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茶馆听书
江老四很高兴地走在路上,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腰上的包里沉甸甸的,那是他刚刚赢来的银钱。走起路来听到包里面传来金属摩擦的响声,让他感到极为舒适。
“浪儿里个浪诶,我亲你诶……侬不晓哟…不论这风和雨哟……”
他嘴里吊着一根狗尾巴草,唱着当地的小调,双手放在脑后,一身粗布衣服洗的相当干净,走路也没有了生意人的急躁和赶时间,得了如此多的银钱,还做什么生意?
青石板的路坑坑洼洼,一脚下去能溅出相当多的水花。远处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向江老四的巷子走来,那两个身影江老四可熟悉的很,他招手对着那两个身影喊道:“喂,李哥!阿晓!这里咯!”
李轩见他腰上挎着个大包,挤着眼睛笑道:“哟,江老四,看起来赚了不少钱啊!”
江老四打了个哈哈,连连摆手道:“没有的事,赚了点小钱,能叫赚了不少么?”
阿晓见他们聊的正欢,就蹲在一边没有打断他们讲话。
聊了一会,李轩问道“你今天时间挺充裕啊,江老弟 怎么,赚了钱连生意都不做了?这么悠闲?”
“哪有!我这不来找阿晓了么?我们还等着去河西收瓜呢!你说是吧阿晓!”江老四对阿晓说道。
“对对!我还没有去过呢!”阿晓点了点头。
“那我得先给你提个醒。”李轩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我才从码头那边过来,今年的水涨的很大了,别说老哥没有提醒你,能别去就最好别去。”说完,还用手颠了颠江老四的钱袋,从里面掏出了一粒碎银,笑着道:
“那就这样了,我也去玩两手,江老四你不仗义啊,连点分红都不给我,到时候别怪老哥我去福喜街取经不带上你。”
江老四脸颊上的肉颤了颤,看了看阿晓,用手挡着嘴前,小声说道:“上次你不也只顾着自己一个人取经么!那些慈悲的女菩萨,不都和你一块去讨论经书去了?还有哪个留给了我?”
李轩“嘿嘿”的笑了几声,说道:“下次,下次一定挑几个漂亮的小菩萨!”然后就一溜烟向陈家方向跑了。
江老四看着李轩远去的身影,暗骂了一声:“死心眼的,家里这么有钱还吃我的红,忒的心黑!”
阿晓听他们两个说话云里雾里,问道:“江叔叔,什么叫‘取经’啊?还有,我记得我们这里是没有庙的,哪来的女菩萨?是在你们说的是福喜街吗?”
阿晓没有去过福喜街,听大人们的语气那里似乎是个神秘的地方。
江老四脸色有些不太好,两只手搓了搓阿晓的脸,小声却又严肃:“没有女菩萨,哪来的女菩萨?我和你轩叔叔在讨论去寺庙拜佛的事情呢,你小孩子不懂,别乱说。”
阿晓听话的点了点头。
江老四重新扬起了他高傲的头颅,拉上阿晓的小手,大手一挥:“走着!今天江叔就带你去见见世面!”
……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这句话用来形容现在的溪河,倒是有些合适。
平时高处水面一丈多的老码头,已经被汹涌的河水淹没,只留着还系在码头上面的船浮在水面上。远处的河水在河道中翻腾,上游的来水依旧汹涌,带来巨量的水和泥沙,原本清澈的河水已经变成了浊黄色。
江老四看了看自己那离岸边快三丈的小船,一直笑着的脸僵硬了起来。
“江叔叔,今天我们还去河西吗?”阿晓问道。
江老四苦笑一声,道:“这么大的水,船都不敢开啊,怪不得轩哥这样说。”说完他看向阿晓,试问道:“要不然我们今天回去?等水势退了再去?”
阿晓有些遗憾,有些落寞地转身离去。
阿晓没有出来过这么远的地方几次。
他自小在家里被老道士和江老四的帮衬下养大,当他可以自己料理自己的事情后,老道士便不在带着他出摊。
他一个人不敢去很远的地方,也不敢去人少的地方,在河边玩的时候,苏颉常常说他胆子小,连水都不敢下。但其实阿晓的胆子并不小,他从小胆子就大。
因为老道士原来说过自己要是不见了他会很伤心。
阿晓很喜欢爷爷,不想要爷爷伤心,才管他们怎么说呢。
于是乎这个还很稚嫩的孩童,就很听话的会自己吃饭看书了——书是老道士从别的旧书铺是淘来的,应该是学堂学生所变卖的识字读本。他每天的生活便是在家里读书,用一根段木枯枝在地上照着书上的字写着。要是苏颉在家的时候还可以去邻居家玩耍,但是后来苏颉去上学堂了以后就留下了他一个人。
所以当阿晓听见自己可以出来的时候很高兴。
江老四看着阿晓的小小身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点子。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把抱住阿晓,丝毫不顾阿晓的叫唤,将那小身板直接扛到肩上,大笑一声:“走!江叔叔今天带你去茶馆听说书的!今天,咱们不差钱!”
早上的茶馆内相比于傍晚有些冷清。
现在这个点来茶馆内坐着的都是些吃早茶的客人,早上的早茶一份需要六枚铜板,其中包括两个大白面馒头,一叠辣椒酱,一杯清茶,还有一块解辣爽口的冰糖。
早上的说书先生依旧是那位柳姓先生,以前小城里的说书先生可不止柳先生一个。自柳先生来说书后,日日门庭若市,以前的几个说书先生们都有些气愤,责怪柳先生抢了他们的饭碗。直到后来双方比了一场,柳先生孤身一人说的其他几位理屈词穷,羞愧无比,从那以后,柳先生就成为了这座小城里的唯一的说书先生。
柳先生的说书本领了不起,而且故事也是新颖传奇,不像其他几位先生,翻来覆去不过是些老掉牙的历史故事,柳先生一说起来,那是才子佳人,神鬼志异,前朝往事、仙门秘闻……各种故事个个信手拈来,每次都惹得满堂喝彩。
听书的众人一边就着辣椒吃着馒头,辣的满头大汗,狠狠的灌一口清茶,但是到了柳先生讲的精彩之处时,有些还在咽馒头的人、还在喝茶的人、还在擦汗的人都忍不住站立起来,给予这位出色的说书先生最为热烈的掌声。
茶馆正前方的是一个戏台,现摆着一张木质长桌,上面放着一块说书先生所用的惊堂木,那柳先生便站在桌后兴致极高的讲着今天的故事。
“上回说到,那刘生进京赶考,自己家境又不厚实,住不起这官家客栈,原本想投个和尚寺庙、道士道观便草草了事。”
“谁知这附近十里地,只有个荒废庙宇,这庙宇年久失修,已是不成模样,杂草从生,大殿内满是蛛网,刘生暗道倒霉,多日来的旅途劳累,他也没有多想,找了个后殿干净处也就睡下了。”
柳先生笑呵呵的停止了说话,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水。
台下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有个年轻人见他不讲了,急得道:“后面怎么了?柳先生您老别吊我们胃口啊!”
柳先生拿起惊堂木,往木桌上重重一拍!
“啪!”
众人的眼光皆被这一拍所吸引。
柳先生捋了捋自己那长胡子,见效果不错,便继续说道:
“那刘生在那寺庙里歇息,半夜偶然听到些不寻常的声响,像是有人走路的声响,心里有些警觉。这方圆十里都没有人烟,晚上来这里过宿的,不是强盗匪寇之流就是那流民乞丐。”
“但不管是哪种,晚上在此遇到了都不是些好事,这里没有官府管辖,出什么事只有天老爷知道。故此,那刘生从地上摸起来一根碗粗木棍,躲在那帐帘后面,露出一只眼睛,想看看是什么情况。”
“前殿似乎是进来了一个人,待到走近了刘生才发现,那进来的人身形细小,穿着一身白色衣裙。三千青丝散乱的披在肩上,黛眉巧妙如那名流才子所画,肤若凝脂,樱桃小嘴仿佛是含着红色朱丹,手指细长,一举一动飘飘乎若那天上仙子,双眼秋波连连,惹人疼爱无比。”
有诗为证:
“执晚云之流苏,沐阳春之回雪。”
“袅袅兮叹玉淮,醺醺哉轻田烟”
刘生平日里只知道读那圣贤之书,哪里见过这等女子?呼吸都不经意间急促了起来,这反而是被那女子察觉到了,吓得那天仙一般的人儿花枝乱颤,娇呼一声……”
江老四牵着阿晓的手走近茶馆,找了个好位置坐下了,店小二见是江老四,很识趣地跑过来,说道:“老主顾啊,今天上午怎么来了?”
江老四笑着从怀里拿出十文铜板,对着伙计说道:“去掉馒头,其他的都来两份。”
“好嘞!”小二收好铜板,跑去忙活了一阵子,不一会便端来了两杯清茶。
“江哥,您的冰糖。”店小二拿出了一个青花瓷罐,夹出两块冰糖放在茶碟上就准备走,却被江老四伸手先给拦住。
江老四靠近店小二小声问道:“今天是讲些什么?”
店小二见他问自己就来了兴致,将那放冰糖的罐子放在桌上,说道:“今天柳先生讲的是那刘生赶考的故事,现在正好是故事的精彩之处!你算是来对了,我不和你多说了,忙完等着听故事呢。”
江老四又拦着店小二,看了看阿晓,无赖般说道:“我这孩子喜欢吃糖,要不多给几块?”
店小二看了看一旁乖巧的阿晓,心里又急着忙完听柳先生说书,便小声说道:“可不要给旁人看见了!”于是从瓷罐里又夹出两块冰糖,放在阿晓的瓷碟上。
阿晓站起来说了声谢谢。
小二摸了摸阿晓的脸,笑了一声:“这孩子长的真讨喜!江哥你不要总让我这个跑腿的为难啊!我先去忙了,你们慢慢听!”说罢便急忙跑去厨房里忙着了。
江老四看向阿晓,得意道:“吃吧!这家的冰糖可甜的很,味道又纯,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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