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局上闲争战
阳光粗暴地挤开绿叶来到日迟亭中，留下了各种各样的光斑足迹。有的像小瓷碗，有的像小鸡蛋，也有的像玻璃球，而更多的则不可名状。
这些光斑如同许许多多的烙印一般，有的刻在亭子的青瓦石柱上，有的刻在石桌石凳以及地面上。同时，也有一些刻在了姬缘那白蓝的校服上。然而，此刻他是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因为从步入亭子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移开过分毫，被棋局所吸引，神情专注。只是偶尔因为悟出几步妙棋时，便点点头，摸着下巴暗自称赞：“两位老爷子的围棋段位应该不会太低，这就是所谓的‘高手在民间’吧！”
在姬缘还没有来到日迟亭之前，这两位老者就已经在这里下棋了。
两位老者一瘦一胖，手执旧得有些年岁了的蒲扇相对而坐。瘦老者慈祥干练，短发似银针，脸皱如波纹，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一条老旧的军皮带扎住黑短裤和白背心。胖老者光头锃亮，白背心，褐短裤，温和可亲。他们虽年过花甲，但都精神矍铄。
只见那胖老者右手执白子悬于胸前，微眯的眼睛里闪着精芒。片刻之后，他嘴角上扬，眼里露出了自信的神色，“啪！”子落，势如石崩。
“险！”
随着胖老者的白子落定，立在一旁观棋的姬缘双唇微启，目露精光，心里不禁为瘦老者的局势所担忧起来。他下意识地扶着挺拔的鼻梁上那一副镜框磨损得有些年代感的复古式圆框眼镜，似乎在思考如何破局。
不过片刻之后，他的担忧似乎有些多余。
因为在他担忧的同时，那瘦老者左手轻摇着蒲扇，右手缓缓地探入棋盒里取出一枚黑子，同样悬于胸前，神色凝重地看着棋盘。也是片刻之后，他眉目一展，“啪！”子落手起，动作尽显洒脱。
“绝，真是绝啊，仅一子便可扭转局势，转危为安！”
姬缘微抿起嘴角，面露喜色，被瘦老者的高超棋艺所折服而不由地暗自称赞。
他酷爱围棋，偶像是古力。平日里就喜欢和围棋爱好者下下棋，偶尔也参加一些校外的围棋比赛，成绩不俗。
此次旅行的第一站选在烂柯山，便是出自姬缘的主意，理由很简单：近。
其实他是有“私心”的。烂柯山素有“围棋仙地”之称，是围棋之根，像姬缘这样的围棋爱好者来说，自然会兴致勃勃地前来感受一番。
当同学们都在忙着拍照发朋友圈的时候，姬缘就远远地看到“日迟亭”中有人在下围棋了。出于好奇，也多半是因为兴趣使然，他便不声不息地走入亭中，并安静地立在一旁观棋——他深知观棋者不语的道理。
日影偷移，时间不语。两位老者就这样你一步我一步地交替行棋，斗智斗勇。他们的目光似乎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棋盘，时而双眉颦蹙，时而喜见于色。黑白棋子在他们各自的操纵下，有时你攻我防，有时你防我攻，奇招百出，变化莫测，就这样彼此缠斗久久不分胜负，如同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金鼓连天，厮杀一片。
而姬缘立在一旁，心情也总是被跌宕起伏的棋局所牵动，波澜万千。
“二中的学生，读几年级了？”
胖老者往棋盘中摁下一白子后，忽而目光落在姬缘的校服上的校徽微笑地问道。
“嗯！”
姬缘先是一愣，紧接着，他扶了一下眼镜。他的目光接过胖老者的视线，但是他并未直接回答胖老者的问题，而是连忙道起歉来：“老爷子，打扰到您了吧？实在抱歉！”随后才回答胖老者的问题，“我现在读高三。”
胖老者摆摆手道：“倒是没有，不过，看起来你很喜欢围棋嘛！”
“是啊，你会下围棋吗？”
瘦老者也把目光从棋盘中收回，抬起头来看着姬缘问道。
姬缘先是看着胖老者点头回答道：“我喜欢下围棋。”转而对着瘦老者摇摇头，略带微笑，“但是并不是很精通。”
“你小小年纪就有这份兴趣，难得，毕竟围棋对于很多人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瘦老者转而把目光移出亭外，望着那边的大棋盘，“我们经常来这里下棋，路过的游人也偶尔过来看一看，但是像你这样痴迷的少有。”
“是啊，你在这里看棋很长时间了！”胖老者附言道，“刚才那位和你穿一样校服的小姑娘都离开了！”
姬缘忽而睁大眼睛望向亭外，只看到绿树靡靡，日影斑斑，四周一片寂静，仅听到几句不悦耳的鸟叫声。
当一个同学的身影都没有看到时，他连忙从校服里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十二点整。“啊，这么快！”不禁惊讶了起来。
紧接着，他点开了马雅的手机号码，同时对着那两位老者道：“老爷子们，我得先走了，不然我的同学该着急了！”
瘦老者轻摇着蒲扇，目光一定，道：“看，那姑娘好像又回来了！”
姬缘和胖老者一同随着瘦老者的目光，远远地就看到诺大的棋盘中有一位穿着和姬缘一样的校服的少女正向亭子这边走过来。
她，正是马雅。
因为刚从山上下来，也因为急着找到姬缘跟同学们集合，马雅一路上并没有欣赏风景的兴致，也没有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到处乱找，而是一步紧接着一步地往山顶上走去。
烂柯山虽然不高，但越往上脚步越沉重，毕竟登山从来都不是个什么轻松的活儿。
马雅终于登上了山顶，不过整个人都都累得气喘如牛，汗流浃背了。稍作休息后，她抬头的第一眼便是朝着日迟亭望去，果然看到姬缘立在亭中，旁边还有两位相对而坐的老者。
与此同时，姬缘和那两位老者也同样看到了马雅从棋盘中移动着缓慢的脚步向他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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