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归根落叶
天子脚下，帝京万里，此间名为风雪城，以城中风，雪二族命名，百姓俱都安居乐业。
一间客栈，人来人往，却走出来了两位气质有些与众不同之人，一男一女。
“清颜，修得如何了？”
“少爷，已经到清明何童天，再有几日便是玄胎平育天了，届时也算得上是小有武力。”
惊讶的看着清颜，墨语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当时，挑选“太清真经”交予她修炼，也是思前想后过的，这“太清真经”正气浩荡，清气淳厚，不正不偏，乃是所有武笈里面最为平和的，纵是以女子柔弱之身也不会受到丝毫伤害。
他没想到的是，这武笈竟是如此适合清颜，又或者说是清颜天赋异禀，居然仅用了短短几日便从入门堪堪到了这个地步，“太虚真经”分为九层，每一层都对应四重天，总共加起来三十六重天，方才清颜口中的“清明何童天”“玄胎平育天”乃是第一层的第三重和第四重，如此看来，进境不可谓不快。
不过，即使尚是第三重天却也打得了许多武林人士，这世间，有习武之人，一曰武人，修的是玄妙武笈，可调动身体精气，暗合天地大道，一拳一掌中尽携带莫大威力；二曰武者，修的是精妙技巧，常年深山中苦修，枯崖上坐禅，一招一式间都是极致。
武人，可称仙或称道，武者，皆名武林人士。两者如出一辙却又分道扬镳，各自有各自的门派，仙家门派多隐世不出，武林门派爱打打杀杀，故而江湖之中，干些杀人放火勾当的大都是武者一类，可也不是说仙派就一定出世，有些心术不正，居心叵测的，照样下山作恶，或江湖中掀起腥风血雨，或庙堂上奸言伏尸百万。
不管哪一类，都是些麻烦人麻烦事。
定了定神，墨语照着记忆中与清颜来了一家小店。
这家小店位于城边，进城出城的行人来来往往，累了便到此歇一歇脚吃口茶，掌柜的倒是有眼界。店小二也早就练就了一身精明本事，何人富贵不能得罪，何人落魄冷言冷语，靠一双火睛都能分辨一二，与人倒是处的不错，此时见墨语来，堆满笑容，谄媚着道：“上仙来了？”
墨语回以微笑，略略点头，还记得第一回来时，因为穿得不甚华贵被店小二冲撞了一番，三言两语间还引来了掌柜，与小二不同，掌柜的走南闯北，阅历不凡，老了到风雪城中置办一间小店，见墨语虽是一身旧衣素袍，可眉间有青云，定非寻常人，当即让小二赔了个不是，主动免了单。
此举倒是惊了惊他，本想着只是要讨个说法，却连钱都不收了，一时之间也有些过意不去，便为掌柜的算了一卦，不日后有破财之灾，掌柜的惊恐万分，得了指点后便关门歇业几日，适逢豺狼偷入城，横冲乱撞毁了几家店，却看见此店独独房门紧锁，避了开，随即被官兵拿下。
掌柜的庆幸不已，暗叹还好听了话，自此奉墨语为上仙，吩咐小二若是来店必好吃好喝的招待上，花销全免，小二自然是唯唯诺诺，尽皆应下，后来随着来往的次数多了渐渐的熟络起来。
择了张光洁溜溜的座位，墨语坐了下来，抬手示意清颜也坐下来，叫小二上两壶茶，倒入杯中兀自小饮起来，酒这东西，他已经决定不去沾染了，吃过一次亏难道还要吃第二回？清颜就在一旁看他饮茶。
饮过两三杯，约莫小半个时辰，桌上摆了几碟小菜，又切了几斤熟羊肉，香气喷人，原先这里是有熟牛肉的，不过由于函谷的缘故，墨语不愿吃，便改换成了羊肉，味道倒也不错。
一主一仆就这么挑起筷子，吃了起来。
隔了他们两三桌之外，靠近门的一头，坐着一个粗蛮汉子，络腮胡子，铜铃大眼，虎背熊腰，看上去颇为魁梧，打一开头他就盯着清颜观望很久了，只感觉此女虽是戴了面纱，但那股气质怎么看也不像俗人，以他多年闯荡江湖的阅历来看，八成是个美人。
这么些年，四处漂泊，他也有些倦了，便回到自己的祖地也就是这风雪城，打算置办一些家业，娶一房娇妻美妾，生个大胖小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奈何一声横肉，江湖气浓重，托了媒婆四处说媒也无几人愿意跟他，哪个男人不希望娶个美人当老婆，可剩下来的几人里大多都是芙蓉翠花，长得忒寒掺人了，要是带出去还不得被一起闯荡的兄弟笑死。
那女子身旁的少年弱不禁风的，仿佛一吹就倒的病秧子，哪里配得上这等美人？
粗蛮汉子越看清颜便越发觉得心动，自以为将一切了然在心，从位子上起来走到两人身边，指着清颜对墨语道：“病秧子，这个女人归我了。”
墨语微愣，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强抢民女？有些哭笑不得，光天化日之下出来打个牙祭也能遇到这档子事，也不知该说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端详一番来人，长得五大三粗，满脸凶相，步履却是极其稳健，落地无声，是个练家子。
一旁还在大碗酒大口肉的食客见了这一幕，纷纷换了个比较远的座位，看起戏来，毕竟这事属于那种八辈子也不见得能看上一回的稀罕事，自然都是津津有味，权当娱乐消遣了。
“如何，小子？识相的就离她远点！”这么一说，粗蛮汉子近了观察清颜，心中的猜测更加肯定了七八分，一定要讨来做老婆，哪怕是强抢也不管了。
众人都看向墨语，料他如何应对。
“呵呵！清颜，送客！”
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清颜立即从座位上起身，站在粗蛮汉子面前，宛如一只面对大老虎的小白兔，汉子以为他是妥协了便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抓来，场中顿时响起了一声骨碎。
“啊！”
众人只见，清颜那一只雪白玉手轻轻地捏住了汉子抓过来的手腕，而后者面色涨红，不住痛嚎，想要把手抽回去，却仿佛是被铁水浇铸的钳子一般夹住了，不得动弹，大吼一声道：“臭婊子，撒手！”然后抬起左腿一踢，破空声爆响。
有懂的人看出其中的道道，赞叹此招非同寻常，那女子危险。
清颜却不闪不避，放了汉子手腕一个侧身躲过，同时前进两步趁汉子尚未恍神之际直直一掌不偏不倚正中下怀，拍得倒飞出去，砸断了两张桌椅，口中发出哀嚎。
“这女子，好生了得。”一干围观之人赞叹一句，相继拍手鼓掌，今儿真是大开了眼界，大老虎捕食不成反被猎物拍了个人仰马翻，真是阴沟里翻船，终年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墨语见此事已了，唤来从打斗之处就吓得躲在角落里的小二，给了他十数枚龙子，作为打坏店内物品的赔偿，小二慌忙不迭的接在手中连连点头说好，他便带了清颜离开了。
武人与武者的差距，从此可见一斑。
略带着些许郁闷，墨语甩了甩头，暗叹清颜魅力之大，就算遮住了那绝世容颜还是被人缠上，往后可得多加小心，同时又感慨她的天赋之高，才修了武笈便能将一个练武多年的武者击败，同龄人中能有几人堪做到。
行在街上，穿过几条小巷，前方的岔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只见岔路的正中央落了一口棺椁，抬棺的小厮用尽了吃奶的劲儿也抬不起来，旁边看去是主人模样的男子满脸急切，众人都议论纷纷。
“这是大白天见鬼了吧，这棺材说不动就不动了。”
“奇了，莫不是撞了鬼打墙？刚才还好好的，突然落地吓人一跳。”
本来不想理会欲绕开的墨语听了这些议论，放下脚来，目光移到了正中的棺椁，通体漆黑，白绢缠绕，不见异常之处，他开启望天观命术，逐渐知晓了背后的秘事，可人之生死已经触到天机，不得已又以才学会的溯源法略一追溯，恍然大悟。
便从人群中走出，走到正在催促的男子身前，看了一眼棺椁道：“心有所念，尚不肯归。”
男子见有人突然走过来，又说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大怒道：“你是谁？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父亲走得很安详，何来的心有所念？”
墨语接着又道：“归根落叶。”说完便扭头离去，众人眼中都泛起一抹奇异，清颜迈着小碎步跟上，好奇地回头看了看，道：“少爷，你那是什么意思呀，归根落叶？”
“那家棺材里的人尚有希冀，虽已魂飞天外，但执念尚存，心心念念着一人，故而落地不动。”
这些都是方才溯源法告诉他的，不方便直接脱口，只可旁敲侧击，免了天谴。但凡涉及生死，国运，生灵等上体天心，下达黄泉之事皆不可讲明，否侧就是犯了忌讳，要砍寿命。
话已至此，听与不听，懂与不懂，就是那家人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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