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陈夫人
第二天早上，南湘楚刚起床就飞快地穿上衣服，来到陈灵的房间里，徐问荆和陈燕婷早就到了，后者正给陈灵喂汤。
见到南湘楚进屋，徐问荆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一个食盒：“早餐我一并给你带来了，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看到陈灵脸色没有昨天那般惨白后，南湘楚心底稍安，也不客气，直接打了碗粥，吹去热气，一口一口地吃起来。
“这是我特地做的红枣莲肉粥，活血补气，美容养颜。”徐问荆解释道，前者是说给南湘楚听的，后者是说给陈燕婷听的。
不得不说徐问荆的厨艺真的很不错，南湘楚吃得津津有味，他对昨天那道既可以当汤又可以做药的十全大补汤十分满意，但为了不被看成气血两亏的病秧子，南湘楚还是解释了一番：“我自小身体便有些虚弱，爷爷给我配了不知多少固本扶元，补气活血的丹药，全无用处，每次生病，再好的丹药吃了就向喝水一般，没有一次起效，所以生病了就得拿颗续命丹吊回一口气，如此反复，早就习以为常了。”
“自小体弱，丹药无效？”徐问荆眼睛微眯，“难道是天残之体？”
南湘楚有些懵：“天残之体？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就是出生时即死之人，由于某些原因，又活过来，但是这个人本是应死之躯，所以哪怕是活着，天道仍不能相容，于是便成了虚弱多病之体，哪怕是服食药物，也会隐于血脉之中，而无法发挥效用，是谓天残。”憋了许久，徐问荆终于向南湘楚艰难地解释了何为天残之体。
“死而复生，天道不容，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歪着脑袋，南湘楚咽下一口粥，看向徐问荆，“你会算命？”
“不会。”
“咳咳......咳咳......”躺在床上的陈灵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吓得陈燕婷手足无措：“我喂得很小心，没有呛到她呀......”
徐问荆取出银针，快步上前，飞快地下了几针，待陈灵稍稍平静下来，又拉起右手把脉，不久，舒了口气：“没什么大碍，只在今日便可苏醒。”
“真的吗？这么重的伤，今日就能醒来？”陈燕婷喜出望外，美目中异彩连连，满是崇拜。
徐问荆点了点头，谦虚道：“多亏了阿楚的续命丹，否则真的是神仙难救了。”
“药......药......我的药......”陈灵显得躁动不安，伸出手向抓着什么，可能因为牵扯到断臂，嘤咛一声又昏了过去。
“想不到陈拳皇英雄一世，到头来妻女竟是如此凄凉。”收回银针，徐问荆感慨道。
坐在床边的陈燕婷眼底也多了几分黯然。
“等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南湘楚手猛的一抖，瓷碗险些掉在地上，他问徐问荆，“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南越拳皇英雄一世......”
“下一句。”
“到头来妻女如此凄凉......”
南湘楚放下碗，心脏扑通直跳：“妻女，陈灵的母亲还在！”
“是啊，有什么问题么？”陈燕婷眨了眨大眼睛，一脸疑惑。
“我们从昨天把陈灵带回城主府直到现在，也没见到她的母亲来寻人，昨天陈灵去万药斋抓的两副药对她并没有作用，”徐问荆继续分析，他与南湘楚对视一眼，心里突然有了个可怕的想法，“而如今陈灵稍微有点意识就在说药，她指的也许就是昨天买的那两副药，难道说她母亲......”
“卧病在床！”
与徐问荆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四个字之后，南湘楚放下碗匙，嘱咐陈燕婷好好照料陈灵，便拉着他急匆匆地出了城主府。
两人来到昨天看拳的拳场，南湘楚找来倒茶小厮小乙，塞给他一张银票，问到了陈灵家的位置，就离开拳场，往城郊赶去。
由于两人都是初到苒湘城，对城里的道路并不熟悉，在街头巷尾七拐八拐问了十几次路后，南湘楚终于不耐烦，叫醒一个躺在街边睡觉的闲汉，又塞了一张银票，那闲汉满心欢喜地在前面给他们带路，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城郊。
“二位爷，前面那便是你们要找的月牙村。”顺着闲汉脏兮兮的手指望去，一处只冒着三三两两几缕炊烟的凋敝小村落坐落在山陵中。
南湘楚掏出一张银票，和陈财来一样看也没看就扔了过去，摆了摆手：“知道了，幸苦你了。”
“哎呦这位爷真大方，谢谢这位爷，您就是小的这辈子的贵人啊！”那蓬头垢面的闲汉却像接自己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接住银票，看了眼上面的数字，顿时眉开眼笑，对南湘楚点头哈腰，行了好几个大礼后喜滋滋地离去。
徐问荆看着闲汉飞速离去的背影，感慨道：“有钱可以通神。”
南湘楚自嘲地笑了笑：“也不尽然，说不定他正在路上骂我是个傻帽呢，走吧，我们进村。”
陈灵的家并不难寻，随便问了村口的一户人家就找到了。
很普通的农家房子，门口堆着几把干柴，推开虚掩着的木门，一条拴在木桩上的大黄狗立马惊醒，从地上跳起来对着两人狂吠，院子里的鸡鸭被竹栅栏圈在一处，见到有人到来也是直叫唤，地上的食盆空空如也，显然很久没喂了。
“这下你的银票使不通了吧。”随手一抬，袖中洒出一抹药粉将狺狺狂吠的大黄狗迷晕，徐问荆得意洋洋。
南湘楚正想回话，屋内传来几声女子的咳嗽声，两人顾不上拌嘴，连忙进入房内。
一张木床上躺着一位中年妇人，她听到动静，强压住咳嗽，坐起身来。这妇人相貌极美，与陈灵至少有八分相似，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眼角也有淡淡的几道皱纹，但依旧掩盖不住她国色天香的气质，身上穿的虽然是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裙，但是柳眉微皱，凤目含愁，南湘楚看了她一眼，都忍不住呆滞了几分，深呼口气，摒除心中杂念，暗暗赞道：“不愧是当年的苒湘第一美人。”
看到南湘楚身上华丽的装束，那妇人却显得十分惊慌，她拼命将身体往床里缩着，颤抖着问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灵儿昨天进城卖鸡蛋直到现在还没回家，是不是被你们带走了？我求求你们行行好，放了灵儿......咳咳......”
徐问荆走上前去，轻声说：“夫人你别害怕，我们没有恶意，陈灵她......”
“灵儿她昨天进城卖鸡蛋走山路不小心崴了脚，被晚辈遇到，如今正在晚辈家中休养，因放心不下夫人的病，便请我们二人来看望。”南湘楚见到这陈夫人如此虚弱，怕徐问荆说漏嘴刺激了她，就抢过话头，编了个理由瞒天过海。
陈夫人心下稍安，又剧烈地咳嗽几声，仍然警惕地盯着南湘楚：“请问这位公子和灵儿......”
“哦，晚辈南湘楚，苒湘城主的侄子，自小生长在城主府中，数月前因上街闲逛被野狗追逐，幸得灵儿出手相救，方能犬口逃生，因此与之结识，如今灵儿受伤，遇到晚辈，可不正是报恩的时候么，”南湘楚见到陈夫人不在惊慌，就开始信口胡诌，“我旁边这位是城主府中的特聘大夫徐问荆，医术高超，有他来给夫人看病，保证药到病除。”
虽然知道南湘楚在瞎扯，但为了圆这个谎，徐问荆不得不点头称是。
“我......我想见见灵儿。”陈夫人犹豫许久，弱弱地说。
徐问荆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劝解道：“且容在下为夫人看看病情，好成了我家公子的报恩之意，否则大街小巷众口铄金，都说苒湘城主忘恩负义，反为不美。在下为夫人治好病，再带你去看陈灵，为时未晚。”
南湘楚赞许地看了徐问荆一眼，表示对他这一番闲扯的肯定。
在两个大忽悠的轮番游说下，陈夫人终于半信半疑地将手伸给徐问荆把脉。
“如何？”看到徐问荆面如沉水，南湘楚渐感不祥。
徐问荆松开手，回身在药箱里找药，自言自语道：“心脉郁结，邪毒闭肺，这是由心病引起的风寒，风寒易治，心病难医，若治好了风寒而心病尚存，则是治标不治本，就比复发他症，心病仍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
南湘楚注意到，当徐问荆说起“心病”两字时，陈夫人的眼神明显地闪烁了一下。
凑上前去，南湘楚方才发现徐问荆的药箱颇为精致，里面藏着许多小巧的格子，每个格子内都单独放着一味药材。
徐问荆取出一张纸，直接用手从几个格子里抓取不同分量的药材放到纸上，并不像药铺一般，使用杆秤。
“夫人，你且在此稍做休息，我们去厨房替你熬药。”徐问荆朝南湘楚使了个眼色。
两人来到厨房，徐问荆找出一个陶罐，将药材倒入，并顺手丢了两块火石给南湘楚：“阿楚，你先把灶底的火生起来。”
看着手里的两块火石，南湘楚有些无从下手，他这种连过年放鞭炮都只敢拿引燃的信香去点着引线的人，想要生起一堆火，谈何容易。走道柴房里，看着码得整整齐齐的劈好的柴火，心里有点发难，无奈之下，只得拿了两块比较小的回到厨房，放在炉灶里敲起火石来。
“你在做什么？”徐问荆从屋外挑来两大桶水，看到南湘楚拿着两块火石窝在灶台前敲击着，不由得目瞪口呆。
南湘楚头也不回地答道：“当然是在生火啦，你这火石质量真差，敲了这么久都不着火。”
徐问荆又好气又好笑，快步上前抢下火石：“你这样生火，敲到明年这两块木头都点不着。”
“那你说怎么办？”南湘楚双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你跟我来，”徐问荆把他拉到柴房里，拿了好几样木材，回到厨房，开始手把手教他生火：
“这是芒萁，用来引火的，你看我这火石敲一下，是不是就点着了？”
“芒萁着得快，也烧得快，这时候再把大块的木头放上面烧，是不是就点着了？”
“火要空心，人要虚心，这木头得架空着摆，木头之间空隙大了，火也就旺了，是不是就点着了？”
看着炉灶内跳跃着的火苗，听着里面时不时传出的木材爆裂的声音，南湘楚很尴尬，自己平时只顾着和那些商户勾心斗角，这些最是基础的事儿反倒不会做了。
徐问荆将瓦罐放到灶上，倒上清水，盖上盖子，开始熬药。他也看出南湘楚在他身边帮不了什么忙，就将他打发回去和陈夫人谈心。
南湘楚郁闷地走进陈夫人的房间里，看到她并没有躺在床上休息，而是有些吃力地用一条白布仔细地擦拭着一块鎏金牌匾，定睛一看，上面两个大字很是醒目：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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