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诨名大小姐
地下七层。
韩烟痊愈期间，已经听邻床的病友讲述过好几遍魔族被制服的过程了，她现在只庆幸自己早早就晕了过去，不然后面那么血腥她还不得吓死。
并且对这个诨名叫“大小姐”的怪物也是心存畏惧啊。
她攥着手里的扫把，小心翼翼地走到玻璃罩前，去看里面一脸无谓地摆弄着什么的大小姐。大小姐背对着她，她也看不出这个实力强大的小女孩到底在玩些什么，单从背影上看，实在想不到她有那么强的输出。
韩烟注意到大小姐身上缠着好几圈绷带，这大概就是被魔血诅咒过的伤口，据病友说需要神水洗涤过后才能愈合，可神水这么难得，大小姐身为怪物真的能得到神水吗？
大小姐非常警觉，韩烟在背后看了一会儿，她就察觉到了，毫无征兆地回过头来，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配上那身白色罩衫，仿佛一只误入人间失去羽翼的天使。
如果忽略她手中刚做好的心脏切片标本的话。
和那天一样，韩烟感觉大小姐甜美的微笑背后充满寒意。
她不禁后退一步。
大小姐认出了她，脸上笑容不减，开口道：“原来是那天被我救下的小纸片，是不是怕被那个魔将觊觎，所以跑来我这层楼工作了？”
小纸片？
韩烟捂脸，这听起来可不像什么褒义词。
不过这女孩子可真是敏锐，居然一下子觉察到了她来这里的原因。
大小姐拿着心脏标本，一路小跑到韩烟面前，她的声音可以通过话筒传到外面，而韩烟也可以利用这个与她交流。看上去大小姐憋了很久，所以能找到一个聊天就找一个，也不挑剔对象是谁了。
她看出韩烟对自己的畏惧，歪了歪头：“你不是很早就昏过去了吗，为什么还这么害怕我呢？”
韩烟如实回答自己是从经历全过程的病友嘴里听说的。
大小姐抿了抿粉唇，包子脸鼓起来，似乎有些失落。
“你是不是很缺人聊天啊？”韩烟没瞎，这不就看出来了。
大小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但很快又黯淡了。
毕竟这个问题并不代表什么。
韩烟顿时有些不忍心，毕竟从外观上看大小姐完全就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嘛，有谁能拒绝小萝莉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呢？
韩烟怀着姐姐的心情，温声承诺道：“怎么说你也救了我，如果我有空的话，就陪你说说话，怎么样？”
大小姐那对漂亮的钴蓝色眼睛顿时又有了光彩。
“真的吗？”
韩烟用力点头，暗地里抚摸自己的小心脏默念“好可爱好可爱但还是要保持镇定不然会被当成变态”一万遍，终于让自己的微笑显得不那么姨母：“当然了。”
本以为大小姐会很高兴，没想到她一开口又变得满脸阴郁：“你骗人，每一个负责监视我的人都这么说，乌鸦哥哥也是这么说，可是他一有机会，就调到地下三层去了。”
有这种事？韩烟一懵，原来鸦夜本来是大小姐活动的负责人，那他是主动申请调走的吗？如果是的话这个大小姐该有多恐怖啊，青菏把自己调过来是准备整死自己吗？
看到韩烟那张懵逼脸，大小姐就越发觉得自己说得没错，小嘴噘得老高：“你看，被我说中了吧？所以我说人族啊，最喜欢撒谎了，偏偏被揭穿了还要怪罪对方，难道不是因为你们的谎言太拙劣，我实在懒得假装去相信吗？”
她语速飞快，韩烟光是听就感觉头大，更别说是处理话语内容并且做出应对了，也不知道鸦夜是不是就这么被这小妮子逼疯的。
“我没有说谎啊，”她无奈地揉揉额角，尽可能显得真诚一点儿，“我是真的很感激你，至少以前那些骗你的人，他们都没有被你救过，对吧？”
大小姐眨眨眼，想了想总算接受了她的说法：“好吧，这一点上确实不一样，那你算一个全新的开端。希望你的动机能让你付诸谎言的烟雾弹维持得久一点儿，我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吧。”
这是……接受了？韩烟心里松了口气，小丫头的脾气确实有点古怪，不过倒也不算难以忍受。至少，她可比那个讨厌的魔族好多了。
达成共识以后，大小姐很高兴地趴在玻璃罩上，对外面的韩烟露出堪称可口的微笑：“我就知道救你是正确的选择，乌鸦哥哥虽然是个撒谎精，但他给我的建议还真没错。要是你死了，你一定不会感激我的。”
这逻辑上好像有点问题……你庆幸的难道不是我和你聊天吗？我死了也聊不了啊。韩烟有点糊涂。
不过大小姐可不管这个，她兀自兴高采烈地说下去：“既然你愿意和我说话，那我能不能和你聊聊我的收藏？”
“你的……收藏？”
韩烟把目光放在大小姐手里的心脏切片标本上，心说这种收藏还是少看为妙。
但看到小女孩这么开心的模样，她也实在不忍心扫兴，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大小姐在她的笼子里有很多柜子，有的是橡木的，有的是樟木的；有的是有玻璃的，有的是纯木制的，各色各样，花样丰富。她让韩烟在外面等一等，自己跑到最高大的柜子前，弹跳着够着那门把，将柜门打开。
只见里面有一个玻璃器皿，浸泡着一个人体，即使玻璃罩隔绝两边，韩烟还是有种闻到浓烈福尔马林气味的错局。那个人穿着薄如蝉翼的羽衣，紧闭着双眼，看上去栩栩如生。
大小姐还没留意韩烟的神情，兴致勃勃地介绍：“她叫破汪汪，是我收藏的人族里最完整好看的一个，我几乎挑不出什么不好来。不过破汪汪不是她生前的名字，那是我小时候唯一的玩伴，但后来走丢了。”
韩烟后退一步，感觉有点反胃。
大小姐回头看见，那时候其实韩烟已经竭力想要维持自己脸上的正常表情，但大小姐还是一眼就察觉到了她的排斥。
她沉下脸来：“你不喜欢吗？”
坦诚是韩烟的一大优点，她也懒得装，直白地回答：“对，我觉得收藏尸体和器官这种事情很变态，反正我是没法接受。”
大小姐挑了挑眉：“我以为你会虚与委蛇。”
“那岂不是很痛苦，如果像在这里继续划水，还是要保证自己不会反胃对吧？”韩烟的观念就是如此，她确实会接受周围的环境，但如果无法忍受，那还不如换一个让自己舒服点的。反正都是划水，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
大小姐沉默了一会儿，关上了柜子门：“好吧，道不同不代表不能继续聊下去，反正我也习惯了被每一个监视者用看怪物的眼光审视。也许我真的是个怪物，毕竟这个词本身并不是奇怪，奇怪的是我在你们眼里格格不入并且很危险。你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叫我‘大小姐’吗？因为他们觉得我摆弄起这些收藏的样子，就像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在摆弄自己心爱的洋娃娃，这么一想还挺可爱的。”
是很可怕吧……到底是谁想出来的比喻这么诡异，鸦夜吗？
又一次被刷新三观的韩烟心里腹诽道。
大小姐抬起头仰视韩烟，认真道：“如果想要扩大收藏，我不会选择伤害别人的生命。我的每一件收藏的主人都是在我做收藏以前就死了，我原本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当成危险的变态，但是没有一个人这么想。人族可以肆无忌惮地把活的死的动物做成标本，但他们从来没想过自己在那些动物眼里看来是不是有收藏癖的变态。”
韩烟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大小姐吸了一口气，精致的小脸上再次露出出现过无数次的微笑：“所以，我现在已经习惯了。我厚着脸皮问负责人讨要器官或者尸体，条件是我会乖乖呆在这里面，或者去完成他们想要我做的事情。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阻止那个魔将吗？我和他无冤无仇，本来他准备大闹一场然后逃走，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负责人和我做了交易，只要我阻止他离开，负责人就会给我整整两套器官，连阑尾都不会漏掉。”
“原来……是这样，我说为什么他们会把你放出来。”韩烟挤出一个微笑，不遗余力地转移话题，“我们能不能换一个话题啊，别再说什么器官啊尸体啊收藏癖什么的了。要不说说你和鸦夜的故事？我感觉你虽然生他的气，但还是很喜欢他的。”
被戳中了心事，大小姐红着脸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嘿嘿，你也觉得全身漆黑两眼雪白的人很有收藏价值对吧？”
韩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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