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来访
“主人，少主昨夜跟往常一样去了河边，并无任何异样。”聂锋恭敬道。
“我知道了。”青袍男子席地而坐，“以后不要给他喝酒，下去吧。”聂锋干咳两声，作揖退走。这席地而坐的青袍男子，正是汉中郡郡守燕朱，燕长青之父。
燕朱随手翻着案上的竹卷，平日里他的工作就是处理城内的大小事务，保证城外村落的安全。虽说天下一统，秦王册封山神水神，神州大地之广阔，总有些手脚伸不到的地方，特别到了夜里，精怪出没，城外村民失踪的案件时有发生。简单来说，郡守的工作，就是保这一郡平安。自秦王一统天下，立郡县，这位郡守大人上任后，汉中郡城内繁荣，城外也从未发生过一例精怪吃人的案件，百姓安居乐业，对这位郡守大人口碑极佳。除了郡守本职的工作，燕朱还主动在郡守府内设立学堂，当起了启蒙夫子，城内名门贵族之后，均可入内。
燕朱合起手中的竹卷，起身看向屋内一处墙壁，说道：“你还要站多久？”屋内空荡如常。
见并无回应，燕朱将手伸入袍中，像是在拿什么东西。忽然，燕朱正对着的墙壁渐渐发生扭曲，墙壁似乎旋转起来，透出黑白两色，从中显露出一个人影，向墙外走出。
“这都被你发现了，阴阳家的五行遁果然不好使。”一位穿着破旧道袍，头顶灰色道观的男子，披头散发倚着墙边。
“五行遁？天下第一遁术阴阳遁，非阴阳家嫡系不传，你又是上哪学会的？”燕朱道。
“燕老二还是好眼力啊，我上哪学的就不劳废你操心了，问题是你怎么看出来的？”道袍男子加重语气。
“聂锋进来时，你跟着他的影子进来的。”燕朱道。
听到此言，道袍男子神色骤然紧张起来，问道：“你迈出那一步了？”
燕朱摇摇头，并未给出答复，只是问道：“吕无为，是秦王让你来的？”
“是啊，除了老大，这天下还有谁能使唤的动我？不对不对，这不是还有老二么。”吕无为打趣道。
“这一天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燕朱回到案前，伏地坐下。
“明日就得出发，大哥交代了，还要带上燕长青。”吕无为正襟危坐，再也看不出一丝苟意。
一向平静深沉的燕朱，直到听到了燕长青这三字，眼里才露出异样的波动。
午时，郡守府学堂。
因为是在自家，燕长青总是第一个到达学堂。今早起来，已是巳时，燕长青闻着身上还散发出的酒味，草草吃下了下人准备好的饭菜，便去沐浴，换上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此时燕长青坐在学堂的最后一个座位，还在回味着昨晚的烤鱼和美酒。没过一会儿，汉中郡内达官贵族之后，纷纷来到学堂。
“燕长青，你还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么？”一位长相清秀的少年坐在燕长青身旁说道。
燕长青没有说话，无奈的摇摇头。
“长青你听我说，我刚开始念书的时候，念着念着就总能看见一幅画，我看见的是一片岩浆，岩浆里有一部梯子，每次都是这副画，时间久了，我就感觉到灵气慢慢流入这片画。我问过我父亲，他说能看见画就代表能做到内视自窥，就可以以自身五脏孕养灵气，父亲告诉我说我看见的是心脏，心属火，所以才会是岩浆。我们从五岁时就一起来念书，从第一排念到如今这最后一排，你难道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任何画吗？”清秀少年说道。
“画？画我倒是看到过，我看到的是一片海，海里面有一座桥。”燕长青说。
“画里面一点儿灵气都没有？”清秀少年急忙问道。
燕长青依旧摇了摇头。
“唉—”清秀少年叹了一口气，“没关系长青，大不了我让我父亲教你武功，他可是郡尉，功夫可厉害了，据说是七品高手，我亲眼见到我父亲练功的时候，一掌就把一块大石板劈碎。”清秀少年道。
“好啦，司马严，你不用再安慰我了，我自己很清楚，练武就算了，我不适合练武，还是比较喜欢读书书。”燕长青笑道。
司马严哪里知道，从五岁第一次到学堂念书时，燕长青就能做到内视自窥，能清清楚楚的看见那幅画。直至今日，每当念书时，或静下心时，燕长青都能看见那幅画，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画面。天是青的，海是金的，万里无云，海面上一丝波浪也没有，只是上面有一座桥，白玉做的桥。不知桥头在哪，也不知桥尾在哪，仿佛从世界的一头通向另外一头，无边无际。只不过这座桥，是断的。
“随便你，反正马上就要到十岁的生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不能一起在郡守府里念书了，我父亲已经给我找好了夫子，郡守大人也会帮你安排好的，我就不乱操心了。”司马严道，“刚说到夫子，夫子就来了。”
燕长青点点头，看着走进来的父亲大人，再看向坐在身旁的司马严，默默低下了头。司马严，乃郡尉司马徒之子，两人年纪相仿，因为父辈同为汉中郡官员，从小就在一起玩耍。直至开始念书，才有了一丝微妙的转变，两人同为要员之子，一个感受不到丝毫灵气，一个却被誉为少年天才，十岁不到，其灵气就即将达到二品的高度，要知道，朝廷不少文官其灵气才不过五六品有余。司马严少年成名，其名声都传到咸阳城，被誉为未来的国之栋梁，丞相之材，两人相较，高低立下，市井里总少不了些流言蜚语，自然而然就传到了燕长青的耳朵里。
今日念的，还是《管子》。自秦王一统天下，法家学说成为立国之本，少年启蒙的书目，便是《管子》。通过跟读夫子所念，已达静心之境，在夫子的引导下做到内视自窥，感知灵气。
还是如往常一样，燕长青的身子四周一个文字也没有。当所有人离开学堂后，燕长青来到父亲面前。
“你昨天喝酒了？”燕朱问道。
“孩儿知错，请父亲大人责罚。”燕长青眼神闪躲，双膝跪地，看向地面，不敢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可一只布满老茧的手，却将他搀了起来，“无妨，喝点酒也无大碍，天下君子所好，无非美酒佳人，谈何责罚？相信你自己能够把握。”
燕长青小心抬起头，偷偷看向父亲那张充满威严的脸，不敢相信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又低下头，小声道：“孩儿聆记父亲教诲。”
“长青，你喜欢读书吗？”燕朱问道。
“回父亲大人，孩儿喜欢读书。”燕长青说。
“如果这一辈子你都感觉不到灵气，你还愿意读书，只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吗？”燕朱追问。
燕长青抬起头，看着坐在面前的父亲，仔细想了想说：“孩儿喜欢读书，从小就喜欢读书，书里面有很多道理，我都读不懂，但等我长大了会懂的。书里描绘了很多地方，有海洋有峻岭，我想亲自去看看，书里面写的和现实有什么不一样。书里面还记载了很多故事，我喜欢故事，也想写下自己故事。”燕长青说完，目光坚定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燕朱看着眼前那对天真的眸子，说道：“快到你十岁生辰了吧，明早我会安排人领一批跟你年纪相仿的少年到府上，你自己选一个做你的书童。”
“书童？父亲大人，我连灵气都无法吸纳，怎能挑选书童呢？”燕长青急声拒绝。
“无妨，难不成不能吸纳灵气就不能称作读书人了？明日好好准备，今晚就别再出城了，回后院书房看看书，早些休息。”燕朱道。
“父亲大人，孩儿知道了。”说完，燕长青便匆匆离开学堂向后院书房走去，走着走着，燕长青跑了起来，越跑越快。
终于，我也能有书童了，我也是一名读书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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