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局
暮色已至。
广陵城这庞然巨兽在这浓墨般的黑色中逐渐陷入昏睡，浑然不觉身上鬣狗的啃咬。
广陵西郊，某处早已散场的集市。
“堂主，戊队完成任务，捕获三只猎物。”黑衣男子蒙住口鼻，身形在黑暗之中几不可见。
“悄悄送至城外鸟笼，注意不要被发现。”男子口中的堂主回道。
“另外属下发现一个消息。”黑衣男子又开口道，“那六扇门的走狗之子，就在这广陵城中，而且是一个不能养气的废物，这狗官的报应果然不浅。”
堂主听完李牧的信息，沉思片刻后说道：“你带阿三去把那小畜抓了带上，直接在城外笼子汇合。”
那堂主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生死勿论，亥时之前必须出城。”
黑衣男子和堂主身后的彪形大汉齐齐应声道：“遵命！”
两人遁入黑暗之中。
一个半百老农推着菜车，吱呀吱呀地向着城外而去。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喊，凄厉的刀子将这宁静夜幕割成碎片。
李牧今天在书院藏书阁着实呆了许久，离开书院已过戌时。
“不要动。”李牧一踏进院门，一把短刀便抵在他的后心，一个低沉男声在李牧耳边说道。
李牧虽然锻体大成，但依旧是血肉之躯，若是被一刀透心而过，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李牧很识趣的不做任何举动，示意自己没有威胁。
李牧被刀顶着，一步一步走向院内。
院内石桌旁坐着一个身高九尺出头，膘肥体壮的壮汉。
一个小女孩坐在石桌上，在月光下晃悠着白生生的小腿。
小女孩看到李牧走进来，开心地叫道：“牧哥哥，你终于回来啦，娘让我来喊你过去吃饭。”
说完之后，小姑娘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人，又兴冲冲地给李牧介绍起旁边的壮汉，“这个是阿三哥哥，说是来找你有急事的。”
“杏儿？”李牧看到坐在石桌上的小女孩，不复刚才的冷静。
“放她回去，我和你们走。”李牧轻轻转头，低声对着背后男子说道。
李牧身后那持刀男子并未回应，对着那壮汉说道：“把那小女孩绑起来，我们走。”
壮汉愣了一下，看向小女孩，一手在顾杏儿脖颈间轻轻一拍，小姑娘便颓然倒下。
壮汉四处张望了下，看到李牧挂在细绳上的长袍，便扯下长袍将小姑娘团团裹住，像拎小鸡仔似的单手拎着。
李牧身后那人单手执刀，一手并指成刀，向李牧颈后猛然一击。
李牧晃晃悠悠两下，颓然倒地，倒地前恍恍惚惚看到身后站着一个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收起短刀，走出院门。
不多时，吱吱呀呀地推出来一辆菜车。
黑衣男子从壮汉手中接过来女孩，放入早已半空的菜筐。
壮汉轻轻拎起李牧，同样摆在车上。
黑衣男子从背后掏出一壶酒来，随意泼洒在李牧脸上、胸前，沾湿了衣襟，又把黑衣脱下，随意盖住李牧身子，。
吱吱呀呀地，壮汉并着一佝偻着腰、穿着灰衣补丁衣服的老农，两人推着车向城外走去。
李牧双目闭着，眼前被黑衣遮罩，不见天空。
刚才在院中，黑衣男子手刀劈下，李牧故意伪装昏倒，被带上菜车。
前行百步，右转，这是出了街坊。
又直行，这是琼花路。
“客官，进来喝杯酒呀。”李牧听到侧方酒家的招呼。
这是琼花宴的酒楼，他们这是要出城。
果然是蛟龙帮的人。
李牧睁开眼睛，仿佛刺破这遮天黑幕，“生路只在，出城一刻。”
广陵城并不算太大，不多时两人一车便到了南城门边。
暮色虽至，不过这太平时节，并无宵禁。
城门也是半开着，直到亥时才会完全关上，次日卯时才会打开。
“哪来的，往哪里去，可有路引。”李牧听着守城的军士盘问道。
但是这军士声音中气不足，声音似乎还有些迷糊。
“大人，小的们白日里在这城中卖些新鲜果蔬，晚间被亲戚留着喝了两杯小酒，这还赶着回家去。”那灰衣老农忙道，“您看，我家侄子这一不小心喝多了，我一把年纪还得拖着他回去。”
那守城军士凑上来隔着黑衣闻了两下，板着脸说道，“这酒挺香啊，你喝得起这种酒？”
灰衣老农连忙掏出那小葫芦，“大人，您尝一口，自家酿的，绝对好酒。”
李牧听着那灰衣老农与那守城军士三两步走远了，壮汉孤身一人拉着菜车径直出门去，也无一人上来拦他。
李牧听着菜车嘎吱嘎吱过了城关，绷紧的身子也放松下来，看来是无法在城门处逃出生天了。
想不到这守城的军士实力竟然这般差劲，且不说中气不足，一听便是是日夜操劳，阳气有亏，还有这执勤之时竟然醉酒，恐怕十成功力，三成也发挥不出来。
此时动手，不过白白给人送人头罢了。
李牧看着黑衣发呆，若不是杏儿也在，投鼠忌器，自己岂会怕了这两个恶贼。
小车在城门外等待片刻，不多时，灰衣老农便从后面赶了上来。
他气息稍有波动，李牧更是可以问到一丝丝的血腥味。
“不用装了，躺着不累吗？”他开口道。
李牧心知已被发觉，慢悠悠从菜车之上坐起，“你们是蛟龙帮的人？”
“李家公子虽然武道不成，但看来并不像广陵城中所说是个废物啊。”灰衣老农此刻已挺直腰背，轻笑道，“老朽蛟十二，奉堂主之命，来请公子往江上一晤，还请公子不要怪罪。”
李牧观察了一下形势，拉车的那壮汉虽然实力不算十分出众，但是皮糙肉厚，估计一时半会解决不掉，眼前这位自称蛟十二的老农，估计是气海境巅峰，若是自己持刀，或许可以与之一战，但是现在自己手无寸铁，更有一个拖油瓶在。
李牧轻叹一声道：“那就出发吧。”
说罢又躺回板车之上。
“我能把孩子抱出来吗？”李牧开口问道。
“客人请自便。”蛟十二淡然说道。
李牧又坐起身子，三两下把菜叶拨开，只见顾杏儿被长袍裹着，蜷缩在菜筐之中。
李牧轻轻地把小姑娘抱了出来，让她平躺在板车上，一手托住后背，让脑袋微微后仰。
做完这一切后，李牧凝神向后看去。
夜幕笼罩的广陵城，火光冲天。
壮汉拉着菜车晃晃悠悠地一路向西而去。
亥时前后，四五辆这样的菜车离开广陵城，吱吱呀呀地，一路向西。
今夜。
不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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