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浪子云心 2
刘玄装醉表演着,陶醉着自己的机灵,但新郎和并骑老者几乎没看他一眼,径直来到茶棚前向左右分开,轿子在茶棚前停住后,整个队伍也停了下来。队伍里除了新郎和最后面那骑马的汉子,其余所有人都瞧着那老者。
“冒犯各位,实在对不住,都回去吧!”老者一摆手,那些人如临大赦,抢着向南奔逃,逃向正是开封城北门。
这互殴的阵势再明白不过。路上行人都加紧脚步躲开,茶棚老板畏缩在棚角瑟瑟发抖,只有那紫衣女子仍淡定的喝着茶。
刘玄趴在地上,听到“劫匪”放走迎亲队伍,不觉震惊不已,悄悄转过头,琢磨这些人绝不是劫匪,难道之前的推断全错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原三劫,只可惜不是杰出的杰,而是劫匪的劫。”
这软轿中传出的浑厚声音,刘玄听了如五雷轰顶,立时明白过来:原来茶棚里面的“捕快”才是劫匪。为方便办事,劫匪冒充捕快也是常有之事。他吹乱几偏飘向自己脸面的雪花,痛恨自己太过疏忽,真捕快办案通常都会刻意隐藏身份,怎会三个人都露出腰牌来?
“看装束,六位绝非官门中人,不知是哪路英雄?二位在小轿中不嫌挤么?”长臂汉子长身而起,缓缓说着走到棚檐下盎然而立,其余两个汉子肃然起立。
“六位?”怎么会是六个人?刘玄目光掠到那紫衣女子时,瞬间明白过来。
“好眼力,不愧是天官劫冷冲。”轿子里那声音依旧浑厚,如从木桶中发出一般。
冷冲朗声长笑,指着刘玄道:“哪里,是这位小兄弟告诉在下,只不过在下信了。”
刘玄恨不得上去撕烂他的嘴巴。但事已至此,他再装下去岂不更让人笑话?坐起来抻抻胳膊,啐了一口指天骂道:“都他妈三月了,还下雪,这老天爷当真作死。”
“果然如此,满机灵的一个小伙子!”轿中人夸赞。
“你知道他来报讯?”冷冲的目光始终凝视着轿子。
“他绕道过来和你说了话,至于说什么我猜不出,但我的朋友应该都听到了。”
冷冲也不回头看那紫衣女子,道:“只要不是官府的人,就不是我冷冲的对头。”
“不愧是冷冲,光明磊落,咱们交个朋友!”
冷冲姓冷,面色变得比天气更冷,“在下从不和藏头露尾之辈交朋友。”
话音刚落,那轿身前后摇摆起来,轿杆颤动几下,突的向后移动丈余停住,一名身材魁硕、面貌丑陋的中年女子拉着一个比他更丑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那女子身后背着一副刀剑,耳朵像蒲扇一般,折过来似能把大脸遮住。那男子是个侏儒,比三块豆腐高不了多少,腰间插的一对儿判官笔比他的个头矮不了几分。他眼睛像鸡蛋,眼球凸出来,大的几乎把口鼻挤得没了地方,满脸就剩这双眼睛。
刘玄从没见过比他们更奇特的人,更没见过如此奇妙的组合,活像一头骆驼屁股后面跟着一只绵羊。他想笑却又不敢,因为他知道奇异的人必有奇异的本领。
果然,冷冲惊呆了。他似乎早知道世上有这么两个人,但又绝没想到眼前会是这两个人,缓缓道:“原来是‘并世无双,天龙地凤’贤伉俪。二位不在塞北享福,不远千里来到开封,就是想与在下交个朋友?”
没人知道“天龙”和“地凤”的真实姓名,甚至连他们自己可能都忘了。江湖上响亮的从来不是名字,只有绰号。
天龙一拱手,道:“中原三劫,不官不劫,不贪不劫,不富不劫。这些年大案累累,是以金国朝野震动。三年前金国刑部衙门不仅悬赏白银万两,而且命北神捕丁布义追拿你们。三年过去,冷兄的两个兄弟虽折了,他却终究拿你没办法,当真叫人佩服。但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是以鄙夫妇不揣冒昧,一来交个朋友,二来也为你指条明路。”
冷冲嘿嘿一声冷笑,“贤伉俪名头响遍江湖,在下早有结识之心,却未曾想二位竟与官府搭上了线,这可与在下道不同难以为谋了。”
天龙哈哈笑道:“北神捕丁布义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江湖地位尊崇,但鄙夫妇虽自知愚鲁,还不至于寄人篱下,祈人衣食。”
“即是江湖同道,为何坏我好事?”
“丁布义是何许人物,冷兄是否小看了他?”
冷冲眉头骤紧,“难……难道他已看穿我的计谋?”
“我们既然来了,冷兄还没想明白?刘员外家中藏有一颗奇宝夜明珠,冷兄寄箋留书说要趁员外公子大婚之夜盗取,又故意传出风去,让他们以为你偷夜明珠是假,而绑架员外公子来交换夜明珠是真。刘员外是开封府台大人的老泰山,府台大人自然将你的行踪告知丁布义,他自然会赶来抓你。”
“我明知他要抓我,又何必事先告知,自寻死路?”
天龙诡秘一笑,道:“自寻死路?也确然如此。你的两个兄弟被关在东平府大牢,丁布义派重兵看守,正面救人自是困难重重,是以你连环用计,欲将他们调离东平府,暗中联络山东泗水帮,约好时辰让他们去劫狱,我说的对么?”
冷冲全身一震。他在刀尖上打滚多年,早把性命置之度外,只是自己精心的计划竟被人完全看破,两个兄弟已命悬一线,叫他如何不又惊又忧?当下黯然道:“你们都知道了?”天龙道:“不仅如此,你在这里的布置也堪称险绝。”
冷冲皱眉道:“险绝?”
“对,即冒险又绝妙。你即已将丁布义引来,当然还要把他稳住。你扬言要偷盗夜明珠,却又让他们不意间探知你要掳劫迎亲的刘公子。普通人一定会信以为真,若不派重兵保护,便只能暂缓婚事。刘员外要顾忌府台大人的颜面,岂能因你威胁便暂缓婚事?这一点你也算到了。但你要骗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名震天下的北神捕,他的想法自然与众不同,他会认为偷取夜明珠是真,而所谓掳劫刘公子才是声东击西,对吧!”
冷冲仰天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看来我已完全败了,只可惜还不知道错在哪里!”
夜色早已低垂,茶棚老板张起的两盏防风灯兀自在风中摇摆着,雪花像夏日的蚊虫飞舞。
“天官、地煞、人面,中原三劫虽金兰结义,但向来都是单独办事。丁布义只用一年便将他二人捉获,但三年竟不能将你拿住,岂能不对你处处留心?”
“他了解我比我了解自己还多?”冷冲已然领悟。
“或许是的。他遍寻与你相识之人,打听你的事迹,又看过你犯案的所有卷宗,对你的行事风格自然了如指掌。天官劫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匪侠之名天下皆知,怎会去做鼠窃狗偷之事,以致令名损折?是以他断定你绝不会偷盗夜明珠的。”
冷冲不屑道:“这一点不足以窥破全局。”
“当然不止这一点……现在可以请我们进去坐坐么?”
“请。”冷冲侧身肃客,众人走进茶棚。
刘玄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泥水也跟了进去。其实他早就坐不住了,不是因为地上凉屁股,而是这些江湖人不仅完全知道他的行踪,而且对他视若无物。他觉得如果这是一出猴戏,自己就是那只被人戏耍的猴子,但现在他有一种连猴子都不如的感觉,如何能受得了?况且这两伙人似乎完全没有敌意,自己已无性命之忧,这岂不是给了他肆无忌惮的理由?
众人见他也跟了进来,有些愕然。
“你还不走么?要领官府赏钱,这里恐怕不是地方。”天龙笑着发问,悠闲而散漫,更多的是不屑。
他们视刘玄无物,刘玄便还以颜色,脚下丝毫不停,走到冷冲的座头一屁股坐下大口吃鸡。
这一举动让众人哭笑不得,因为在他们眼中刘玄不过是一个普通百姓家的普通小孩子,他们这些成名人物当然不好发难。
“你若不走,遇到什么麻烦可莫怪得我们。”天龙似有不悦。
刘玄把塞在嘴里的鸡肉吐到桌子上,“哼”了一声大叫道:“你们戏耍老子半天,难道老子不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冷冲点头,一指棚边那脸被挤过的汉子道:“小兄弟说的对,不过还请到那桌坐吧!”
刘玄见他语气和缓,似在商量,高声道:“冷大哥义气为重,你的面子不能不给。”起身瞧时却犹豫了一下。
此时那脸被挤过的汉子已和同伴坐在棚檐下左面那桌,接亲队伍里一老一少坐在棚檐下右面那桌,紫衣女子单独占着内首右面桌子。剩余这一张正好该是“新郎”、冷冲和天龙、地凤四人坐的。
刘玄当然不愿面对那张被挤过的脸,便来到紫衣女子那桌,与她对面而坐。当与新郎官儿擦身而过时,他闻到一股清新的水仙花香味。这香味竟似有魔力一般,他突的心跳加速,暗骂:“男人擦香粉,死了没人埋。”
紫衣女子容貌清丽,轻瞟了他一眼,道:“小滑头,最好现在就走,省得一会儿麻烦。”她见到刘玄向冷冲报信的全过程,又见他装醉避祸,是以叫他“小滑头”。
“姐姐长的好看,人也温柔,能有什么麻烦!”小滑头贱贱的笑嘻嘻说。
紫衣女子皮笑肉不笑,小声戏谑道:“小哥长的还算俊俏,但姐姐可没时间伺候你。”
这本是逐客令,但刘玄哪里是轻易输口的人?高声道:“姐姐要伺候我么?那是什么意思?”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愕然,继而哄笑起来。
紫衣女子粉嫩的脸蛋变了色,气的咬牙切齿,但又能将这“小滑头样的小孩子”如何?恨恨的说道:“一会儿我想做个弹弓玩玩,不过要先挖了你的眼珠儿当弹子,用钩子勾出你的舌头来当猪皮筋!”
刘玄捂着嘴故作害怕,不再说了。
“玉姐姐,你就不要寻这小子开心了!”
这声音温柔婉转,好似从哪个女子的口中说出,但当刘玄惊讶的回头瞧时,却发现这句话得主人竟然是新郎官儿。
他讨厌娘娘腔,捂着嘴小声支吾,“原来姐姐的名字这么好听,让我猜猜姐姐叫什么玉……白玉,姐姐长得这么白……嫩玉,姐姐皮肤看着就很滑腻……”用手指隔空点了点,“好像能滴出水来。”
“玉姐姐”皮肤又白又嫩,但此刻面色却有些发粉,不是害羞,而是恼怒,只是她不愿再轻易张嘴。
“看来都不对,那叫似玉?姐姐长得如花似玉,也不对,赛玉才对……”
“玉姐姐”见他古灵精怪,嘴甜如蜜,还有几分天真烂漫,活像那艺人戏耍给人看的猴子,不仅气消了些,更觉有趣儿,却板着脸不愿笑出来。
冷冲本来并没有十分注意这位“新郎官儿”,但紫衣女子既然叫他公子,想必也有些来头。此时才仔细打量,心下暗觉奇怪,心道:“他唇红齿白,细皮嫩肉,怎会是个公子?”当即道:“天龙兄、龙夫人,这位公子,我为诸位引见……”指着棚檐下那座头,“这两位是泗水帮的蔡堂主、米堂主!两位堂主义薄云天,肝胆照人,专为我和泗水帮传递消息。”
那两名汉子起身抱拳施礼,众人还礼。
刘玄看的清楚,那脸被挤过的人正是蔡堂主。暗想这泗水帮当真都是吃货,忍不住噗嗤乐了出来。
蔡堂主轻哼一声,怒目而视,想是已猜到他的心思,他急忙伸掌将嘴捂住,不敢笑了。
天龙指着新郎官儿道:“这位是我家庄主,人送绰号无肠公子。”
冷冲大是意外,暗想无肠公子声名显赫,竟是个粉面桃花的娇公子,更没想到天龙地凤这样的江湖大豪竟然做了他的手下,肃然道:“听闻无肠公子年少有为,当真见面更胜闻名,久仰久仰!”
无肠公子微微一笑,悠然道:“冷大哥言重,都是江湖朋友抬爱,在下怎敢当。”
他不仅长得像女子,连声音也带着三分娇脆。刘玄听了大觉有趣儿,不自禁回头多瞧了几眼,暗想这娘娘公子若穿上女装,可能比宫里的真娘娘还美。其实他哪里见过娘娘?只是觉得皇帝身边的女人必定很美。
他又琢磨这些人的绰号愈发有趣儿。天龙地凤,龙是个矮人三尺的侏儒,凤却人高马大。无肠公子看上去只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天龙地凤这样的怪胎竟是他的下属,足以说明这家伙来头不小。但“无肠公子”不是螃蟹么?哪里的螃蟹擦香粉,谁家的螃蟹娘娘腔?想来爹娘起名字未必准确,但这众口相传的绰号不会叫错。螃蟹横行,这娘娘公子定是蛮横的很、骄傲的很了。也或者“无肠”是没心没肺的意思?
这时忽听冷冲说道:“公子携龙凤夫妇亲来必有赐教!在下洗耳恭听。”客套过后,他开门见山。
“冷大哥不必客气,赐教当然不敢。冷大哥销声匿迹数月,想必一直在筹谋营救你两位兄弟之事。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无肠公子的话总是那般温柔,但冷冲却听出不妙,眼睛突的张大,凄然打断道:“难道他们……”
天龙接口道:“丁布义关押你两位兄弟本为诱饵,见你迟迟不肯上当,又知你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是以来时……人死不能复生,冷兄还请节哀。”
“竟是我害死了他们,我对不起兄弟。”冷冲悲从中来,捶胸自语。
雪小了很多,风却丝毫没有放弃任性,依然有些冷。
天龙安慰道:“冷兄已经尽力,天下又有谁能从丁布义的天罗地网中救出人来?况且您虽小有疏忽,本也不致一败涂地,只是有人通风报信,做了内奸!”
“内奸”两字一出口,蔡堂主大惊失色,突的起身离座,未跑出两步便噗通一声摔在雪地中,丝毫动弹不得。那雪花被他扑得扬起老高。
米堂主满面惊恐,也“丝毫动弹不得”,是吓得不敢动。
刘玄脸色发青,低垂着身子禁不住微微发抖,偶尔偷视“玉姐姐”。
看他像偷鸡被打的黄鼠狼,“玉姐姐”忍不住吃吃的笑了出来。
击中蔡堂主后腰的是烧鸡的嘴巴,由无肠公子发出,又快又准。
这手暗器功夫一露,冷冲暗自佩服,但他已被悲伤和困惑包围了,“泗水帮牛老帮主是我多年的好友,怎会出卖我?”
无肠公子道:“冷兄不必激动,出卖你的只是这两个奴才罢了!麻烦米堂主把蔡堂主扶过来,我想冷兄一定有话要问。”
米堂主急忙去扶,哪想却拉他不动,口呼不应,用手一探鼻息,脸色大变,颤声道:“公……公子,他死了。”
“中了我家公子用搜魂针手法打出的暗器,也算他见识过了。”死活已无关紧要,天龙冷笑着说道。
“米堂主。”
听到无肠公子呼唤,米堂主点头哈腰,惊恐支应,“哎……在,在……”
“你有没有死?”
他语声绵软温柔,却字字如钢针刺在米堂主心头,急忙跑进来跪下道:“公子爷,冷爷,都是蔡堂主,是他怂恿我的,他说跟丁神捕作对只有死……”
对,只有死。
冷冲已拔出腰刀,自下而上一刀将他脖颈削断。那头颅凌空飞起,直撞倒棚顶,嘭的一声落到地上又翻滚数圈,而尸体则向后栽倒,鲜血画着弧线喷出,呲呲有声。
刘玄吓得心胆俱裂,猫着腰,脸几乎贴到桌面,眼睛闭的紧紧的,心跳的几乎就要撞破胸口。他虽是“老江湖”,坑、蒙、拐、骗、偷都干过,算个十足的混混,也见过不少死人,但还是第一次亲见一个活蹦乱跳的人被砍头。
“二位兄弟,大哥为你们报仇了。”冷冲面目狰狞,肃然长啸,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冷兄大仇得报,两位兄弟泉下也可瞑目了。其实我家公子早有心与你结交,只可惜未得其缘。听说你要盗取夜明珠,公子便担忧你兄弟安危,立即赶去营救,但还是晚了一步。途中便得他们遭难的消息,公子派了人去收尸厚葬,便即刻转回通风于你。丁布义已算准你的真实目的是刘府公子,本在沿途布下重兵的,但公子和他说通人情,条件是你从今隐姓埋名,他只要一具充数的尸体交差便可。”
听完天龙的话,刘玄才完全知道真相:无肠公子并不知道冷冲具体行动,是以冒充新郎,早将一对新人从别路送回开封。真正的新郎本是儒弱子弟,是以无肠公子在碰到外人时显得有些惊慌,正是真新郎该有的表现。他是成名公子,做事竟如此亲力亲为,一丝不苟,当真令刘玄大开眼界。但他们怎知我通风报信?他百思不解,只觉这些江湖人厉害极了。无肠公子能与北神捕达成交易,救下重犯一命,面子实在大得通天。
这时冷冲已止了眼泪,道:“我这条命是公子的,本该追随马后,有死无悔。但仇人丁布义尚自逍遥,我若就此罢手,如何对得起我死去的兄弟?”
“在江湖人眼里你们是侠,但在官府看来你们是匪,早该想到会有这样一天。没有丁布义还有李布义,没有北神捕还有南神捕,这仇报的完么?所以兄弟觉得你的仇人并非丁布义,而是这世道。没有贪官祸民,江湖又何需侠匪?况且丁布义也算半个江湖人物,名声不坏,杀他不合你侠匪的名号。”
丁布义是无肠公子的朋友,天龙当然不愿他们冲突起来。但江湖快意,仇恨是仇恨,朋友归朋友,他当然也不能阻止冷冲,是以如此说。
冷冲踌躇着。
“你是我的朋友,丁布义也是。你们若搏命我只能两不相帮。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替伤者疗伤,为死者收尸。”
无肠公子虽有些文静,但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坦荡凛然之气,使人临之畅然,冷冲不觉动容,思绪在恩情和仇恨之间转圜,一时竟不知如何处置,木然呆坐。
刘玄更增钦佩之意,忍不住又回头瞧他,暗想难怪这娘娘腔声名显赫,盛名之下果无虚士。
“此非久留之地,还请公子早作决断。”天龙提醒。
无肠公子举目四顾,刘玄急忙把头转过去,琢磨天大机密被我知晓,岂不被杀人灭口?当真祸从天降,闭着眼睛蚊声自语:“遭了,遭了……”
“玉姐姐”嘴角微动,强忍着不笑出来,清清嗓子高声道:“事出机密,看来只能杀人灭口。”
“破玉、死玉、臭玉、烂鱼、虾米……”刘玄小声骂着,闭眼之后又用双手捂住耳朵,嘀咕道:“我瞎了、聋了、哑了,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说不出来。这是哪里,客官您是哪位……”
“哪有哑子还能说话的?”“玉姐姐”终于忍不住呵呵笑了出来,“一会儿我替你完成心愿就是。”
刘玄闭住了口,紧紧的,生怕漏出半点气息,两唇甚至能夹碎核桃。
“你说的对,死了的人也要再捅三刀,以防诈尸。”
无肠公子这句话说得端庄,绝不似开玩笑。众人不禁一怔,忽见蔡堂主诈尸般从地上爬起奔逃。一道红影闪动,可怜蔡堂主没能跑出三步,无肠公子的一柄短匕已刺入他后心,立时栽倒身亡。
无肠公子之前打出鸡嘴力道虽大,但当时蔡堂主已跑出几步,两人距离近两丈。鸡嘴只是打中他腰间软麻穴,并不能将他打死。他忽觉腰腿一麻,摔倒后便即装死。米堂主惊恐过度,心神不属,是以未能察觉。无肠公子心知肚明,但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暗想猫捉老鼠,便由他装死。
蔡堂主本来几次下决心逃走,却发现自己丝毫鼓不起勇气。听到无肠公子的话,他只能奋进全力,一搏逃命。但他直至死前才明白,他根本半点机会也没有。他看不到无肠公子如何动作,只觉背后一股阴风,如鬼似魅,毫无痛苦的便睡着了,永远睡着了。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