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需之所痛
这时,远处传来声音,妞妞——!一位脸上写满急切的老妪边喊边蹒跚而来,听到声音,破房子里就跑出个衣衫不整的小女孩,奶奶——!小女孩刚喊了一句,就被一个老汉捂住嘴抱回了屋。
看到这一幕,金灿灿立时飞起一脚踹开虚掩的院门,冲了进去,几个老汉竟纷纷上前伸出他们粗糙肮脏的咸猪手。废话不说,我拾起一块土疙瘩就砸在一个老汉的身上,他唉哟一声弯下老腰,我窜进门,也不顾上念及这些个老胳膊老腿儿,拳打脚踢就把这些老混蛋打趴在地,金灿灿把正哭着的小女孩从房子里抢了出来,两个在兴头上被搅黄的老汉提着裤子,满脸不爽的跑出来刚要兴师问罪,看见躺在地上沆瀣一气的同伙和充满杀气的我,登时成了两根人柱。
闻到哭声,老妪跑进院子,看见小女孩,大喊一声妞妞啊,就搂进怀里,捶胸顿足的嚎啕。那几个造了孽的老家伙从地上爬起,想偷偷溜走,掉着泪的金灿灿立马大义凛然道:别动!所有人都不动了,老妪抹着眼泪问小女孩,妞妞,他们怎么你了?
小女孩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在哭。
老妪就抓着小女孩的肩狠晃,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我赶紧制止,别把孩子吓着。
老妪松开手,指着那些老汉质问:你们这些不要脸的老不死的东西,对我孙女做了什么?
一个提着裤子的老汉便吐吐吞吞的说:啥……啥也没干。
啥也没干,衣物怎么这么乱?金灿灿义愤填膺地质问。
另一提裤子的老汉坦白说:就是摸了摸。
你怎么不摸你家娃!老妪大声怒斥。
领路的老汉插嘴说:自己家的下不去手啊,再说了,家花哪有野花香。
我撇了眼老汉,他一脸司空见惯的嘴脸。
报警!金灿灿嚷着。
对,报警。让法律来惩罚这些上了年纪的败类。我问领路老汉哪有电话,人家头一歪,不做声。你良心被狗吃了!我谴责他。
老汉被激怒了,口口声声说:我要是报了警,她们就在这村儿里不能呆了。
那就放任不管!我也激动了。
这种事多了,你管得过来么,你拍拍屁股走了,受苦的还是她们,不声张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我脱口而出那个字,什么歪理邪说,纯粹胡说八道,正是由于你们这种陈腐观念的一再作祟,歪风邪气才会越刮越盛。我激辩道。
我跟你说不上。老汉一扭头走了。
我就不信了。我气呼呼的问老妪,这里哪有电话?
老妪哆嗦着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家丑不可外扬,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你怎么也这么想?这可是你孙女,这是你孙女吧?我不确定老妪是跟小女孩的关系。
老妪没回应,起身拉着小女孩就往外走,我看见那些老汉聚到了一起,正为一场虚惊的全身而退,沾沾自喜。
一块土疙瘩扔在了他们脚下,碎了的土块把他们吓了一跳,当他们看到正怒目而视的金灿灿,又开始不知廉耻的笑。臭不要脸的!金灿灿留下这句追了出去。
他们恬不知耻的目光追随着金灿灿出了门,我随即挡在他们眼前,作势吓唬这些无动于衷的列位,心里愤愤然,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一转身去追赶金灿灿。
身后隐约传来他们的愤愤自鸣,臭小子横个什么,要是我年轻的时候早把他打死了,就是,敢瞧不起我们,老了怎么啦,老了也能享受……下回找王寡妇,她女儿远嫁,屋里就她一人,受了欺负也不敢声张,好……嘿嘿……不思悔改的声音又肆虐起。
金灿灿阴着脸跟着没有好脸色的老妪二人,我也一副像是喝了放多盐、酱油、醋、辣椒油、蒜汁以及各种调料的胡辣汤的表情,沉默无语地走着。
天色黑了,领路老汉不知去向,我俩跟着老妪到了家里,屋子很大,很空,很破。几句交谈,得知情况,她就把我俩留下,暂宿一宿。老妪去做饭,金灿灿去帮忙,我呆在屋里陪着妞妞,她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一本故事画册,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我把凳子挪过去,靠近她问:好吃么?她转着棒棒糖点点头。谁给你的?她瞧了瞧我转了转棒棒。你多大了?她伸出了七根指头。上学没?她摇了摇头。你爸妈呢?她看了我一眼,头又低了下去。我抬眼看了下她手中的画册,上面讲的是一个名叫辛德瑞拉的女孩的故事,小女孩看得很投入,我就起身在屋子转悠。在一张造型简单的棕色书桌上,摆着一个葡色边纹的大相框,几张暗黄色的白底相片东倒西歪的关在里头。灯泡瓦数不高,光线不好,我凑近去瞧,在一张阖家照里,老妪拘谨的坐在椅子上,脸上露出被摄影师调教出的难看笑容,她怀中抱着的婴孩,脸上充满对这个世界的好奇,若不是仅此一位,我还真不敢断定,现下坐在凳子上的和照片里的是同一人,小孩的父母一板一眼的立在老妪身后,男人脸庞消瘦,头发炸蓬,女人长发垂落,一张饼脸。
开饭了!听到金灿灿的喊声,我转身去拉桌摆凳子,老妪和金灿灿端着菜和碗筷过来了,一盘土豆丝,一盘西红柿炒蛋,一小碗咸菜和辣子。菜刚上桌,妞妞抓起馒头就往嘴里放,金灿灿抬手轻拍,你洗手没?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误以为在自家,立下表情就多了几分落寞。洗手喽!我喊了一声,岔开气氛,拉着妞妞去客厅门口的盆里洗手。洗毕,坐回饭桌,吃得上齐了,分筷拿馍就饿鬼投胎的吃起来,我吃着菜赞道:您手艺真棒!老妪摆摆手,指指金灿灿,都是人家做的。金灿灿啃着玉米微微一笑,老妪招呼她多吃菜,她头一点继续啃玉米。你怎么光吃棒子不吃菜。我说着金灿灿。我就是喜欢吃棒子,你管得着么。难怪你长得像个棒子。我打趣着。边吃饭边闲扯,就问到了妞妞父母的情况,老妪告知去龙都打工了,村里的青壮劳力基本上都出外打工了,剩下的除了孩子就是孤寡老人……
吃过饭,就想睡觉。金灿灿说我像头猪,我说自己是一只未苏醒的狮子,她撇着嘴哼了声。
客厅东西各有一间屋,老妪把我安排在了东屋,她们三人睡西屋。白天没少折腾,实在困的很,上了炕,倒头我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发现有亮光,我睁开眼,看见镶在墙上的小狗型壁灯,那灯好熟悉,视线下移,就看见亲爱的靠在床头,正在注视我,见我醒了,就坏笑着挪过来,我像小狗似的两手一缩,佯装害怕道:你想干什么!嘿嘿,我要吃了你。我鼻子一吸,可怜嗦嗦道:那就来吧。她头一低就啃我,你嘴好臭!我手立刻把她撑开。这一撑感觉好真实,好像不是在做梦。我睁开了眼,在漆黑中,我手正撑着一个人,她的手在我的身上乱摸,我大吃一惊,暗想:难道是金灿灿,她又发梦了?就算是的话,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俗话说的好啊,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才出来几天啊,就受不了啦。也罢也罢,就权当做好事,为人民服务吧。不行,我成啥啦,这么做,我跟那些老东西有什么区别?区别就是他们是强迫的,我是自愿的。不成,我得忠于我老婆。嗨,怕什么,你不说她又怎么会知道。可是天知地知,还有我心里头过不去。得了吧,其实你心里正美着呢。你放屁!我就不是那种假正经的人。难道你是正人君子!谈不上,反正不喜欢这样。你有病!对,洁癖!装吧你就。我能忍住……我的脑子里有两个东西正在激烈碰撞,迸发出炫目的火花,金灿灿的手在我身上跟搓澡似的不遗余力,她的手怎么比澡巾还糙啊,不对,我忙推开那两只不老实的手,摸到墙边的绳,一拉灯——那个字又不厌其烦的脱口而出了,老妪!她穿着花裤衩白背心,两只无神的眼里放着绿光,这回我真的吓得往后一缩,咽口吐沫道:大半夜,您不好好睡觉,干嘛呀!老妪嘿嘿一笑,来么,让我爽爽。我苦笑道:我又不是棒子,麻烦您上厨房找去。老妪伸过来一只手,还没近前,我立马挥起手臂,老老的啦,咋这么沉不住气。老怎么啦,哦,只许那些老不死的州官放火,就不许我点个灯,我也有需要。
啊——!隔壁屋里传出一声尖叫,是金灿灿。我赶忙下了床,刚出屋就看见一个影子窜出了门,我立刻去追,影子到了院中想往门外跑,我加快脚程堵了他的路,影子转个身就往茅房的方向奔,接着就听到噗通一声,我跑过去拉开茅房的灯,然后就哈哈的笑起,真是没想到啊,原来是领路老汗,他掉进了茅坑。
这功夫,金灿灿跑了过来,劈头盖脸的就骂成了落粪狗的老汉,臭不要脸的,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边骂边啐。骂不解气,抄起地上的石头就要砸,我赶紧挡住她,行了行了,他都这样了,你就手下留情吧。金灿灿仍怒气难消道:老不死的,我正睡着突然感觉有人摸我,我心想是你吧,转念一想,不会啊,虽说你也老不正经,可是不像那种偷鸡摸狗的东西,这么想,我就赶紧打开了灯,结果就看见了这家伙令人作呕的嘴脸……
金灿灿一边诉说经过,一边捎带着对我含沙影射,听的我心里很不舒服,好歹也是跟你同甘苦共患难过的,你居然这样看我,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你要干嘛?金灿灿气鼓鼓的问着。
我不管了。我转身就走。
哎哎——金灿灿拉住了我,指指茅坑,他怎么办?
就让他自生自灭吧。我往屋里走。
她再次拉住了,担心道:别把他淹死了。
我扑哧一声笑了,转身对金灿灿说:那只能怪他不会游泳。
金灿灿苦笑道:得了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去把他弄出来吧。
她这么一说,我也得向张华学习,发扬救死扶伤的崇高精神,走到坑边,看着可怜兮兮,眼巴巴瞅着我的老汉,捂着鼻子说:你知道在这漆黑的夜晚,你偷偷摸摸的翻墙入院,不声不响的进来叫啥么?叫悄然入室。未经同意,你就强行与人媾和,知道这叫啥么?叫强奸但是未遂。但你光打雷不下雨,联系到你的能力,还整出俩名牌,松下和微软,听不懂直白干脆点告诉你就是不行了。坏事败露就想夹着你那不争气的第三条腿,也不怕绊着崴了摔着的跑知道这叫啥么?叫落荒而逃。结果慌不择路跌进了茅坑,知道这是啥么?这叫报应。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你遭了报应,不是你掉进了坑中,是因为臭,臭不可闻,臭的要死。经此种种,概括总结有一个词,你知道是啥么?流氓!把你的年纪放上去就是老流氓,加上味道那就是臭老流氓,念起来不顺,调下位置,老臭流氓,老流氓臭,流氓老臭……老头不指望了,顺着插在坑里的杆子自己爬了上来,低着头踉踉跄跄地灰溜溜的走了。
我喜不自胜的扬手对金灿灿道:看见没,语言的威力是多么巨大啊。
经此一役,我跟金灿灿也睡不着了,她躲进我在的屋子,彼此大眼瞪小眼的熬着时间尽早过去。天刚蒙蒙亮,呆不住的我俩就立即动身,老妪可能觉得不好意思,躲在屋里一直没有露头,我也不便再叨扰,把拜拜留在了心里,去厨房自己动手,咸菜辣子的夹了两个馒头,就走出了门。
出了村,顺着晚上老妪的指点,我跟金灿灿往城市的方向行着。熬夜的后遗症就是现在都有点困,所以一路上也没什么闲聊,穿过一片小树林,到了大路上,走了一截儿,我突然有话要说,金灿灿便侧耳来听,我说:三人行。于是我俩一回头,看见了身后的妞妞。
回头路我不想走,就站在原地,看着金灿灿跑过去牵起妞妞的手,她俩走了过来,我伸着懒腰问道:你怎么跑来了,是不是你奶奶让你给我们送吃的。
金灿灿一推我,俯下身轻声问:告诉姐姐你怎么跟来了?
你这什么称呼啊,辈分都乱了。
去,别打岔。金灿灿蹲下身,拉着妞妞的手,等着她的回答。
妞妞低着头,吸着鼻涕,好半天才低低地吭声说:我想去找爸爸妈妈。
金灿灿抬头看看我,然后起身问,怎么办?
让她自己回去。金灿灿瞪了我一眼,她这么小,丢了怎么办?
那你送回去,我可不想再重温噩梦,太可怕了。
金灿灿皱着眉,一脸踟蹰,她也显而易见的不想回去怕做噩梦,一想到再次看见那些恶心的嘴脸,她就紧闭双眼的浑身发毛。
这时,妞妞抬起头说:我给奶奶写了纸条。
你怎么写的?我问道。
我就写,我跟叔叔阿姨走了。
这几个字你会写么?
妞妞摇了摇头,我就会两个字,走了。
啊——!我挠着头,你可真够简练的。
金灿灿开口说:我们得把她送回去。
我叹了口气,必须啊,不然就是拐带儿童了。
虽然不想再进到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村子,可是——可是个辣子,走吧。
我拉起妞妞的手,正要往回走,就看见远处跑来一张急切的面孔,是老妪。她跑过来一把搂住妞妞,老泪纵横道:我就知道你呆不住了,要有活路,谁想呆在那个让人心里难受的地方,唉……这声叹息好长,许久老妪才抬起头对我俩恳求道:你们是好人,帮我把这个孩子带给她父母,村里她真的不能再呆了,再呆我怕……后边的话老妪不说了,大家都心知肚明,金灿灿接过老妪递过来的包,我就拉起妞妞,放心吧,一转身边走边头也不回的往后摆摆手。
走了好长一截,我一回头,看见老妪杵着没动,我就忙转身快步走,不想再见了,当我再次看到她时,浑身都在发毛。
半天没瞅见一辆车,我跟金灿灿牵着妞妞在路上走,妞妞显得很高兴,还荡起了秋千,我扭头对金灿灿说:她奶奶可真放心,就这么把孩子交在了咱们手上,她也不怕咱俩把小孩卖了。
金灿灿回说:这就是信任,人家不是说了,我们是好人,你是好人么!
好人!?我咀嚼着这两个字,心里感觉怪怪的,上一次对我说这个话的是鸟人,我很高兴,也自认为确实如此,结果怎么样了,被那家伙给耍了,一想起来我就很生气,我一直在反思,我凭什么要当好人呢?为什么冤大头是我?然而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事无巨细悉究本末,回想整个过程,当时我俩共同度过了一段惊心动魄的历程,其中有携手也有矛盾直至最后拔刀相向,但是有点从未改变,那就是我一直是真实的,而且我还活着,这就足够了,别的就不去想了。
正回思着,一辆车驶了过来,我伸出了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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