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问你三拳
原来城主今夜是来看儿媳妇的。
一想到此处,萌儿就羞愤不已。那位素未谋面的城主府公子太嚣张了些,竟然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可是苍梧山的天才小师妹,如今不过才十三岁已经是化神上境,将来是要登顶修行大道的人物,随随便便让他爹来看一眼就行了?
虽然师父说她可以自己做主,若是不喜欢,亲事可以退了。但她越想越不对劲,这一趟南阳城之行,她好像被师父给卖了。
不过,她倒不排斥突如其来的亲事安排。这不正和话本小说里的情节一样了,要是她也刚好看那位公子顺眼,岂不是一段佳话。
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萌儿决定夜探城主府。
她想要看看能被师父看在眼里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换上一身黑色衣服,刚准备跳窗户,就被破竹给逮了回来。
破竹责备道:“你一个姑娘,夜探未来夫君的府邸,成什么样子。”
萌儿气鼓鼓说道:“呸呸呸,他才不是我夫君呢,我都没同意,这门亲事八字还没一撇。”
破竹说道:“行行行,八字没一撇。可哪怕是普通人家,你这去也不合适,更何况那是城主府,戒备森严不说,城主的境界那么高,你去不是白白被挨打。赶紧睡觉!”
好说歹说,萌儿才打消了念头,破竹却一夜没睡,一直在留心着窗户的动静。
翌日,城西破庙。
今日是叫花大会的最后一场比试,叫花子们自然不肯错过这场热闹,难得起了个大早。
场中的擂台已经被撤去了两个,只剩下中间那个,之后将在上面决出叫花大会的魁首。
破竹告诉李苟今日要来观战,但让其不要设置什么观礼席,混在人群中就行。萌儿喜欢趴房顶,也不用座椅。
李苟听从吩咐。
等众人都到齐了,李苟照例说了开场白,宣布最终的较量开始。
麻老大耍了个花样,右脚一跺地,身体借力而起,飞上了擂台。台下传来一片叫好声,小喽啰们更是齐声高喊:“老大必胜!老大必胜!老大必胜!”
绿耳面无表情,走上了擂台。
裁判再次宣读了规则,对决开始。
萌儿趴在屋顶上,小声地给绿耳加油打气:“小家伙,打败大麻子,做我的小师弟。”
金不换也来了,站在人群中,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破竹和他站在一起。
没有人留意到队伍中多了一个驼背瞎子乞丐,因为破竹本来就是个叫花子,他站在他们之中,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绿耳和麻老大都没有使用兵器,赤手空拳,在场上相互试探了一阵后,麻老大仗着身高腿长优势,一脚踢向绿耳的胸口。
绿耳的优势在于贴进对手身体后,用坚硬拳头攻击对方身体,致其重伤后取胜。此时麻老大一脚踢出,断绝了绿耳贴近身体的机会。
没有后退闪躲,绿耳一拳轰向麻老大的脚底,拳头和脚在空中相遇,麻老大身体后倒,在快接触到地面的时候手掌撑地,站立起来,脚底隐隐作痛。
绿耳后退了两步才定住身形,瘦小的拳头差点被这一脚踢得骨头尽断,也不好受。
二人没有等待,同时欺身上前,拳头对拳头,脚对脚。
肢体接触发出一阵阵“砰砰砰”的闷响声,台下观众看得颇为过瘾,也忘了平日里对绿耳的排挤,为二人喝彩起来。
一个不小心,麻老大的拳砸中绿耳的嘴角,顿时唇开嘴裂,一嘴鲜血。绿耳的脚也刚好踢到麻老大的下半身,麻老大猝不及防,滚在地上痛得死去活来。
台下叫花子们抽了口冷气,麻老大此时的痛他们太能理解。
吐掉嘴中的血水,绿耳没有给麻老大喘息的机会,飞身上前,企图一脚踏在麻老大胸口上。见势不妙,麻老大侧身一滚,绿耳的脚踏在擂台上,震起一阵灰尘。
麻老大还未起身,绿耳的脚又来了。他没闪躲,在脚踢到自己身体上的同时忍痛抱住绿耳的脚,往后一拉,往前一扑,绿耳重重摔在擂台上,麻老大压在绿耳身上,双手死死掐住绿耳的脖子。
绿耳尽力缩着脖子,左右拳不停砸在麻老大左右两侧腰上。
“咔嚓。”
一声轻微的响动,麻老大的肋骨断了一根。
“咔嚓。”
麻老大的肋骨断了两根,一口血喷了出来,只好松开手,滚到一边。
绿耳的脸成了猪肝色,险些被掐死。
滚到一边的麻老大平躺在地上,不停地咳嗽,咳出一口一口的血。
二人的战斗风格相像,都是狠辣果决,不拖泥带水。
当一拳一脚不停砸到对方身上时,台下的观众不停地发出“啊”的痛呼声,好像拳脚是打在他们身上一样。
麻老大每咳一口血,台下观众的表情就夸张一分。不停咳出来的血流到擂台上,猩红一片。
麻老大没有认输,绿耳没有放松心神,摇摇晃晃站起身来,骑在麻老大的身上,揪着他胸前的衣服,一拳一拳砸在麻老大的脸上。麻老大还没有认输,绿耳也不希望他认输,没有认输他就可以一直打下去,把他打死了正好。
他想弄死他很久了。
打到第三拳时,绿耳突然觉得大腿上一痛,低头一看,麻老大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插在他的腿上,匕首转动,伤口绞烂,鲜血流出。
绿耳咬紧牙关,不管不顾,一拳一拳继续砸到麻老大的脸上。
砸到第七拳时,麻老大终于忍受不住,脖子一歪,生死不知。
裁判一个飞身上擂台来,把还要再打的绿耳拉到一边,伸手试麻老大的脉搏,在微弱地跳动,还活着。
随后上来的两名郎中赶紧为二人止血治伤。
擂台下的叫花子们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这哪是什么比赛,简直就是在玩命,血淋淋的场面让他们毛骨悚然。
萌儿也皱着眉头,她哪里会想到会是这种局面,鲜血横流的场面让她很不舒服。不过小家伙赢了,也算是令人满意的结果。
擂台上的胜负一目了然,待给二人包扎好伤口后,绿耳颤颤巍巍站起来,望着台下的叫花子们,平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的波动,那是胜者的微笑。
裁判来到他的身旁,举起他的手,朗声说道:“我宣布……”
“慢着,我不同意!”
裁判话刚出口,一道清稚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人们纷纷回头,见一破衣少年拄着拐杖站在人群外。
他披头散发,脸上全是泥土。破烂衣服没有遮住的皮肤,露出一条条暗红色的划痕。
来人正是辰天。
“这小子几天没见,怎么弄成这幅样子了?”
“他拳脚功夫也不错,本以为这次大会能看到他报名参加比赛,谁知道没有。”
“这小子报名了,那天和我一起来的,我也纳闷怎么没来参加比赛,这个时候冒出来了,奇怪。”
……
叫花子们大多都认识辰天这个小叫花子,此刻见他来了,纷纷议论道。
辰天没有与颇为熟悉的大伙们打招呼,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往前走。人群自动分开,辰天缓缓走上擂台。没有看裁判,而是盯着绿耳,一字一句说道:“我不同意!”
辰天的语气像极了那天悬崖旁的绿耳。
萌儿“哎哟”一声,暗道有意思,心想莫不是这人才是自己的小师弟?可这也太脏了吧!
因为破竹就在场下,李苟没有提前先走,而是站在一旁看完了整场比赛。辰天这个小叫花子他倒是见过,只是不知道此时跑到这里来是何用意。
金不换站在人群中,看见辰天那刻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声音一出现,绿耳就知道是辰天来了。他脸色苍白,咬紧牙关,沉默地看着辰天。
裁判皱眉,有些不悦,说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搅扰大会?”
辰天说道:“我也是参赛者,既然我还没有比,大会就还没结束。所以,我不同意。”
裁判望了一眼李苟,李苟望了一眼人群中的破竹,见破竹安然自若,似乎早就料到一样,冲裁判点了点头。
裁判说道:“报名时的木牌凭证是否还在?”
辰天从腰间取下一块木牌交给裁判。裁判验证后,问绿耳:“你是否愿意和他再比一场?”
绿耳未做思考,微微点了点头。
辰天扔掉拐杖,说道:“你伤成这样,我也伤成这样,所以我没欺负你。来吧!”
辰天最后这一声怒吼,震得台上嗡嗡直响。
台下叫花子们收回疑惑的心绪,继续看比赛。
出乎意料的是,二人没有试探,也没有拳法路数,而是一瘸一拐跑向对方,一手揪着对方的衣服,一手掐着对方的脖子,就像两个小孩一样,滚到地上扭打起来。
一会儿辰天把绿耳压在身下,一会绿耳把辰天压在身下。
几番转换,绿耳力竭,被压在地上,任由辰天揪着胸前的衣服。
绿耳淡然看着辰天。
辰天看着绿耳。
“你当日说要对我道一声谢,因为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可你是怎么做的?”
辰天的声音不大,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清稚的声音中混杂着悲伤、痛苦、愤怒。
辰天高高举起拳头,就在众人以为他要一拳砸到绿耳头上时,都眯着眼睛不敢看,这一拳砸下去非把人砸死不可。
“咚!”
一声震响,辰天的拳头砸到擂台上,木板裂开。
“你说你虽然没有承认过,但我是你在南阳城唯一的朋友,可你是怎么做的?”
辰天再次高高举起拳头,砸到擂台上发出“咚”的一声震响,木板断裂了。
“为了取得这个狗屁叫花大会的魁首,就因为我打架比你厉害,你竟然将我踢下悬崖。这就是你所谓的道谢,这就是你所谓的朋友?啊——”
辰天举起第三拳,狠狠砸下,擂台地面的木板被一拳砸穿,拳头上鲜血淋漓。
众人没想到竟然有这样一层缘故,震惊完后,纷纷咒骂绿耳卑鄙无耻起来。
绿耳咳嗽了一声,虚弱地说道:“那日我做错了,我应该一刀砍掉你的脑袋,那样才能确保你真的死了。”
闻听此言,辰天自嘲一笑,松开手,捡起拐杖站起来,像来时一样,走下台,走过再次分开的人群,只是他还没走到人群外,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昏倒的辰天的身上的时候,绿耳也挣扎着站起来,一瘸一拐,走下了擂台,走出了破庙。
他的身影是那样落寞而孤独,像是一个十五岁的一无所依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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