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裁决之刃
这颜颜究竟何许人也？法家之人不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她是校长韩煜子的亲传弟子，且是唯一的公开弟子。平素从不来上课，很少与人打交道，孤僻寡言冷若冰霜，只有别人主动和她攀谈，她才会回答一两句。
然而她的法家修为却是无与伦比，比那些更早入学的学长学姐们更加了得，甚至不可同日而语，毕竟是校长亲传。昨天之所以在问辩院露面，是因为有新生要来，得了校长的命令才不得不上一回课。
她方才因为读韩非子的《说难》一书遇到难题，所以去请教了韩煜子，沿途返回依然有些困惑，因此神思恍惚，也不知自己挡了南宫的道，等到反应过来，看到这许多人聚在一起，于是冰封了这庭院。
因为她不喜欢热闹！仅此而已。
南宫有苦说不出，这满地的狼藉都被冰封起来，叫他如何打扫？冲着颜颜的背影喊：“请解了这冰封术！”
苗木和一众门徒吓得大气不敢出，这厮好大胆，敢这样和颜颜讲话！
“我还得扫地呢。”南宫补充一句。颜颜却早已去的远了。
苗木讥笑地说：“臭杂役，你以为颜颜会搭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哈哈。”其他人便也附和着大笑。苗木呸一声，“瞪什么瞪，你还想打我不成？来啊，爷爷教你怎么做人。”
南宫暗想：这颜颜目中无人，苗木狗眼看人低，还有那池瞳也是眼高于顶，这一群群的法家精英，我本没有招惹他们，却无端地被羞辱，他们来法家，只是为了学习毁天灭地的渡术，却丝毫不把法家一断于法的精髓放在心上。
法家训诫“自然曲直分明，不致是非颠倒”，然而这一干人等，自高自大，本末倒置，以为学了渡术就可横行四荒，难道不晓得法家最精髓的地方在于其依法而治的思想吗？
越想越觉得可悲，听到苗木还在喋喋不休地辱骂，想起他们方才在练习裁决十三式奥义时，口里念着“无私剑之悍，以斩首为勇。裁己，裁他，裁士，裁天，裁地，裁生肖”，我若是韩非子，便先裁了这一群不肖子孙。
这苗木还在说：“我父亲可是当朝士大夫，也只有咱们才配来法家，像他那种杂役，活该一辈子寒门无贵子。”哪知忽然天空上便出现一把裁决之刃，火烫火烫地追着他砍。
苗木吓得哭爹喊娘，到处躲藏，裁决之刃却如影随形地追逐他，一剑砍在他屁股上。苗木起初还想抵挡两下，可他这样不学无术的人，浑不知真正的法家为何物，哪里抵挡的了，一时间屁滚尿流，一边逃一边冲着南宫喊：“我错了，大哥，爷爷，求您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南宫着实吃了一惊，料不到这裁决之刃竟然是自己召唤的。他丢了扫帚，跑回勤健屋，静下心来，学着念“无私剑之悍，以斩首为勇。裁己，裁他，裁士，裁天，裁地，裁生肖”，头顶上渐渐出现光辉耀眼的一把法剑。
要制裁别人，就先要制裁自己。南宫一咬牙，裁就裁了吧！
裁决之刃呼啸而下，从他头顶贯穿。南宫当即摔进水塘里，血染红了整个池塘。
一整天，南宫都病殃殃的，患了失血后遗症。没办法，工作还是要做的，他无精打采地提着扫帚来到孤愤院，门徒们好似在学习渡术，有些门徒在练习变成一棵树，有些门徒一窜就上了高空，有些一坠就半截身子入了土，有些在和鬼魂对话……
这些渡术其实称作十二惑变，是诸子百家通用的渡术，可上天，可入地，可化形，也可通幽、壶天、分身、嫁梦。
南宫刚想爬到树上看个仔细，陡然就听到清萝的声音在肆意大喊：“南宫小贼，你在哪里，滚出来！南宫，南宫！”
卷耳追在她身后，扯着她喊：“清萝，不可放肆！”他今天倒是顾不得得罪清萝了。
清萝恼恨地脱下那一身绘有礼字盘的上衣，“我现在不代表儒家，我只是清萝，休要再阻挠我，错过今天，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再来法家，不教训那无礼小贼，绝难息怒！南宫，滚出来！”
卷耳急地跺脚：“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女孩子家，大庭广众之下呼喊男人名字。”
南宫病殃殃的，着实没有精力再去和清萝斗，索性站出来。“清萝小姐，你说吧，到底怎样才肯罢休？”
孤愤院的白璃，和南宫同一天进到这法家的地网庭，听到骚乱声，她好奇地打量南宫，怎么也不想不通这区区一个杂役，竟会和儒家的天之骄女清萝牵扯不清。她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南宫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清萝一看到南宫就变成失心疯，提着光鞭：“除非你让我抽你一百鞭！”
以南宫这失血过多的病体，一百鞭下去怕是命都没了，但他现在着着实实是无精打采，没有精气神再斗下去。何况众目睽睽，若是闹的大了，万一被逐出地网庭，那就得不偿失，我忍！
“那你来打吧。”
清萝于是一鞭就抽在南宫背上，立刻皮开肉绽。她的光鞭乃是混合着渡术的。
这一击得手，连清萝都难以置信，自认识南宫以来，只觉得这厮是铁齿铜牙诡计多端，屡次让她败北，这一回原以为南宫肯定又会耍阴谋诡计，哪知道却轻易得手。
她的怒气消了大半，瞥见小说家的式微正朝这边看，于是说：“刚才那一鞭算是给你个教训，剩下九十九鞭权且记在账上，免得别人说我狠毒，欺负一个小孩子。三年之后我会再来地网庭，到那时，再把九十九鞭结清，哼，希望你能活到三年后，可别做个欠债鬼。”
南宫龇牙咧嘴，背上这叫一个痛！围观者众多，却没有人帮他说好话，替他出头，谁会愿意为一个杂役得罪儒家的话事人呢。南宫头晕眼花，觉得自己应该是生病了，早知道刚才就不练裁决十三式奥义了，把自己搞得无精打采，否则岂能让清萝这胸大无脑的小妞得便宜。
白璃嫌恶地哼一声：“真没出息。”转身离去。
南宫听到了，只当没听见。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老李告老退休了，南宫白天时打扫庭院，偷学法家课程，晚上就修炼生秤死跎、裁决十三式奥义和十二惑变。于是半年过去了，法家迎来了第一次大考。
南宫在考场外，使个偷梁换柱的渡术，偷了一名考生的试卷。那名考生原本正抓耳挠腮地思考怎么答题，忽然试卷就不翼而飞了，急地又重新要了张考卷。
虽然南宫参加不了考试，但也想看看究竟自己能不能答得出法家的考题。试卷上写着“宋鱼”的名字，考题是论文，涉及法家的“刑德二柄”。南宫着实要笑死了，这个叫宋鱼的人，居然一个字也没答出来。
他跑回勤健屋，快速答完试卷，重新回到考场，又施个偷梁换柱，把试卷还回去。
这个叫宋鱼的可爱考生，原本苦思冥想终于在卷子上憋出了几个字，正在抓破脑袋地想对策，忽然就看见试卷上满满的都是长篇大论，再仔细一读，顿时一拍大腿，直呼“祖师爷佑我”，昂首阔步地交了试卷，意气风发。
南宫装模作样地问：“这位小哥，提前交卷，这么快就答完题了？”
“那是，天生我才，天生我才，哇哈哈哈。”
“佩服，佩服。”
夜晚时分，孤愤院的少女白璃响应院长申途子的邀请，帮他整理批阅好的试卷。走到院长室外的时候，忽然就听到有人一拍桌子，喊着：“妙啊，校长，这个叫宋鱼的家伙，平常吊儿郎当，没想到居然是内秀于中，深藏不露啊，您看他这试卷答的，行云流水，叫人刮目相看，我念给您听……”
白璃吃了一惊，她认识宋鱼，十足一个好吃懒做的登徒子。于是趴在屋外继续听。
“主之所用也七术，所察也六微。七术，一曰众端参观，二曰必罚明成，三曰信赏尽能，四曰一听责下，五曰疑诏诡使，六曰挟知而问，七曰倒言反事。此七者，主之所用也。”
“接下来宋鱼阐述刑德，其中讲到必罚明成：爱多者则法不立，威寡着则下侵上，是以刑罚不必则禁令不行。夫火形炎，故人鲜灼；水形懦，则人多溺。子必严子之形，无令溺子之懦。”
申途子还在继续往下读，白璃越听越觉得匪夷所思，宋鱼明明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然而所写的论文深入浅出，连她自己听着都要时不时停下来思考，何况是要在考场作答。这篇文章，她无论如何是答不出来的。
“申途，你当真认为这文章是宋鱼写的吗？”校长韩煜子的声音。
“嗯？试卷上是他的名字，不是他，还能是谁？”
“这是南宫的笔迹，我在勤健屋看过多次了，错不了。”
南宫？南宫是谁？白璃绞尽脑汁，好半天才想起来，是那个没出息的杂役。
“原来是那个小兔崽子，敢偷试卷，胆大包天，校长，我这就去抓他问罪。”
“申途，你不必用义愤填膺来掩饰尴尬。半年前你曾说他夸下海口，浑不把法家门徒放在眼里，如今看来，他倒是做到了，我地网庭门徒上千，都被他踩到脚下了。”
“这，那，那这试卷该怎么排名？”
“木已成舟，就让宋鱼做第一名吧，否则难道要撤销他的资格吗？这让宋鱼何以自处？正好借此警示宋鱼和其他门徒，叫他们知耻而后勇。”
“好吧。现在的新生排名是：第一名孤愤院的宋鱼，第二名说难院的池瞳，第三名问辩院的陈意，第四名孤愤院的白璃。明天发榜。”
“这第二、三、四名，都是人中之杰，要更加悉心培养。我有一种预感，这三人和颜颜一样，会成就一番惊天伟业。叹只叹，南宫不肯加入法家，否则正好成全五五之数。南宫啊南宫，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为法家效劳，明明我都已经找到了你，哎……”
白璃敲门进去。虽然在帮着整理试卷，却一直想着刚才校长和院长的对话，从刚才校长的言语来看，校长最看重的人，竟是那个南宫吗？甚至于比他的亲传弟子颜颜还要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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