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物生、劫雷起
听完冯老头的授课,台下同学再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激情,纷纷着手育妖。
看着他人开始忙碌,苏奇世并未着急,而是闭眼凝神,调整全身气息,摒除心中杂念。
等到心静如镜湖,他方才缓缓睁眼,伸手捻起狼毫青竹笔,动作轻柔,用碟中灵墨浸润笔尖。
育妖,需要两套法阵,一是役灵阵,奴役真灵,一是育妖阵,育妖凝魂。
相比于严密的役灵阵,育妖阵则宽松许多,即便是他们这些门外汉,也能照猫画虎,勉强绘制出可用的育妖阵。
在苏奇世灵巧的手指下,纤细的笔锋,在浅色符纸上摇曳游走。黑红的灵墨,浸染出一道道或圆润、或犀利、或厚重、或尖锐的轨迹。繁复、精美而又准确的回廊形阵纹,夹杂着飘逸俊秀的道文,共同勾勒出蕴含道韵的法阵根基。
绘制法阵,是一件极为耗费心神的事情,尤其是对他们这些养血境的学生。
九窍未开,便难以感知元力流动,更无法拨动元力流向,绘制法阵,所依靠的,仅仅肉眼凡胎。
正因如此,对他们的要求就极为苛刻,犀利的目光、准确的判断,稳健的手掌,精巧的技法,以及玄玄难名的对阵法的感悟,诸多种种,都会影响法阵的效果。
完成阵基后,苏奇世已经极为疲惫了,但他没有选择停笔休息养神。
在符纸上绘制法阵,最好能够一次完成。
阵师每次停手,便会打断胸中孕育的心念,下次接笔,心念必然略有不同。细微的心情变化,落到阵纹上,便是一道肉眼难辨的裂缝,新旧阵纹,就会存有冲突。
更不用说,还有什么法阵道韵、接茬技法、元力逸散等等诸多要考虑的问题。
因此,对他们这些新手而言,中途停笔养神,要么是破罐子破摔,得到一个劣等法阵,要么放弃这道符阵,从头再来。
三张符纸,就意味着三次机会,但苏奇世没有再次出手的打算。不是他自负傲慢,而是他只有出手一次的能力。
绘制法阵,意味着耗费心神,若是第一次失败了,只能等心神恢复的七七八八,才有一些成功的把握。
但苏奇世实力低微,身躯孱弱,相比其他人,恢复心神要慢太多了。失败之后,估计要好好地睡一觉,歇一两个时辰,才有再次出手的信心。
好在剩下的阵纹已经不多了。阵基已经完成,只差一道阵眼了。
阵眼,好比画龙点睛之笔,是法阵的命脉中枢,不一定是最复杂的,但却是最重要的。它歪了,法阵就会落品降阶,它残了,阵法就会死板僵硬,它毁了,法阵就会崩溃消散。
苏奇世执笔静立,尖锐的笔尖,悬停再符纸上一寸处,回想起冯老头点阵眼时的每个细节,构思自己如何下笔,两三息后,已是成竹在胸。
落笔,笔尖压出一团红色花印。
行笔,笔走中锋,划出平直的红线,按笔,转,折,想象着,元力如同白马万匹,在墨迹中跃动奔腾。
提笔疾书,将心念中的那一点道法灵光,尽数抛洒在笔尖一点。
收笔露锋,血墨如金桥铁索,勾连阵眼阵基,元气流转,循环往复。
苏奇世轻呼一口气,放下狼毫青竹笔,伸手拿起符纸,见上面线条细密严谨,没有丝毫错乱,这才彻底放心。
育妖阵绘制完成,但其有几分效力,就要试一下才能知道了。
不过不急,苏奇世抬头看了看四周,大多数同学还在描绘阵纹。
贾承风在不远处喃喃自语,仔细分辨,隐约听到:天音酱……猫奴大人……我的女神……
一边咕噜,一边流着鼻血,滚圆的血珠坠落在地,摔出一片血花。他却一无所知,两眼直愣愣地盯着符纸,神色癫痴,又如万分入迷,全部心神沉入笔尖,描符绘阵,行云流水。
韩娇娇也在专心画符,朱唇紧咬,忍耐着悲痛,美艳的桃杏眼角,尤挂着几分泪痕。那只年老的猫,安静地卧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棺椁,一点点成型。
当然,也又几人早已绘制好了法阵。赵巧儿在闭目养神,等着进行下一步。夏冬雷绘制好第一张符阵后,觉得不太满意,已经开始绘制第二套法阵了。张仪则在擦拭那些狼骨,看样子,他已经跃跃欲试了。
忽然,孙奇世闻到一股清淡的檀香。
静禅香,能助人聚气凝神,平心养性,在驱除杂念上有奇效,多在打坐行功、冲窍破境的时候使用。
当然,在炼丹炼器,绘符布阵的时候,也能起到一定助益。
不过,一般没人会这么干。
因为静禅香很贵,特别贵。
仅仅是一支,就要一万联邦币,而且往往是有价无货,比起元晶来,可以说是只高不低。
这么珍贵的熏香,效用也非比寻常。在四处弥散的轻薄烟雾中,同学们的神情舒缓了许多,行笔绘符也更自然了些。
苏奇世看向香味的源头,是王百福!
这个败家玩意儿,点了静禅香,又掏出了一个黄杏大小的丹匣,将里面的一枚紫褐色的丹丸,捏着扔进了嘴里,嚼了嚼,酝酿片刻,又一次开始了绘阵。
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静谧的檀香中,苏奇世左右无事,索性闭眼沉眠,在心底默默思量:“树无心当死,人无心可活”吗?如何才能可活呢?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人都绘制好了法阵,随着冯老头的一声令下,各自开始育妖。
韩娇娇含泪杀死了老猫,一滴醉仙毒让它走得悄无声息。
贾承风一脸狂热,参神拜佛一般,对着天音猫奴的手办双手合十。
王百福笑眼眯眯,整张脸挂着猥琐,神神秘秘地,将一滴灵液滴在肉灵芝上。
苏奇世收回目光,全神贯注地盯着育妖阵。随着他将元晶放入其中,一道道阵纹闪耀光辉,悬空而其,如蚕丝蛛网,将元晶困在正中。
即便是感知不到元力,看着元晶缓缓消融成白色云气,苏奇世也明白,育妖阵已经开始生效了。
轻吸一口气,他摘下背后的长匣,平放在双膝,打开,是一柄长剑,二指宽的剑刃,散发的淡淡银辉。
这是苏奇世第一次在学院打开长匣。即便是张仪、赵乔儿、王百福,都不知道,他背了八年的木匣,装着的,竟是一柄剑。更准确地说,是一位剑妖。
趁着众人忙着育妖,苏奇世拿起长剑,掌心划出一道伤口。
想不到,背了八年的长剑,唯一的作用,就是给自己放血。
苏奇世张开手掌,任由猩红的血液流入育妖阵,聚成一个血团,拳头大小,静静悬浮在半空。
在法阵作用下,云气状的元力向着血团汇集,其中九成被血团吸收,剩下一成,飘入空中,消散不见。
这便是阵法的成色了,上品育妖阵,可以利用九成元力,中品,可用六成,下品,便是三成。
吸收了元力,血团渐渐有所异变,平静的球面上,荡起了层层波纹。
异象已生,接着就是真灵入住了。
苏奇世拿起役灵阵符纸,滴了一滴鲜血,心中默念一句:大道永存,育我神魂。
血滴落在符纸上,如同水珠滴落干沙,一瞬间便浸入其中,将符纸染红。
将红符纸投入御灵阵,等了十几秒,忽然见符纸显出赤金光芒,一闪而逝。
随后,符纸如同被风吹灭,片片化飞灰。
于此同时,苏奇世生出一股奇妙感应,如同有一个生命,从此与他因果相连。
忽然,一声雷霆炸响,惊醒了所有人,抬头看天,只见晴空响雷,电光交闪。
这是,劫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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