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出刀
清早的南房有些喧嚣，天还未亮时，持续不断又有节奏的敲击声便响了起来。
房门前那棵黑得像铁一样的树下，身材高大的汉子双手握刀，不停的挥砍着，刀身每一次与树干接触，都会传来“砰砰”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大山中极为清晰可闻。
东蛰眉头紧拧，挥汗如雨，一身衣袍几乎要滴出水来，但那碗口粗的树真的就像是铁，每一刀都只留下浅浅的痕迹，同时还传来巨大的反震力，如果不是因为长年砍柴有所适应，他的腕骨只怕早已被震碎，可即使如此，此时手臂也依旧被震得发麻。
不得不说，东蛰的体质确实强过常人，他昨日带着伤砍到深夜，又连夜去完成了今日的杂务，只休息了一会便来到南房继续砍树，今早却依旧显得精神。
敲击之声引来了不少人，一些昨日受到侵扰的弟子，一大早便过来一探究竟。
“这二愣子又在做什么傻事？”
“因为替那野人砍柴，昨日被拦在路上打了一顿，今天还不消停？”
“那野人玷污了月师姐清修之地，现已犯了众怒，敢帮助他？活该！”
两名围观的俗修谈论着，有人认得那树，说道：“呦！好家伙，铁梨木？”
“这人疯了吗？这铁梨木传闻是内阁一位长老亲手种下的，坚不可摧，即使有凝丹境的修为也很难弄断。”
“我没记错的话，他至今连煅体都为完成吧？”
“三年还没完成煅体，难不成现在想以弄断这铁梨木的方式，博得师长青睐？”
“取巧之徒而已，三年都完不成煅体，证明你修途已无望，即使真砍断树，也不会有内阁的师长愿意收你。”
“趁早放弃吧。”
围观的三五人一言两语的议论着，话语讥讽，东蛰并未去理会，一心砍树，不过这铁梨木却诚如这些人所说，他砍了如此之久，硬是没能砍出太大的缺口。
过得一阵，众人见他不理会也不生气，没了兴趣，又冷嘲热讽几句，便散去了。
夜追白来到南房时看了他一眼，未做过多的交流，随后去提了刀往山中去了。
……
东蛰在南房砍铁梨木的事情很快在俗修中传开了，前前后后引来了不少人围观，最开始大家都是来看个稀奇，凑个热闹，顺带留下几句嘲弄。也有人打赌看他能坚持多久，或是最终能不能砍断。
总之，都只将这当成了一个笑话去看，当成无聊修行生活中的一点调味剂。
最开始几天还断断续续有人来，时间一长众人便失了兴致，慢慢将这件事抛出脑后。只有那未曾间断的“砰砰”声，还提醒着他们有着这样一件事情。
仅有为数不多的几人一直在关注着南房这边，例如王子石、张无端、奇寒、管儿等。
值得一提的事，管儿将此事告诉了她的几个姐妹，月管事身边的几位侍女，都对这件新鲜事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直至后来，月连珠本人亲自来看了一眼。
因此倒是在俗修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不少人甚至以为东蛰真的获得了内阁某位师长的青睐。
当然，此事到得后来也就没了声讯，不了了之了。
这些终归只是俗修中的一些小事，影响不到内阁，就如同浅滩上的小小水花，无法影响真正的大海。
慢慢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另外一则消息自内阁传开，以极快的速度席卷了整个俗修，成为了所有人当下注目的焦点。东蛰砍树这件小事，自然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那是——内阁的师长要来指导修行。
八月上旬的秋天，东蛰砍树的第五天，夜追白来到月华殿近半个月。
五天以来日夜不戳的挥刀砍树，效果却是微乎其微，那颗铁梨木上最终只留下了一指宽的缺口，距离砍断远远不够。
要知道，这五日他几乎没怎么休息，身体机能已然到达极限，很明显，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能够完成的范围。
夜追白每天都会来南房完成杂务，但自那日以后，二人便再没有过对话，对于此，他也未曾给出过任何解释，完成十担任务便离开南房，偶尔会朝铁梨木这边望上一眼。
东蛰心中急迫，之后两天便干脆不休息，也不去管每日杂务，一心一意砍树，因此还受到了禁食三日的责罚。不过这和他要做的事比起来，就显得微乎其微了。
夜追白这几日的生活则相对平静，自那日王子石被奇寒逼退后，再没有人来找过麻烦，事情若就这样过去，他自是乐见其成。不过，就如奇寒所说，这件事是有人在背后推动，应该不会太简单。
每日要做的事依旧是砍柴读书，对于修行，也就是那些潭水山涧，暂时没有太大兴趣，闲暇时间或是喂喂山雀，或是关注一下东蛰砍树的进度——管儿也时不时的会向他打听。
……
约定的第七日。
铁梨木前，东蛰机械般的挥动着柴刀，整个人如同麻木了一般，眼中只剩下砍树，短短七日，他原本高大的身材消瘦了不少，不过却显得更为结实。
双臂的肌肉早已到达极限，不断发出轻微的颤抖，似乎随时都可能崩溃，可眼下的进度却还不足一半。
任他如何拼命、怎么疯狂，最终还是未能完成。
“停下吧。”
背后的声音传来，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哐当一声，手中铁刀因为脱力飞了出去，东蛰直接跪倒在地，哪怕被多人围殴也不曾害怕的他，第一次留下了泪水。
“根本没可能，这根本不可能做到。”
气馁、不甘、积愤、无能为力，各种情绪在他心中揉作一团，最终让得他奔溃了。
几日来众人的嘲讽奚落还历历在目，不断激励着他，原本以为抓住了一线机遇，现在看来只是无用之人的垂死挣扎，连一棵小小的铁梨木都砍不断，谈何去反抗那些欺凌？
“我真的好无用、好无用啊！”
夜追白没有说话，走向一边，捡起刚才被震飞出去的柴刀。
东蛰觉得他大概是对自己失望之极，不准备再作理会，心灰意冷的垂下了头。
南房的柴刀用料极佳，但多日不戳的疯狂挥砍，刀身上还是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缺口。
夜追白手握柴刀，走到铁梨木边，右手微微向上抬起一个弧度，然后下挥。
“嗡”一阵音波如同浪潮般向四面八方扩散出去，紧接着只听咔擦一声，东蛰砍了七天未能撼动的铁梨木，倒了。
“别再让我有机会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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