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献祭
“深感抱歉，公子。”嘴上这样说，可庄甲的脸上却没有一点歉意：“老奴劝你还是先把嘴角的梦口水擦掉，免得外边的人笑话。”
“我是公子，谁敢笑话，我就杀谁。”王凯霸气回应，不过在下车之前还是把嘴角的哈喇子给抹掉了。
庄甲笑而不语，他有种感觉，往日那个我行我素、胡作非为的公子又回来了，可是这真的是自己所希望的吗？
可自己的希望是什么呢？或许是没有希望了吧，如果还抱有希望就不会跟着一个被废掉世子之位的落魄公子来到这蛮荒之地，放弃自己的仕途，就应该像那些同僚一样，决然弃他而去。
王凯站在马车旁，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可置信的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印齐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们已经回到了荒芜城，这是公子的府邸。”他已从庄甲那里知道了公子失忆的事情。
荒芜城？这还真是够荒芜的了，名副其实，低矮破旧的房屋，坑坑洼洼的街道，满地狼藉，一些地方还有动物和人的排泄物，漫天飞舞的苍蝇，迎面扑来刺鼻的臭气，这场景，跟鬼子进村扫荡后的景象差不多，不，就像是置身于一个垃圾场。
还有这个府邸，这能算是一个府邸吗？最多算是一个稍微大一些的四合院而已，与自己梦中的繁华城池相比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王凯一时间难以接受。
“原来的荒芜城中常住居民有两万人，加上流动人口，有三万多人，自从公子到来后，调戏妇人，杀人劫掠，手底下的人皆效仿，使得城中民众活在恐惧之中，纷纷逃离此地，如今城中已是十室九空，再也不复往昔之繁华。”
庄甲在一旁历数王凯的罪状。
王凯都觉得脸颊微微发烫，这个败家子真是能够作的，这作死的节奏感太强大了，不过这个锅自己是背定了，打个哈哈，缓解尴尬：“那些不重要，当务之急是要动员留在城中的民众将街道上的垃圾污秽清理干净。印齐，这件事交给你来做，带领士兵组织民众来尽快完成任务。”
如此恶劣的卫生条件，若是发生瘟疫，在医学条件如此落后的地方，大家只有死路一条。
士兵？
印齐有些不解：“公子指的是这些甲士吗？”
“差不多，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王凯罢了罢手，示意他赶快行动起来，不过却被庄甲站出来阻止。
“公子，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来完成，而不是去关注那些无关紧要的卫生。”
“你这种愚蠢的想法将会将我们置于险境。”王凯认真的道：“没有什么比阻止这场灾难更为重要。”
“王后不能入土为安，这才会带来灾难。”庄甲一字一句的道，他显然还没弄清楚王凯口中的灾难指的是什么。
“为何不葬？”王凯彻底凌乱了，秦王后都死去一个多月，你们这些家伙都在干什么？
“没有亲族在场，贸然下葬，逝者的灵魂不会得到安息。”庄甲瞄了王凯一眼，心想还不是你玩失踪，若是你在场，王后早就入土为安了。
扯淡！那都是封建迷信，王凯自然不会相信，不过目前看来这确实是头等大事，毕竟现在自己名义上是秦王后的儿子，母亲去世，做儿子的不闻不问，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还请公子沐浴更衣，主持献祭仪式，将王后安葬。”
王凯的府邸确实被大火烧掉了几间屋子，不过主体建筑犹在。
王凯沐浴后庄甲又找来一些药粉，涂抹在他的身上，换上一身蓝色长袍，饱餐了一顿，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中午午睡了一个小时。
下午的时候他又坐上了马车，在士兵，不，是在甲士的护卫下出了荒芜城，一路向北，约莫走了十几里地，来到一处平缓的原野之上。
原野之上早已是人山人海，外围被士兵……好吧，按照印齐的说法，外围由那些身穿灰黑长袍手持长矛的军卒警戒，一些扈从也承担起了安保工作，确保现场井然有序。
王凯跟随庄甲爬上了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在高台之上能够俯瞰整个墓地的情况。
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土坑，土坑显然是被人工挖掘出来的，一旁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具巨大的棺椁和数不清的珍贵的陪葬物，这个土坑显然是墓穴。
王凯看得咋舌：乖乖，不就是埋个死人嘛，犯得着劳师动众，大兴土木？
那是一座“中”字形的墓葬，坐东朝西，有两条墓道，两条墓道加主墓室东西跨度至少在六十米以上，这绝对是一座超级豪华大墓，而墓葬的南北两侧还密密麻麻的分布着许多竖穴小土坑。
“开始吧，公子。”庄甲在一旁催促道。
“做什么？”王凯下意识的问道。
“宣布仪式正式开始。”
王凯才记起自己要来主持什么献祭仪式，看来这个所谓的献祭仪式就是葬礼了，于是沉声道：“那就开始吧！”
庄甲猛地吸了一口气，高声道：“公子有令，仪式开始。”
嗡嗡！墓地上响起了洪亮的牛角号，七个甲士站成一排，同时吹响手中的牛角号，三声过后，三个像是巫师打扮的人进入东边的墓道口前翩翩起舞，口中念念有词，中间一人年长，两旁的巫师稍微年轻一些，皆为男性。
十几个身穿华服，打扮精致的男女被甲士推到了墓道口，那些人年纪都不大。同时许多双手被反缚的人也被甲士驱赶到了西墓道口以及南北两侧的小土坑旁，这些人虽然也被精心梳洗打扮过，但是双目无神，面黄肌瘦，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那些人加起来起码至少得有两千人以上。
王凯心头剧震，毛骨悚然，因为这让他联想到了一些古老文明的神秘而又恐怖的习俗，人祭和人殉。
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惊恐，一些人甚至发出了绝望的呐喊，而那些围观的人，皆泰然自若，仿佛即将被殉葬的不是人，而是牲畜。
他向庄甲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庄甲知道他们的这位公子失忆了，所以就解释了一遍。
“按照礼制，王后薨，当以诸侯之礼葬之，王后的男仆女婢都要随主人殉葬，以便到了另一个世界他们还能够继续侍奉主人，王后生前所用之物品也要随她一起下葬，而那些珍贵的金银、漆木器、玉器、丝织品、钱帛及青铜器则是你的父亲派人送来的陪葬品。”
“封地内所有的贱民奴隶都必须要为王后殉葬，这是你亲口下的命令，还有上次参加暴动的乱民，也要一起殉葬。”
看来那些面黄肌瘦的人就是那些所谓的“贱民”奴隶了，而那些士兵之所以四处抓人，就是为了给死者殉葬，当然，在死去之前他们还承担了繁重的劳役工作（挖墓）。
王凯真的是感觉无语，他想大声吐槽，在地广人稀，贫瘠荒凉的西北，在这块土地上，人口才是最大的财富，这个败家子居然将他们视为草芥，肆意杀戮，简直残忍至极。
还有败家子老爹送来的那些陪葬品，就这样埋入地下，简直是暴殄天物。
自己现在可是成了公子，一方之主，要想在此立足，首先就是要有人，还得有钱，不然早晚只有死路一条。
古代的人都如此野蛮残暴吗？
不过想到这是传下来的习俗，土著们早就习以为常，只有他这个外来人，觉得不合理，他的心中也就平和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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