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慕容潆洄
当清晨的第一缕晨曦再次从地平线升起时,慕容潆洄早已收拾停当,准备开始一天中最重要的晨练。
已经年满十四岁的他完全没有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天真与活泼,反而多了一丝同龄人之中少有的沉稳与干练,而在邻居的印象中,慕容潆洄不仅孝顺懂事,且热心助人,无论是谁家遇上什么难事只要力所能及,都会顺手帮上一把,因而颇得乡里乡亲们的喜欢。
但令人奇怪的是,慕容潆洄做事规规矩矩,每天除了例行的晨练,再就是隔三差五的上山打些野味过活之外,几乎没有贪玩、赖床等劣习,俨然一副小大人一般,而从某些邻居茶余饭后的谈笑中,确实也没见到慕容潆洄有什么亲人来照顾他,也许正因如此,慕容潆洄也没什么志趣道同的朋友或者玩伴,仿佛自打出生起,他就是一个人这样安安静静地生活,过着自给自足、与世无争的太平日子。
当然了,这些事情乡里乡亲们虽然都很好奇,却也是从来不便过问的——不是不想,而是不便——除了偶尔关心一下村里这个讨人喜欢的小男孩,就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了。
其实慕容潆洄自己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都是拜他那对素未谋面、梦境中总是模糊不定的父亲母亲所赐,当然,还有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义父”,想起这位义父,慕容潆洄就不由得恨得牙根痒痒,自打六岁那年懂事起,慕容潆洄便在义父的严厉目光下开始了这地狱般的痛苦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慕容潆洄思绪起伏,想着自己那不堪回首的童年,不由得轻叹一声,转身走了出去,往日的这个时候,村里除了偏东头的那家铁匠铺照常开炉(炼铁水)以外,就几乎没什么人了,路上甚是清净,慕容潆洄与张铁匠打了声招呼,快步走出村子,直奔村后的大山而去。
慕容潆洄居住的这个小村子其实不是很大,也就四十来户人家,背靠大山,村前一道弯弯的涓流,清澈如镜,一路向南流淌,直抵这一带最大的一个城池——平阳城,河水甘醇甜美,渔产丰饶,长年滋养着这片土地,因此当地人世世代代都把这条小河称作生命之河,美名其曰“小阳河”,而这个小村子也因为这条小阳河被很多人称为“小阳庄”。
小阳庄依山傍水,美丽而又平静,良田百顷,村里人家多以种田、渔猎、砍柴为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民风甚是淳朴。
小阳庄村后的那片山峦总的来说并不是特别的高,也不是特别的陡峭,只是胜在林密清幽,岭挨着岭,将方圆数百公里的地方都连在了一起,若是从山顶眺望,便如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绿色海洋,清风吹拂下摇曳翩翩,显得格外壮丽。
山林间飞禽走兽在所多有,却并未开启灵智,只是比寻常的物种都要机灵聪敏的多,这里也没有规模较大的狼群活动,对于小阳庄的村民们来说,威胁不是很大,只是在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的家长里短中才能听到山中偶有灵兽出没的奇趣见闻,而这片山峦,相对的也被当地人亲切的称为小阳山,与村前的小阳河一同哺育着小阳庄一代又一代的山民们。
慕容潆洄此刻正沿着山势,有条不紊地朝着山林深处靠近,看似神态轻松,实则十分警惕,说不准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隐藏着一双阴冷残酷的兽瞳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随时都有可能向他发起攻击,慕容潆洄可真大意不得,毕竟这是用自己的鲜血和满身的伤痕所换来的教训。
只是,在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山林里却是一片死寂,既听不到树梢上鸟群的歌鸣,也不曾看到一只路过的走兽,慕容潆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觉得这一切有点反常,“真是奇怪,这里怎么这么安静?猎物都到哪去儿了?要不,再往前走看看。”他如是想到。
如此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慕容潆洄来到山林深处那一涓极为隐秘的清溪所在,望着周围空旷无声的山野,慕容潆洄眉头再次皱起,随后又沿小溪两侧低头仔细寻找着什么,却没有任何发现,此刻,他终于确定山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隐隐觉得似乎很不同寻常。
眼见日头已然开始西沉,慕容潆洄只得放弃,原路返回了小阳庄,此后一连多日,慕容潆洄数次往返于山林之间,却一无所获,偶尔听乡亲们说起,才得知村里的猎户也是双手空空,找不到任何飞禽走兽活动的痕迹,就像一夜之间全都凭空消失了一般,让小阳庄的村长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愁眉不展,慕容潆洄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吃过晚饭,慕容潆洄发现家里的余粮所剩不多,心想这样可不是办法,于是决定转天一早上山,往更深的地方走走,碰碰运气……只是睡到中夜,慕容潆洄却梦到自己身陷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境里逃脱不得,被那一双隐藏在寂静的黑暗中而又莫名阴森的冷眸死死地盯着,那个样子像极了慕容潆洄小时候第一次上山打猎时所遭遇的猛兽,让他仓惶不安,啊的一声惊醒,冰凉的汗水瞬间浸透了身上的薄衫,一片湿冷,感觉很不舒服。
慕容潆洄急忙换过了新衣,却没有什么睡意,于是裹了被子靠在床头,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挨到了佛晓时分,一声鸡鸣响过,慕容潆洄便早早起身,收拾停当,带着已准备好的数日份的口粮匆匆忙忙地钻进了那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深山密林之中。
一如前几日所遭遇的那样,慕容潆洄依然什么都没有找到,不要说什么漫山遍野的野兔、狍鹿、山鸡啥的野味,就是往常成群结队出没的山狼之类的食肉猛兽也没看见过一只,“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看了看身上那快要空了的干粮带和水壶,再看看眼前那片一望无际、密集丛生的山林,慕容潆洄觉得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反复权衡了利弊之后,他还是迈开了步子,朝着小阳山的最深处继续前进。
山里人家往往忌讳很多,比如那幽深不见阳光的密林,也比如那神出鬼没的凶禽猛兽,当然,最让人忌惮的还是那些口口相传却又神秘的关于山魈野鬼的奇闻轶事,而背靠小阳山而居的小阳庄自然也不会例外。
在上了年纪的老人们的回忆里,小阳山其实也分外山和内山,外山自不必多说,什么飞禽啊什么走兽啊,多得好似过江之鲫,倒也不愁什么温饱问题,往年村里在忙完繁重的农耕之后,便会挨家挨户地动员,组织起以青壮力为主的猎人队,兴高采烈地开进深山里,猎捕野味,只要不碰到大规模的狼群游荡,基本没什么威胁。
然而内山就不一样了,在祖辈代代相传的异闻里,小阳山内山深处是一片不为人知的密境,除了偶尔那说不清到底是鸟鸣还是兽吼的巨大啸声在密林间回响,惊起无数乱雀飞鸦,加上山道崎岖、林密幽暗,让人毛骨悚然,也就没有什么人再涉足过,年深日久,更显得神奇而又隐秘,当然,这其中的危险也是相对的。
约莫日头西沉时分,慕容潆洄已不知不觉深入到小阳山内山很远的范围内,举目远眺,他发现这里真的除了树还是树,一片挨着一片,根本望不到尽头,更别说有什么像样的飞禽走兽了。
“真是奇怪,这里竟然也找不到猎物的踪迹,寂静得可怕,难道这内山真的没有任何活物么?”慕容潆洄心里一片茫然。
等等!慕容潆洄似乎闻到了什么,那是一种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味道——鲜血的味道,这林子里居然有一种淡淡的血腥之气在飘荡着。
这是什么情况?慕容潆洄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味让慕容潆洄更加警惕,他慢慢地抽出行囊里的长刀,顺着血腥气味飘来的方向悄无声息地靠了过去,不过让他惊奇的是这股血腥味竟是从内山更深的地方传来的,这就更让慕容潆洄警觉起来。
慕容潆洄抬头望望,但见夜空中繁星满天,想必此时已近亥时了吧,若在往日他早已点了一堆火把,就地扎起营帐休息去了,然而,此刻那黑暗中越来越浓烈的血腥气却让他感到十分不安,隐隐觉得这山里好像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需要好好探个究竟。
稍作休息,慕容潆洄便小心翼翼地穿过那片密集丛生的林子,来到一处地势较为低平的谷地边缘,山幽林密,倒也清静,只是此刻山谷中却弥漫着一阵阵浓烈的血腥之气,顺着山风扑面而来,让人惺惺作呕。
慕容潆洄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凝神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情景却让他的脸上顿时变了神色,“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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