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得此二友
洛封，繁华之地，人口密集，器物甚多。
楚梦先是为太学而来，他一路直往京师，终于以一月的时间赶到了。
楚梦先没有见过大世面，那人山人海的街道，龙飞凤舞的亭台楼阁，以及无数风雅矜持的才子佳人，都引起楚梦先极大的兴趣。
一辆马车自他身后经过，差点要撞到，他沉浸于热闹繁华，一时没有注意。幸好，在那紧急时刻，人群中有一男子忽然到了他的身后，推了他的肩。楚梦先往前踉跄几步，快要撞到人，他猛一回头，怒气夹携。不待他问，那人道：
“这位兄台，多有得罪。”他向楚梦先一拜，表达歉意。他始终微笑，未有愠色。
楚梦先看到那辘辘远去的马车，立刻明白了事，便惭愧不已，脸色泛红，道：“哪有!若无兄你，我怕已是重伤之人，请受梦先三拜。”楚梦先恭敬三拜，那人推脱不受，梦先固请，无奈接受。
那人待楚梦先拜后，问：“敢问兄台尊名？”
楚梦先笑了笑，扬起手摇摇，说：“区区小名，何敢加尊。在下楚梦先，紫仙郡崇云镇人，此番入京，乃为太学而来。”
那人一听，心中便是一惊，暗暗想：原来这人便是楚梦先，看他模样，倒是坦荡君子，非奸邪之辈，可与一交。
“原来是楚兄，大名早已耳闻，今日得见，甚幸。在下杨维时，现为太学士子。”
楚梦先一听到杨维时这名时，便激情万丈，惊叹道：“可是人称忍性君子杨维时？”
杨维时笑笑，随口说一句，“这都是徒有虚名，不必牢记。楚兄初来，不熟京师，我可带你走一走。”
楚梦先决定这杨维时平易近人，极好相处，便连忙答应。杨维时带着他去往北城，那里一带都是些书阁学院，有不少俊杰才子和文坛大师。
路上，杨维时尽心为他说了京师的一些事，以便他日后行事。“这京师中，有些人不能惹，有些人不能信，有些人不能太坦白。方今世道衰颓，人心不古，所谓君子，不过都是些欺名盗财辈，他们都要在前面加一个‘伪’字。你初到，不知人心之恶，其性之丑。我有二人推荐，你可以观察一下。”
“还请杨兄赐教。”
“京城四杰，若以能力来看，只有那位冷面君子许林陵可当杰称。许广昭凶残，为人刻薄。陈司羽奸诈，小人之辈，心胸狭隘，你切不可与此二人交往。许广昭和冷面君子虽为兄弟，二人却似水火不容，故不必担忧。你若有心仕途，凭文可找太子，倚武寻兵部，这些都是可靠之人。”
杨维时一时只顾给他讲事，不看路，竟然没有走到北城。杨维时趁机道：“楚兄，我带你去吃饭吧。”
楚梦先也为食宿担忧起来，他出门时韩无凌给了他一百两，常无思和冲萧子各给八十，但他一路吃住，早已用去大半，至京师时还有十二两多。此刻正遇吃饭，他又不好意思推辞，只好答应。
他们刚一进去，找了个靠窗的位坐，就遇到了一位老友。
杨维时顿时颜色喜悦，大叫：“大哥，来这。”
那人本在一隅独自饮酒，应承杨维时这一声，提起酒罐子，醉熏熏地过来。
“大哥，我给你介绍一下，”杨维时指着楚梦先，“他是楚梦先，大哥你时常盼望见到的人。”
那人一听对方是楚梦先，立即放下手中的酒，整理一下衣服，换了一副样貌。现在的他，身板直挺，脸色严肃，一丝醉意没有。
他们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两人都是微笑着，那人打量着楚梦先，他的眼睛似乎能够看透一个人的内心。楚梦先在他的盯视中，不觉垂下眼。
“你好，很高兴能够在这地方遇见，我叫许林陵，年纪比你稍长，不介意的话可称我陵哥。”
楚梦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人就是传说中的冷面君子，可是事实与传说不符。且他们刚一见面，如此客套近似虚伪。楚梦先在脑海里细想了一下，觉得还是承意好，立即道：
“梦先拜见陵哥。小弟初来，还望陵哥多多指教。”
杨维时见状，心中可不高兴了，埋怨说：“大哥，你在我面前开玩笑也就罢了，不要在别人显摆。”杨维时对他确有怨意，话中带狠。
许林陵也不反驳，提起酒咕噜咕噜地饮。场面顿时安静，却反而显得很尴尬。楚梦先听出这话对自己也有一丝抱怨，因而立即说：“杨兄，何必如此。陵哥乃是当今豪杰，百年不遇的天才，胸怀坦荡的好男儿，我楚梦先衷心佩服，称一声陵哥，是小弟的荣幸。”
许林陵放下酒，扫了杨维时一眼，然后对楚梦先微笑，道：“看看，你就是读书太多了，不知人性还有豪爽，楚兄，干一杯。”许林陵给他倒了一杯酒递过去，他立即端起酒杯，两人碰了一下，各自饮讫。
杨维时心情有些好转了，他想自己不必如此认真，这般称呼也是可以的。
“看来，是我多心了。”
“哈哈！”许林陵大笑起来。
……
杨维时和许林陵二人仍在太学读书，虽然他们的年龄已经可以毕业了，但他们俩就是不愿意，一直赖在太学。他们吃饭过后，便带着楚梦先前来观看太学。
大周的太学设在城外，为了让学子们可以忘记世俗的繁华与干扰，同时好好体会自然山水的奇妙，陶冶他们的情操，做一个德艺俱备、人格高尚的人。
自京师到太学这一路中，有着各种美景。出了城，不出两里地便进入了一片竹林，当时正好风大，竹子摇摇响，竹叶飘落下来。日光照射一过，林中即刻金光闪耀，灿烂夺眼。
楚梦先喜欢眼前美景，他从未仔细看过这光彩亮丽的自然景观，忙呼道：“你们快看，这竹子好美，真似仙境。”
杨维时抬眼仔细一看，也觉景好，道：“是好景，可惜啊！学书不专，不然定要作诗一首抒怀。”
许林陵瞟了一眼，撅起个嘴，不屑地道：“你们赏景，我饮酒。你们好景，我爱食。”说完，他自马鞍里掏出一袋酒，咕噜咕噜地饮。
楚梦先似乎是很无奈地伸出了大拇指，杨维时道：“这家伙，嗜酒如命。所以连他爹方伯侯也怕他。”杨维时对楚梦先说，：“前面还有一些好景，我们去看看吧。”
“走，我要看看人间的美丽。”他们两人策马先行，许林陵慢悠悠地走。
“陵哥，我和杨兄先走一步。”
楚梦先的身影消失在许林陵的视线中，他喝完酒，扔下酒袋，道：“等我，来了。”
波声滔天，白浪滚滚。眼前竟然有一座瀑布，他们三人立马山腰，望那滔滔流水，心中不免为声所震。
杨维时说：“看到这景，胸襟忽然开阔，似海可容百物，豪情激荡，热血亲临沙场。”
许林陵轻轻吐了一口气，道：“你这说的什么，只有你自己懂了。梦先，别学他，书读多了，脑子晕掉了。”
楚梦先感觉他们这样的斗，自己没有一点发展的空间，又不好指点什么，因而只能张口笑笑，敷衍一下。
杨维时这时忽发奇想，他想去洗洗澡，冲冲凉，便说：“要不，我们下去洗个澡，凉快一下。”
楚梦先怕水，心中不愿，但他没说话，他知道许林陵还会破坏他。许林陵果然又出损招，道：“常言道，哪儿凉快待哪去，这里的确凉快，你去吧。”
杨维时知道又没戏了，什么也不想说，只好无奈地叹气，说：“行，我认输。”
他们三人游玩山水，竟然忘记了去太学，等到许林陵想起来时，他大惊喊：“遭了，我们迟到了。”
楚梦先也想起还没到太学呢，自己就在这里玩得昏天暗地不知时日。他抬头看了看那日头，已有几分西斜，便知时日不多，心想今日刚来，食宿尚成问题，这太学是去不得了。
许林陵道：“还以为什么大事，今日不去，他能耐我何!”
“他怕你，可不怕我。即使我不怕他，也要想想家里的那位母亲大人。你去不去？”
“行了，我陪你，要不然你抵挡不住那人的怒火。”
他们欲要前往太学，楚梦先便说：“二位兄长，我今日才来，还有些事要办，今日晚了，我要赶回京城，这太学我就不去了。”
他们二人听他如此说，本想挽留一番，但是考虑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便不挽留。
许林陵道：“那我们先去了，你回京城不会有什么危险。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到东城来找我们两个，我在方伯侯府，他在杨府，不好找，有事可以来找我。”
楚梦先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一股暖意滚滚升起，回荡无穷。
“我们走了。”
楚梦先望着他们远去了才离开，遇见他们二人，是他意想不到的好事情。人生交友要慎，但最终什么的友还是与自己的为人有关系。他想，他以后可以向他们二人学做人。
楚梦先沿着原路返回，到了那片竹林，有两个人在等着他。两个人都穿着鲜艳华贵的衣服，一人带着刀，可见他是一名侍卫。他的主人呢，丰脸长额，双目圆睁，胡须短小儿精细，错落有致，不曾杂乱。
楚梦先行到眼前，不觉勒马止步。“小兄弟，可有兴趣下来说说话？”那人问。
楚梦先不好拒绝，便下马来。他走到那人前，恭敬地行礼，问：“不知先生有何见教？”
那人仔细打量一番，道：“小兄弟天赋非凡，小小年纪便能登顶实人境，这般修为可是让人羡慕嫉妒啊！”
楚梦先见他夸自己，一时短路，不知说什么，只好把一切功劳推给老师，道：“哪里，小子天赋着实愚钝，幸蒙恩师不弃，日夜苦教，方有今日之修行。何敢据功以傲!”
那人大笑，说：“小兄弟谦虚了。不知小兄弟来到京师，可有什么抱负要实现？年少有为，胸怀大志，正是像你这样优秀的少年时代。”
楚梦先不知那人是否有恶意，当下谨慎，只推脱说只是来京师玩玩，不日便离去，又借口还有急事，便匆匆离开。
他走后，那两人还留在原地，他对侍卫说：“你看出什么了吗？”
侍卫道：“如果那不是他装出来的，那他就是一位身怀绝技而甘愿平庸的少年，没有任何志向，人生意识尚且朦胧。可这样也是最危险的，一旦沾染恶习，就有可能走向迷途，且修为越高，越难以知返。”
那人点点头，很赞同他说的，说：“还好，韩无凌没有让他背着血海深仇而活，那样，我大周就真的要亡了。”
那侍卫有些不信，反问道：“他真的有那么强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我们走吧。”
许林陵和杨维时二人前往太学途中，也议论起楚梦先。杨维时道：“那楚兄，涉世不深，所以他的心智还处于幼，但是这也是最好的，那样的人就真是天真无邪，对这个世界充满热爱。可惜了!”
“既然这样，又有什么好可惜的。人世虽短也漫长，怎知人不会变？怎知越变不会越好呢？”
“难!昔日，子我师夫子，犹且纵恶于齐，何况不育之子。让时间慢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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