！”严庆丰点点头回应。
“来，把妹妹给我，娘你先歇着。”母亲气呼呼的把妹妹丢给大哥。
这一幕都是日常了，哪天他便宜老娘没叨叨两句，严庆丰都会觉得不习惯。
还真别说，大哥带孩子还是有一套。在小院踱着步，轻轻的有节奏拍着妹妹的后背，嘴里轻哼着歌谣。不一会儿，小妮子靠在大哥怀里，吸着鼻子，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
晚饭过后，大哥带着妹妹出门玩耍，小女孩咯咯咯的笑开了；父亲拿着锤子修补农具，叮当叮当的敲打；母亲则在厨房忙活。
夜风带着一丝凉爽，吹散了夏日带来的炎热。田野里的稻香，草地里的虫鸣，朴素的村庄祥和自然。
月亮爬上树梢，清辉的月光洒落在苍莽的大地上。星空就像一块巨大的画幕，点点的星光点缀其间。
严庆丰躺在草地上仰望着星空，目光从一个个星星扫过，似要穿透整片星空，撕开星空巨大的帷幕。
脑海中思念之情油然而起。
钢铁的丛林，川流的车队，庄重的军装，温柔漂亮的妻子，以及双鬓已渐花白的父母……
那曾经发生过的酸甜苦辣，是他最真实的印记，最完美的人生，那一幕幕充斥在心头的画面，才能组成他完整的灵魂。
以往日日夜夜的思念，化作满心的压抑，仿佛给整个身心套上层层的枷锁，沉甸甸的压着他，折磨着他，让他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想，十年了，即使是梦，那也该碎了吧！
“十年了！”
“我真的好累……”
“我今天突然动摇了回家的信念，竟然产生了在这里生活下去的念头……我怕我坚持不下去了！我好害怕此生再也无法与你们相见！”
回家的无望，才是最深沉的绝望！
伸出手指向那最亮的一颗星，仿佛穿过星空彼岸，触摸到了故乡，嘴中喃喃着故乡的小曲。
这一刻，朦胧的双眼充满温柔，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我好想你们！”
“爸妈，你们好吗？”
“秦轶！你……还好吗？”
眼角流下思念的泪水，思绪停留在曾经家人的面容上。严庆丰脸上露出温暖的微笑，带着一丝的满足。这一刻，倾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宛如回到从前。
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
思念，迷茫，恐惧以及不安。万般知味划过他的心头。
十年来日复一日的生活，非常明确的告诉他，现在的生活才是真实的，而那不过是一场梦，一场长达十年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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