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恩怨（米瑞拉视角之二）
“二夫人，您在吗？”女仆长在门外敲了敲门。
米瑞拉收拾好笔记本，习惯性地整理好仪表，打开门。“约好了吗？”她问。她让女仆长向那个老医生传达想和他见面交谈的请求。那老医生给雷奥娜看完病之后就搬去别的地方了，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他。
“是的，已经约好了。”女仆长说，“不过我找您还有另外一件事。女仆团的团长托我把它交给您。”
她的手中有一沓用针线缝好的纸。
“她说这是一个吸血鬼医生和小姐的谈话记录。是精灵王让她送来的。”
“吸血鬼医生？”米瑞拉突然想到乔娜王将说自己有一个以医生为职业的吸血鬼朋友。
米瑞拉拿过谈话记录。“你把老医生带到大厅，我先看一下这份记录。”
“是。”女仆长退出房间。
米瑞拉关上门，坐在凳子上翻看记录。精灵王派女仆团团长送来的，这无疑代表连精灵王也看过这份记录了。她想这份记录一定隐藏着什么关键信息。
“雷奥娜的‘姐姐’、另外一个世界。”米瑞拉喃喃自语，“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姐姐，如果你还在的话该多好。”她依靠母亲，母亲去世后就依靠姐姐，总觉得有姐姐在就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姐姐去世之后，无论她做什么都会感到力不从心。
她将视线投到窗外。阳光笼罩着目力所及的世界，精灵们在碧绿的植物和温暖的阳光的陪伴下幸福地生活着。另外一个世界真的存在吗？如果存在，它又是什么样子的？她想另外一个世界肯定是一个丑陋的世界，就像那个男人生活的冥界。
谈话记录上记载：雷奥娜和姐姐在另外一个世界生活。如果这份记录非精灵王看过的话，她会严重怀疑这份记录的真实性，就算那个吸血鬼医生是乔娜王将的朋友，但他毕竟是吸血鬼！
她从这份记录中看到了雷奥娜虚弱的身影。诸神终究没有原谅这个家族。她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怨恨让诸神对这个可怜的家族如此残忍。难道真的是因为许久之前，父亲对那个男人的所作所为？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她将谈话记录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页只写着一串割裂的文字，下方用红色的字体写着一段话。她认得，那是精灵王的笔迹。
“这份记录是抄写稿，原稿我审阅完后确认这些字由雷奥娜亲笔所写，她说这是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咒语。我无法分析出这些文字的意思。现在我把这份记录交给你，如果这些文字中隐含着奈瑞拉家族的秘密的话，即刻前往王都，将秘密告知于我。”
“人、神、女、火、枪、亡、仇。”米瑞拉逐一念上面的文字。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子为了玩游戏而随便写上去的，这里面隐藏着什么秘密？她想精灵王或许是因为事务繁忙而太过敏感。
但精灵王不是一味无的放矢的王。他的决策通常都是正确的。虽然这不是咒语，但其中一定隐含着雷奥娜的决定，一个她自瞎双目之后的决定。
“二夫人，医生正在大厅等您。”女仆长在门外说。
她把谈话记录放在桌子上，脱掉便装，精心挑选了一套紫色的礼裙，化好妆之后才下去。虽然这是在自己家中，但会见客人依旧要保持优雅，这是奈瑞拉告诉她的。
老医生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身边有两个女仆服侍。他穿着质朴的白色粗布服饰，脚下踩着一双布鞋。他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一些，发际线又高了很多。似乎是由于紧张，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面色通红。
“抱歉让您久等了，老医生。”米瑞拉行礼，“不要紧张， 放松。稍后请在寒舍用餐吧。”
“与米瑞拉夫人见面，实，实在是三生有幸。”他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感，感谢夫，夫人的好意，但容鄙人拒绝。”
“请客人先同二夫人交谈吧，我等先行告退，稍后为您送上礼物。”女仆长带着女仆退出大厅，关闭大门。
老医生的双手紧紧攥着裤子，他上身坐得笔直，眼神四处游荡。
米瑞拉微微一笑：“还请不要紧张，和我正常交谈就可以，老医生。女仆长应该和您说了，我只想问问您关于我那可怜的甥女的事情。”
“当然，当然。”他连连点头，“那请容我直言。”
“您请说。”米瑞拉颔首。
“小姐的眼睛和其他人的眼睛不一样。”他低声说，“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形容她的话。如您所见，我上了年纪，虽然并不好看，但自认还算慈眉善目，否则我也不能成为一名有口碑的医生，而您的女仆的容貌更是万里挑一的美丽。可您的小姐说我们丑如恶鬼，所以我才想她的眼睛或许和其他人的眼睛不一样。”
“您的意思是她看不到美丽的事物，只能看到丑陋的事物。”
“这么说可能会对您和您的家族造成伤害，但我是医生，应该对您说实话。”他说，“有个吸血鬼医生也来找我谈过，同您谈的是同一个话题，我的回答是一样的。”
“但她小时候并不是这样。”米瑞拉摇头，“虽然她因为鬼化病而身体虚弱，但她每天都活得很开心，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样？”
“请恕我无从得知。”
“那个吸血鬼医生有和您说过什么吗？”
“他说鬼化病是一种灵魂的疾病。是灵魂上的污垢让她的双眼产生了幻觉。但他还说不确定那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如果那是真实的话，那么另外一个世界也是真实的。”
“另外一个世界……”米瑞拉回想起谈话记录上的内容。无论是雷奥娜、吸血鬼医生还是眼前的老医生都反复提到了这个词。它到底在哪？如何去？还有灵魂上的污垢，她只是个可怜的孩子，没有做什么惹怒诸神的事情，难道父亲的所作所为还要她来承担吗？
“说出这话您可能会嘲笑我是个懦弱的医生，但我真的认为鬼化病是非常可怕的病。”他无力地笑了一声，“患上鬼化病的人都是一帮疯子，抱歉，我没有辱骂您家小姐的意思。我是说谁都没办法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我们都认为患上鬼化病就等于精灵王下达的死刑命令了，也就没人会在意一个死人的想法了。”
“雷奥娜还活着，虽然寿命会很短，但她依旧活着。”
“您家小姐是个奇迹。”
那毕竟是姐姐用生命换来的孩子，米瑞拉想，如果雷奥娜夭折，她便不再相信任何神灵。
当她和医生交谈完时，外面天色已晚。医生婉拒了她共进晚餐的请求，从天空花园下去了。临走时，女仆长经米瑞拉同意，送给他一些家族珍藏的药材，他连连道谢。
吃过晚餐，她把自己关进房间，盯着那份谈话记录看。老医生的话和谈话记录上的话几乎是吻合的。那就是雷奥娜的眼睛所看到的事物，她所无法理解的事物。
她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盒子，从盒子里翻出一块略显污浊的鹅卵石——父亲送给她的礼物。她把鹅卵石紧握在手中，拳头贴近心脏。她渴望跳动的心脏能回答困扰她许久的问题。
此后几天，她每天都会盯着那几个字看上数个小时，女仆长劝她注意身体，因为她因为这几个字而失眠，脑海中思索着无数种可能性。
我可怜的甥女，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一个月后，传来的噩耗几乎击垮了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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