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对不起
轻轻的吐出了一口烟圈，脑袋微微的向后仰了仰，依靠在窗台处，何信略微出神的看向窗外。
这繁华的都市并未因为那早秋的夜晚那一丝丝的凉意而降低它的火热，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有多少人憧憬着在这样一座大都市之中大展拳脚，一舒心中的抱负和理想。为着心中的理想而奋斗。
汗水，泪水，血水……
多少人默默的付出却依旧未曾得到那想象中的回报。又有多说人为了自己的理想不惜出卖自己的尊严，更有甚者践踏着自己的底线游走在法律的边缘处，只为了那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何信最终还是没有点头答应邓娟的请求。只是也没有立即拒绝而是让邓娟等等，他需要思考一下。而期限便是一个晚上。因为邓娟说了，每天早上九点之前她必须向法院提交辩护律师的申请以获得案件的资源，因为开审的时间定在了大后天。留给何信考虑的时间显然已经不多。
而这也更让何信心中不安起来。
作为检控的一方，那位被他们戏称为九灭师太的女检察长作为母亲竟然没有让自己的高徒铁娘子出手反而是外请了外号‘猪哥亮’的孔明。显然作为母亲的这位女检察长对于将嫌疑犯‘绳之以法’可是势在必行啊！
孔明在静海乃至于全国的律师界也是属于金字塔顶端的存在。别看他那一身的肥腻，见到人之时也是一脸呵呵的傻笑，看起来人畜无害。人送笑面佛。只是私底下知根底的人都知道这人可是笑里藏刀。而且打起官司为了胜利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于一些越界的事情他都敢做。所以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而邓娟在开庭的前两天才得到通知，如此的仓促，很显然也是被人为的干扰了而导致的结果。面对对方的来势汹汹，何信想要劝邓娟放手别接这个案件的，只是念头仅仅是闪过一下就放弃了。以他这么多年来对于她的了解，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对方态度和手段的决绝也是让得何信越发的犹豫。这几年来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邓娟父亲的帮忙何信已经向着二级律师冲刺了，只要不出意外相信过不了一个月自己就能够拿到那本证书了。而且自己手中当下还接洽着几项业务，随着一场场不败的战绩更是让得何信在这圈子里声名鹊起。
可是一旦接了这单官司，而后再被弹压，很有可能自己这几年来的一切努力都会付之一炬。此刻拥有的一切便如昙花一般。自己为之奋斗的理想，那渐渐看到的终点很有可能一瞬间便再次遥不可及。这一切不可能让何信无所顾忌的去答应那个深爱的女子那在以前来说理所应当的请求。
“唉……”
无奈的摇了摇头，何信抓起一旁不远处的外套，从冰箱之中取出了一抽罐装的啤酒向屋外走去。
悦山公墓。
当东方的启明星刚刚挂在天际，在山脚的停车场处，邓娟将她的那辆粉红色的甲壳虫停在了一辆黑色的帕萨特旁，而后走下了汽车，在哪蒙蒙亮的天色下一步步向着山上的墓园行去。
很难想象一个女孩子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尽管现代时刻科技文明已经达到空前，无神论者比比皆是，但毕竟是一个女孩子，胆敢孤身一人来这坟场的估计还是寥寥无几的。
只是此刻的邓娟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畏惧，有的却是一抹毫不掩饰的担忧。
寂静的环境让得孤单的一个人显得格外的凄然。还有那一声声并未显得多明显的脚步声在此刻却依旧清晰的出现在耳畔。
这一声声的脚步声似乎敲在了她的心房，让得她的心情变得沉重了几分，连带着脚步也沉重的变得缓慢了下来。
而当她来到半山腰之时，她的脚步慢慢的停了下来，转过身望向远处浓雾遮掩着的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邓娟走到了何信身前两步的距离停顿了下来，看了看懒散的靠在一块墓碑上的何信，又扫了扫散落在地上那空荡荡的啤酒罐。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墓碑上注视了片刻后便是轻声的叹息。随后转过身背对着何信目光悠悠的看着远方静默不语。
墓碑上雕刻着鲜红的几个大字，爱子陈剑康之墓。墓碑之下埋葬着何信大学四年里最好的兄弟，两个人要好的成都甚至于邓娟有时候都要吃醋的地步。几乎达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有时候何信与邓娟两人的约会陈剑康都会突兀的出现，让得两对情侣原本的约会变成了四人的聚会。
而这个脸上永远带着一脸灿烂笑容的好似永远长不大的大男孩也是让人又爱又恨。
恨的是，这个人很多时候脑袋往往只是摆设，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根本不给你反应的机会，总能在你不注意的时候给你出乎意料的‘惊喜’。当然大多是有惊无喜。最后留下一大堆的烂摊子让你不得不帮忙收拾。
爱的是，这个大男孩脸上总是挂着那一抹永不凋零的笑容，就好像阳光一般，即便在你遇到阴雨天依旧时时刻刻的想要给你输送温暖，而且这个大男孩从来不计较自己的得失，不管什么时候总能设身处地的站在你的角度为你着想。那毫无城府的笑脸下有的只是对朋友的坦诚。对公益的热诚。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是在他最灿烂的岁月，那本该是他口中抛头颅洒热血，铸造他辉煌的人生的那一刻，却为了拯救一个男孩献出了自己的宝贵的生命。
那一天的天气有些阴沉，阴沉得让人的胸口差点喘不过气来，阴沉得让何信甚至怀疑自己还在梦中。那明明刚刚才结束通话的那个大男孩说着马上到的。那个笑嘻嘻的从来不曾欺骗自己的大男孩第一次欺骗了自己。他这么会骗自己呢？即便是到了今天何信也敢相信这个事实。相信他会说谎骗自己。
那一天何信满怀着愤怒的等待着法庭的宣判，等待着那个人的罪有应得。等待着自己的好兄弟沉冤得雪，九泉之下也能瞑目。只是当庭审的时候何信愣住了，宣判的时候何信更是震怒了！那明明是酒驾，超速的肇事者到了最后变成了车子失控。而那些目击者们甚至于连那被拯救的小男孩的父母在法庭内口口声声说着那个大男孩并不是见义勇为而是他横冲直撞的过马路，最后导致了车祸。
那一天，何信咆哮公堂，最后被驱逐了出去，并被严重警告，若不是当时一旁的邓娟还有其他的同学死死的阻拦最后将其拉出了法院后果不堪设想。
那一天何信将那个大男孩送来了这里，为其送了最后的一段路程。为其撒上了最后的一把土。而同时也撒上了那几年青葱岁月积攒的那一份真挚的友情，还有，他最后的坚持，那对自我，对公义，对于理想，对于他们曾经一起拥有一起宣誓的美好……
这一切都随着那一把土葬送在了这园陵里，这墓碑之下。
那一天之后，何信变了，变得更加的努力，努力到甚至于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那一天之后，何信开始了在律师界的冉冉升起，就好像此刻高高挂在天际的启明星。然后不断的接官司，不断的胜诉，而后便是没完没了的应酬，没完没了的工作，没完没了的……
那一天之后，何信不再把公义挂在嘴边，不再把热情宣泄在服务于民。
那一天之后，何信从自己铸造的神坛之上高高的跃起一坠谷底。他的眼中看到的慢慢的变成了利益与权力！
那一天之后，何信变成了如今世人眼中风光无限的何大律师。
那一天之后，何信似乎把最初的自己和那个最要好的朋友，那个曾经形影不离的兄弟一起埋葬在了这里。
而始终在关注着何信的邓娟知道，在每一次违背着自己的良心去接那些官司，每一次做了违背昔日的原则的事情后，何信都会来到这里和自己昔日的好兄弟，还有那曾经一起埋葬在这里的那一个自己买一次大醉。
也许只有在这里，在这个远离繁华喧嚣人心繁复的世界‘鬼’地方何信才能将那张戴起的厚厚的面具稍微的放下，将自己的喜怒哀乐抒发出来。想笑的时候大声的笑，想哭的时候也能可以像个可怜的孩子一般痛哭流涕。邓娟觉得，也许只有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何信才会觉得自己更像个‘人’！
当啷！
一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宁静。邓娟转过身，此刻的何信已经将脑袋埋在了自己的臂弯之中手中刚才的酒罐掉落在了地上，那罐内剩余的啤酒此刻正哗哗的向外流。
看着何信此刻的模样邓娟心中不忍，脸上更是带着一抹愧疚与不安，漫步走了过来坐在了何信的一旁，一样轻轻的贴着身后的墓碑依偎着昔日的好友，而后将何信轻轻的一拉如一个母亲一般将那受伤的小孩抱在了自己的怀中，轻轻的抚慰。
“对不起！”
“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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