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梦入诛仙再起波澜
“你没事吧，怎么躺小巷的青石板上！我负籍游学到此，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一个男声在黑暗中响起，说不出的儒雅。
夏碧落眉头深锁，很是痛苦。他的记忆除了一片血色，空空如也，好像一张白纸。冥冥中忘了什么，灵光一闪而过，可就是抓不住。越是想记起，越是沉入深海的窒息。挂在树上的人死不瞑目，他痛苦的揪扯着头发，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你怎么了？”书生手中古朴的书“啪”的掉到了地上。
寒风吹过，书页轻舞。
“我是谁，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别……别杀我……”夏碧落抓狂的喃喃自语。
“冷静，想不起来就不想了，何苦为难自己。”书生拾起古书放入怀中，斜阳缓缓已落山。
也许是书生叫醒了夏碧落，他闭着眼忽然就坐起来，书生也是不妨，低头时，夏碧落还蜷缩在地上胡言乱语，现在忽然坐起来，一下就被撞到了他的鼻子。夏碧落迷迷糊糊的，地板又冷又硬，坐起来就撞到个人，郁闷死了。他扫视一眼，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揉着鼻子，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哭笑不得，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书生看到夏碧落狡黠的目光，顿时哑然失笑，这人看着挺顺眼，不像坏人，如今又无家可归，就随便带一路，说不定还能蹭顿饭吃，又道：“我没事儿，你要不要跟我走，诛仙郡不安全了。”
一听这话，夏碧落乐了，诛仙郡，这是什么鬼地方，没听过，嘴上却道：“我一觉醒来，就遇到能趋吉避凶的神人，不错！不错！这儿是诛仙郡？那你叫什么名字？”
书生满头黑线，这什么人啊！说好的仁义礼智信呢，他还是恭敬作了一揖，道：“小生寒池墨，你是……？”
“我，夏碧落，很高兴认识你。”
寒池墨晕乎，一听这腔调就知道这人不靠谱，蹭饭的鸿鹄之志看来也要泡汤了。转念一想，夏碧落说不定带着银两，暗骂自己真笨，暗道人不可貌相后说：“你说话真风趣，同行如何？”
碧落很茫然，这人神神叨叨的，一看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沉吟片刻，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好先跟你，走一步看一步了！”
夏碧落和寒池墨就这样相识相知，就这样各怀鬼胎上了路。
在门窗紧锁的长街穿行，黑夜似乎只有一刻就要降临。明月已升，繁星点点，可天际的残阳迟迟不愿落下。晓月、星辰、夕阳红，说不出的诡异，却又出乎意料的协调，是不是错觉？
“喵……”一只幽灵猫双眼迸发妖异的绿光，撕心裂肺的哀嚎，惊得无数蝙蝠扑棱棱的飞；“哇哇，哇哇……”食腐乌鸦不甘寂寞的在阴影下盘旋；黑暗中树枝哗哗作响，嗅到死亡气息的猫头鹰渗人的咯咯笑着。
看不清黑暗有多深，暗潮汹涌澎湃。
自顾自的闲庭信步，就像在自家的后花园漫步，寒池墨根本不在意周围的异变，好似也没发现有人打了个哆嗦，对他的做派恨得牙痒痒，夏碧落终于忍不住了，喊道：“喂！这鬼地方邪门得紧，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寒池墨循循善诱，道：“很多大城市晚上都要宵禁，禁止寻常百姓出门。至于为什么宵禁，你猜？”
鬼才知道呢，还打哑谜。这家伙笑得如沐春风，说出的话也太勉强了，夏碧落妥协了，道：“那你为什么还没回家？”
“我到此负籍游学，游山玩水。哪知客栈酒太香太烈，小酌几杯就睡到了黄昏，醒来就这光景，然后遇到了你。”寒池墨舔了舔嘴唇，显然酒水还没喝过瘾。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忽然吹起了一阵阴风，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身后的阴影处。就在那一刻，寒池墨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把抓住碧落的手，说：“不要回头，快跑！”
碧落虽有疑惑，但还是一边跟着他跑，一边喘着粗气问：“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跑？”
寒池墨死死盯着碧落的眼睛，道：“我们走进一座死城，恐怕在劫难逃了。”
夏碧落隐约觉得苗头不对，努了努嘴，说：“这就对了，我感觉身后有东西正直勾勾看着我们，离我们很近。”
书生一言不发，扯着夏碧落的袖子跑得更快了。
月被乌云掩盖了，古街的窗在风中不停的颤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看上去快散架了，摇摇欲坠。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邦邦……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邦邦邦……”
夜未至，更夫夹杂着梆子声的大喊，格外诡异。
夏碧落暗地里却是松了口气，还有活人就好。一路走来，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人，误入一个阴森鬼域真的很令人崩溃。还好什么都没发生，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可惜天公好像不作美……
“啊……”一声痛苦而绝望的惨叫突然响起，碧落悚然惊醒，猛地停下脚步，又听“扑通”一声，梆子声戛然而止。
抬头往天空望去，暴风雨前的平静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寒池墨的心也快要跳出了胸口。
“这又是闹什么幺蛾子？”碧落警觉的问道。
寒池墨的耳朵动了动，他听到怨灵在飞舞咆哮，沉声道：“诛仙郡城漂着好多小鬼，我们很危险。”
“我知道很危险，那小鬼又是怎么回事？”夏碧落一把将书生拽到另一条小巷，恰好躲开一个鬼影。
两人在转角喘息，寒池墨整理万千思绪，道：“天地生万物，万物皆有灵。剑生剑灵，阵有阵灵。众所周知，祭祀由巫师主导，上古巫师为了献祭神魔，将怨念化为凶灵，伏尸百万出凶灵。凶灵是神魔的食物，它能召唤小鬼，收集怨力，怨念越深，小鬼越多。”
夏碧落不寒而栗，道：“你是说百万人命献祭，才有了今天的死局。”
书生摇了摇头，道：“谁告诉你死的都是人，祭品只要有生命有血肉就行，活物死时或多或少都有怨念。”
“反正就是说诛仙郡城早已伏尸百万，生灵涂炭，最重要的是还有很多鬼。”碧落紧张的四处张望，生怕被鬼拖到阴影里。
书生似笑非笑的说：“这种规模的祭祀在史书上都很少见，你说我们幸运还是不幸？”
夏碧落只想早点回家，各找各妈，才懒得管你是幸运还是不幸，他直接说道：“歇够了的话，还是先想想我们怎么逃出去，小命要紧。”
寒池墨悻悻的往北望去，郡守府被军队围了一圈，将士们巡逻的火把摇曳生姿。他袖袍一挥，指着北方，道：“一路往北走，那里有守军，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他跟夏碧落说完撒腿就跑，跑了很远也没小鬼追来，就停在一座小楼下，想要歇息片刻。只听“咣当”一声，一根木棍从小楼落到青石板上，两人吓了一跳。
“你碰倒了什么？”
“不是我，小楼里有东西。”
书生怔怔看着小楼，好像不看穿虚空誓不罢休。
夏碧落扶着墙斜，倚在古楼下的长廊，剧烈喘息着，为了赶到这儿，跑太快了，没被累死已经很幸运了。还没缓过神来，看不见的屋檐下，血，瞬间流了下来，弄了夏碧落一脸。
书生独自走了十来步，发现前面竟有一根沾满鲜血的火把，心跳加快了几分。他见夏碧落没跟上，回头正要叫他，就看到一个鬼影瞬移过来，立即厉声大喝，道：“快躲开，你身后有鬼。”
听到呼声，夏碧落刚欲向前扑倒，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滚到面前，吓得他脊背发寒，双脚重逾万斤，没能向前走哪怕一步。
“哼……”，后背突然传来皮开肉绽的疼痛，夏碧落闷哼一声，被一条长长的舌头打飞，撞断了小楼的栏杆，一抹朱红划下嘴角。
这一下摔得够呛，夏碧落只觉得头昏脑涨，咬着牙想要站起，却发现好像肋骨断了几根，动弹不得。听风声呼啸，回头一瞥，那条难缠的舌头就在几步之外，阎王爷来点命了。
眼巴巴看着自己死期将近，夏碧落攥紧了拳头，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泰山也好，鸿毛也罢，他只想活下去。那一刻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夏碧落忍着入骨的痛，汗如雨下，瞬时站了起来，抬起右脚狠狠朝着鬼影踢去。小鬼灵智不高，被突如其来的一击踢退了，它躲闪不及，也仅仅只退后两步，但也足够了。电光火石之间，顾不了太多，碧落扭头就跑，辗转腾挪跑进了小楼，找了一些桌椅板凳抵牢了门，然后用背死死撑住一阵巨力传来，木门应声而碎，他又被掀翻在地，木屑落了一身。
“孽障，尔敢！”寒池墨见形势危急，怒喝一声，就要冲上去和小鬼大战三百回合，他放在胸前的古书突然绽放出白光，飞上了虚空。他一愣神，书册已经幻化北斗七星直撞小鬼。
“嘭！”
小鬼被北斗七星击飞，碧落看得目瞪口呆，他才刚站起来，一不留神又摔倒了。
“吼……”
小鬼愤怒的嘶吼着，跌跌撞撞地从废墟飘了出来，那是一团黑色的阴影，身躯一点点幻化出来，先是头，后是肩膀，他的胳膊前后一摆，双手化作刀锋，直刺书生。白光一闪，古书化成的北斗七星挡在了寒池墨身前。夏碧落借着微光看到小鬼狰狞的面目忽明忽暗，浑身散发着邪恶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小生只好送你一程了。”寒池墨轻声笑道，他一边以手为笔在虚空极快的书写神秘篆字，一边诵读古老战歌。平地风起，吹动他的衣衫。寒池墨诵读很清晰，碧落却怎么也听不懂，无形的字与天地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书生最后默念：“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刹那风云聚，北草折了腰，方圆几里，雪花飘飘，小鬼变成了冰雕。
冰雪继续蔓延，形成一个巨大的冰罩，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浮出许多冰雕，晶莹剔透的一大片，很是诡异。冰罩内，小鬼冰雕寸寸碎裂，有多少死多少，没有一个活口。冰罩边缘的小鬼徒劳无功地盘旋，他们横冲直撞，他们要把敌人撕得粉碎。
光华散尽，书册稳稳的落在寒池墨手中，抹去嘴角鲜血，他走了过来，把手搭在夏碧落的肩，轻声问：“不好意思，若不是我有意藏拙，你也不会受伤。”
夏碧落毫不在意的说道：“你多虑了，我不会怪你，你现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寒池墨脸色惨白，显然刚才拉风的战斗并不轻松。
“我的灵力修为太浅，言灵天书一日只能用一次，我们要尽快赶到郡守府，那里人多能保护我们。”寒池墨举起带血的火把，取出火折子点亮。
“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了。”碧落背膀火辣辣的疼，他挣扎几次，都没有成功站起来，寒池墨赶忙伸手拉碧落，他自己都没站稳脚跟，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两人相视一笑，颤颤巍巍的互相搀扶，躲到了楼脚。
寒池墨在一个方向凝视许久，夏碧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有一个不起眼的铁匠铺，若不是有杆大大的铁字商旗迎风飘扬，肯定没人会注意到。
寒池墨指了指铁匠铺，道：“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武器，赤手空拳的怕是还没到郡守府就呜呼哀哉了！”
夏碧落不自觉的攥紧拳头，道：“手里武器，心里就踏实了。”
有了方向，两人拖着受伤又疲惫的身躯缓缓前进。
夏碧落低头沉思，上帝貌似跟我开了一个小玩笑，让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面对无数未知的恐惧，却一无所有，我该怎么办？
还没到目的地，在一个转角，寒池墨突然不动了，他拽住夏碧落，不让他走了，夏碧落急了，把头扭向寒池墨，道：“怎么你不走还不让我走？”夏碧落条件反射的抬头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一张鲜血淋漓的脸庞近在咫尺，距他只有一寸，碧落闻到了腐肉的臭味，而那两只没有瞳孔的眼睛，嗜血的盯着他。这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夏碧落暗骂。
“我说……这也太巧了吧。小鬼什么时候来的？”
“就你低头的瞬间，你今天出门肯定也没看黄历。”
“嘶……！”寒池墨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种恐惧真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出来。等死也不是办法，他两眼一闭，豁了出去，他的头直接撞了上去。小鬼被撞退了，寒池墨也被撞得七荤八素，顺势倒下。夏碧落接过火把，一步跃起，抡起火把就往尚未站稳的小鬼狂劈乱砸。没砸几下，就听咔嚓一声，火把断了，火焰熄了，视野所及是诡异的血色和黑暗。寒池墨躺在地上大口喘气，风吹过汗水湿透的衣裳，冰寒彻骨。
碧落害怕这只小鬼会唤来更多小鬼，到时候就是插翅难逃了，他顺手就把半截火把给砸了过去，也不管砸没砸到，扭过头拽着寒池墨直奔铁匠铺。
两人刚到铁匠铺，正准备敲门。
“咔咔！”
破烂的铁匠铺铺门自己开了，恰好留足只够两人同时通过的一条缝，红色的火光从里面照射出来。
寒池墨看了碧落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就算是十八层地狱我们得闯一闯，我还真不信这个邪了。”
夏碧落呵呵苦笑，道：“还有的选吗？冲！”
碧落闪身越过门槛，寒池墨紧随其后，后脚刚落地。
“砰！”
铺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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