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为何而战
誓鸟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千年精卫心平海,三日於虎气食牛。
一众少年互相拉拽着,箕坐在精卫神鸟的背上,随着那广阔双翼的煽动,赶风而前。天穹之下,众人看到了万里云层之上的壮美风光。
白云泱泱,烈日晃晃,恰有金光,耽于眼眶,美人倩兮,风光无两,神鸟翩然,山河莽莽。
飞跃万水千山,一路向东不知疲倦。
一众少年安坐在精卫的背羽之上,一并静默,各自安好。
耳边风云呼啸,晴空的心里也层峦叠嶂,起伏不定。他不知道这精卫神鸟会把他们带到何方。不过即便知道了,他也只能选择顺从而已,他并不能改变什么。而且,不能改变的,不止这一件事情。
晴空趁着这风声呼啸中的宁静,渐渐陷入深思当中。
出生在何地,他选择不了。
谁生他养他,他选择不了。
因一时逞强,锒铛入狱,被加重刑罚,他选择不了。
何时能摆脱牢狱之灾,他选择不了,后来只不过是阴差阳错侥幸逃脱而已。
为何会加入行伍,他选择不了,后来只不过是阴差阳错形势所逼而已。
何时出战,何时杀人,他选择不了,只不过是恰巧遭遇各凭实力而已。
何故挖洞寻找龙定子,何能逃出大沙城,何可缴获幽冥战车闯过坠鹰谷,何以躲过红土大路遭遇战,他选择不了,这一连串的事情,只不过是听人安排,机缘巧合而已。
何以海上漂泊,击杀横公鱼,何以去大祭司府,入蒹葭学院,他选择不了,只不过是听从他人安排而已。
就连当心爱的姑娘突遭横祸,身首异处的悲痛之时,他都没有任何对抗现实,重新选择的机会。
只是,也就只是,在文三衍决定冒险横闯阴曹地府之时,他才有所选择,他坚定的选择和文三衍一起去。
地府之行,也是颇多无奈,颇多无助。
为何转还阳间,就要投入厮杀,与众多同窗反目成仇,他选择不了。只不过是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
为何误入霸下大陆,充当奴隶,修建祈天堆,他选择不了,只不过是暂无他法而已。
出手帮助魁斗部落,斩杀黑衣人,迎接龙定子,他可以选择。
但半路遭遇埋伏,拼死绝地反击,他选择不了。只过是事已至此,不得不做而已。
他这十六年的人生,有起有伏,有血有泪,但他能够主动谋划,主动选择的事情实在太少了。
随波逐流,逆来顺受。
何止是他呢!锁云营的罪犯们能够选择什么呢?暴风营的将士们能够选择什么呢?九大教派的教众们能够选择什么呢?修建祈天堆的奴隶们能够选择什么呢?
子纠这个窃技一流的大祭司府嫡子嫡孙能够选择什么呢?小丝这个父母早亡兄长杳无音讯的玲珑姑娘能够选择什么呢?袁谷子,辛燃二人的恩重如山的师父与大祭司府倒戈相向,他俩被夹在中间,能够选择什么呢?王小笆,乞丐,澈奴这几个面前的伙伴,能够选择什么呢?
黑石呢?白芷呢?
黎皋将军,张元猛将军,伐天大将军,镇疆大将军,御坤大将军,大祭司文一增,蒹葭院长文双化,三眼古怪老头文三衍,九教教主,擎心提山推海三位大士,沧澜双眼蛇等一干族霸柱,这些位高权重,实力超群的人上人,人生之路,又能够有多少主动的选择呢?
天圆九州,龙生九子,各陆大王,又能够左右多少,这世间事呢?
良久的唏嘘喟叹。
这一路看来,拼斗厮杀不断,利益纠葛不断,生生死死不断,这些,又到底为了哪般呢?
到底为谁而战?到底为何而战?到底该不该战?
人活一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能做的,到底是什么?
得到与失去,欢乐与痛苦,意义何在呢?
万事万物,万生万灵,要达到如何的状态,才能相安无事,天下太平呢?
一道金光洒落,风起云涌之间,山海陆地之间,浩瀚渺小之间,众生呢喃之间。
一个关于终极的理想在晴空心中慢慢出现,一个关于理想的终极在晴空心中渐渐清晰。
精卫东海投石,激起千层浪花。继而御风向北,沿着霸下大陆的海岸一路北上,脚下山川河流犹如一幅壮美的画卷,徐徐展开,只是,大家不知道何处才是精卫落地之处。
在向北飞行了一天一夜之后,精卫鸟飞跃了汪洋大海,终于落地了。
精卫神鸟垂翼凭风而落,在一片广阔的海滩之上,茕茕孑立。
一众少年已经三天三夜水米未进了。
他们连滚带爬强忍饥寒,顺着精卫那硕大的五彩羽毛,滑落到海滩之上,举目四望,不知身处何处。
子纠有气无力的走到海边,想要通灵一些鱼虾充饥,无奈之前为救澈奴,灵力耗损严重,加之饥寒交迫,体力不支,虽然掐字念诀,但无非就是徒劳无功。他喃喃自语道:“难道要下手去抓吗?”
话音未落,袁谷子就如一个大猴子一般从子纠面前掠过,待众人定睛去看,袁谷子那瘦削的身躯,已然是猫腰低头,双手有节奏的划拉着,而且,他那粗布裤子的裤腿,已经被高高的卷起了。
行家里手,这是必然了!俗话说,干什么都要带上三分样,耕地的要脚上有泥,烧火的要手上有灰,跑堂的要嘴上有话,这不,才一会功夫,袁谷子的头发上就顶了一根海草。
澈奴见到浪花朵朵甚是欣慰,因为只要有水,哪怕是苦涩的海水,她也能为大家制造出清甜甘冽的饮水来。她双手成斗,鞠了一捧海水,稍运功力,便是一捧纯水,干渴至极的她浅尝辄止,立刻一一喂与大家。
此时此刻,大家也就顾不上什么礼数礼节,直接在澈奴的手心之中喝了个痛快。
白芷站在黑石头上,一个啄,一个添,手中传来一阵阵的瘙痒,弄得澈奴欢笑不止,花枝乱颤。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战果累累,袁谷子拔得头筹,抓了七条鱼,三只螃蟹,晴空子纠并列第二,逮住了两条鱼和一只螃蟹,蝴蝶脸儿稳居第三,只抓了一条鱼。
澈奴捡了些干燥的可烧之物,青雨丝用匕首把海鱼开膛破肚收拾一番,辛燃一个响指,火焰自来。
迎着微凉的海风,坐在细腻的白沙之上,众人美美的饱餐了一顿。不经沧桑冷暖,怎知茶饭不易啊!
傍晚时分,天气转冷,一众少年绕开那兀自闭目养神的精卫神鸟,离开海滩,内行三里,找了一处山洞,简单清理了一下,然后开始休息。
围绕着温暖的火把,众人睡意都不是很浓,袁谷子连打了几个哈欠,泪水都涌出来了,但依旧是难以入睡,翻了个身说道:“睡不着,最近实在太吓人!”
“你想说的是惊心动魄吧!”辛燃询问道。
“肯定是喽!我这颗心啊,一直悬着,悬着,刚刚落下呢!”蝴蝶脸儿替袁谷子答道。
澈奴盖了一下身上的茅草,显然没有适应此地的天气,娇滴滴的说道:“这次迎接龙定子失败,沧澜和擎心大士必定受到重重的责罚,该如何是好呢?整个迎龙队的人只剩我自己了,明天一早我就回去复命,自领责罚。”
“咱们可是坐在精卫神鸟,飞了三天!不是徒步走了三天,澈奴姐姐,你清楚此地是何处吗?距离你的部落多远吗?”子纠问道。
澈奴看着子纠,嘟着嘴摇摇头,陷入了沉默。
子纠便说道:“对啊,咱们都不知道身在何处,你就要着急回去,谈何容易呢,再者,那洪水铺天盖地,此刻你们部落恐怕已经遭到洪水淹没了,回去也是无济于事啊!”
“那这样,我就更应该回去呀,部落已经一片狼藉,我就更应该回去帮忙修整的呀!”澈奴面露坚定之色。
这次换作子纠陷入了沉默。
听到二人言语,晴空心里一动。在此之前,晴空还有一丝的犹豫,要不要将这颗龙定子中饱私囊,有朝一日送给文三衍,但如若真的这样做了,又觉得对不起沧澜和阔山的信任。纠结之间,也就没把阔山临死之际,将龙定子交给自己的事情吐露。但此刻听到,澈奴对自己的部落部族,如此坚定不移,忠心不二,晴空也就没有丝毫的犹豫了,物归原主才是正人所为。
恰在此时,青雨丝眼眸一转,问道:“晴空,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晴空被这么突然一问,原本就要出口的话反倒噎了自己一口:“说,话,对!我,我是有话要说。”
“有话就说啊,怎么还结巴了呢,你那嘴,跟走路被石头绊了一跤似的!嘻嘻……”
晴空挠挠头,转头对着澈奴说道:“澈奴姐姐不用着急,阔山大哥将龙定子交与了我,所以咱们这次任务并不算失败。”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粗布裹缠的圆球,递与澈奴。
澈奴一脸惊讶一脸疑惑的看着晴空,伸手接过,小心翼翼的打开粗布,金光一闪,果真是龙定子!
澈奴喜出望外,娇笑起身,两步跑到晴空跟前,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山洞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木然的看着澈奴拥抱着晴空。
晴空半躺着,澈奴蹲着,她那圆润挺拔,饱满香糯的酥胸正好贴在晴空脸上。晴空也惊呆了!小丝在侧,让我情何以堪啊!
此情此景,叫一旁观看的人,情以何堪啊!
最先发难的是辛燃,她嗖的一下坐直了身体,抬高声调说道:“哎哎哎,贴这么近干嘛,不就是表示一下感谢吗?可以松开了啊!”
澈奴娇*喘连连,胸脯起伏不定,她实在太感激晴空了,她原本以为龙定子随着阔山的尸体,一起被洪水淹没了!哪里想得到,龙定子居然完好无损,她着实激动,着实高兴,只有用最热情的拥抱才能表达此刻的心情。
青雨丝一愣,随即转过头去,紧闭双目,做熟睡状,还说你们两个没有猫腻!骗谁啊!
澈奴心情大好,一扫同伴被杀,任务废止的悲伤和阴霾。忽的放开晴空,转头又朝着子纠跑去。
子纠一脸懵懂,看着澈奴那沉甸甸,颤巍巍的胸脯,一时有点眼晕。下一刻,他就彻底晕了过去。因为澈奴那酥胸的香气扑面而来,将他整个人都覆盖了,他的双眸紧紧贴着澈奴那麦色的酥胸,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睚眦大陆的麦收季节,那种丰收的喜悦和小麦的甜香,一下子充满了子纠的身体和灵魂。
“子纠,我也要感谢你,感谢你在九死一生之际救我逃出升天!”
子纠晕倒了!
“真是羡慕啊!”蝴蝶脸儿一脸艳羡的说道。
袁谷子睁大眼睛,问道:“你羡慕谁?”
“当然是被抱的啦!”蝴蝶脸儿说罢,忽然脸色一阵阴晴不定,随即面露娇嗔之色,话锋一转:“当然是抱人的啦!好娇滴滴的一个人儿!”
袁谷子听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就知道王小笆和妖猫脸儿又在打架,于是他赶紧做出一副躲避不及,退避三舍的样子,向旁边蹭远了几尺,生怕王小笆和妖猫脸的争斗会伤及到自己。
澈奴的举止在他人看来,确实有悖世俗风化,但在霸下大陆,这样的感谢方式就如吃饭走路一般稀松平常。霸下大陆的人不像其他大陆那样,有诸多规矩纲常,伦理道德之说,他们习惯直来直去。如果欢喜感激一个人,就要用最深情最用力的拥抱来表达,如果憎恨嫌弃一个人,就要用最狠辣最暴戾的攻击来表达。
澈奴姓张,生的丰乳*肥*臀,蜂腰媚眼,从小便是美人胚子。她家祖祖辈辈都出美女,到她父辈那一代,她的姑姑便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后来因缘际会离开了霸下大陆。她的父亲也是生的英俊潇洒,年轻之时追求者众多,最后娶了澈奴那美艳贤良的母亲,生下了她,度过了几年幸福安乐的日子,但不幸的是,澈奴七岁那年,遭遇洪水,整个村落的人都被洪水吞没。父母交替托举年她一天一夜,最终力竭而死,就连尸体都被洪水吞没无迹。
就在独自求生的澈奴悲伤欲绝,即将脱力的时候,沧澜赶到,救下了她。而后她就跟随沧澜在沧澜家的村落生活了下来,待到两年后,沧澜接管整个部族,澈奴就和清奴一起,成了沧澜的左右侍奉。
澈奴对沧澜的感情是敬重和感激,所以她可以将自己的身体完全交付给沧澜,并把与沧澜行鱼水之欢,当做对他表达感谢的最直接的方式。
说澈奴是沧澜的女人,其实也不尽然,因为沧澜还有清奴等其他几个女人。并且,澈奴也曾献身于其他人,一个青年和一个老汉。
青年是澈奴情窦初开的知己,老汉是替她在厮杀中挡了一刀的恩人。
在霸下大陆,女人奉献自己的身体来表示最崇高的敬意与最纯粹的感激,男人奉献自己的性命来表示最勇敢的忠诚和最欢愉的喜爱。
所以,一个大大的拥抱,在澈奴看来,已经是尽量克制之后的举动了。
要不然……
正是因为澈奴这般霸下女子的观念之中,没有什么贞洁烈女,伦理纲常的层层束缚,所以她们的爱恨情仇才最纯粹,最直接,最热烈。
澈奴如果爱上一个人,便愿意将自己的全部身心奉献出去,毫无保留,并且愿意为他做任何改变。任何改变。
一夜忐忑,一夜心思乱飞,幸好有温暖的火堆聊以抚慰躁动的青春。
翌日清晨,众人出得山洞,一股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山洞外的风景令大家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晨起开眼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夜雪初霁,远吞山光,平抑小径,不可具状。都说,夏宜急雨,有瀑布声,有说,冬宜密雪,有碎玉声。
好一声玉碎,吱吱呀呀,潇潇洒洒!
崖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雪向梅花枝上堆,不需盼春归!一片烟霏霏,雪霏霏。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白自沁叶翠欲坠,皆说莫催时光飞,一寸冬葳蕤,一寸雪葳蕤!明眸开,睡意开,疏影横斜,今日覆盖人间纷扰,明日溶解心间是非。
青雨丝狠狠的团了一个雪球,一下子扔到了晴空的头上,碎雪纷飞,应声而落,然后她执拗而生冷的质问道:“你说!该怎么办?”
晴空一个激灵,立刻警觉这是小丝在借题发挥,于是立刻将计就计,顺坡下驴,回到:“我看霸下路气候暑热,不该有下雪的地方吧!”晴空把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本想把话题抛给大家,用大家的讨论掩盖青雨丝的愤怒和自己的尴尬。
偏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接他话茬的只有澈奴:“晴空弟弟,这里不似我霸下大陆的呀,我从未听说霸下大陆会下雪的呦。”
“哼!”青雨丝轻碾白雪,如玉粉切磋,转过娇躯,将胜似白雪的脸庞埋到了辛燃的怀里。
蝴蝶脸儿几番思索之后,说出了一个令大家都惊讶万分的答案:“按照时日推算,这个月份,一夜入冬,大雪封疆的,恐怕就只有囚牛大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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