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神的继承者
穿过广场，一道巨大的石门出现在他们眼前。石门足有五十米高，嵌入了高耸入云的崖壁之中。老八把黑天韵放到一旁，双手放在门上用力一推，随着沉重而烦闷的声音，石门打开了。老八又把黑天韵背了起来，当他们进了门之后，那门自动关上了。洞穴各处的墙上均安置了许多面直径一米五的铜镜，在白天可以将外面的阳光反射到洞穴各处。现在是晚上，这些铜镜便不再发挥作用了。
老八的眼睛非常适合现在漆黑的环境。眼下他走的这条路，黑天韵再熟悉不过了，毕竟自己走了二十年。就算现在伸手不见五指，他也能独自摸到自己的住处去。
正中央的山峰是整个盘龙岭的最高峰，名曰“巨龙之巅”，月之宫就被修建在这山巅之上。整个盘龙岭宛如一条正在腾起的巨龙，而那“月之宫”就是龙头。整个山岭巍峨雄壮，气吞山河，无不让人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盘龙岭中心，其山体被掏空。在保证山体结构完整性的基础上，被月之一族的能工巧匠们大刀阔斧地改建，现在可以容纳数十万族人居住。各个部族首领分布在四周的山体里。而月神、玄月以及黑天韵他们住在巨龙之巅，老八他跟黑天韵也离得很近。
整个月之一族的内部构成很简单。月神是他们的首领，往下是大祭司，再往下是分别管着各种大小事务的各个部族首领，而再往下就是各部族的成员。而黑天韵的师父是月神唯一的子嗣，也是月之一族的大祭司。他负责维持整个族群的社会秩序，其中还包括眷属们生活的方方面面。而黑天韵跟各部族的首领是同一等级。
他们也从不排外，黑天韵虽作为人类却能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在他们看来也只是多了一个族人而已，并不会因为朝廷对他们做了很过分的事情而迁怒于他。
玄月经常让黑天韵去负责一些人类相关的事务。比如在他十二岁的时候，玄月就开始让他负责去人类的集市上采办各种货物。为此他也练就了一手讲价的本领。至于其他的事情，玄月也不允许他插手。
而老八以及它所率领的远古虫族，主要负责整个盘龙岭的安全工作，虽说以前也不敢有谁想挑战月神的权威。老八真正变得忙碌起来是从人类挑起了种族间的战争开始的，在这期间不断有奸细潜入进来，人类总是有办法骗过守卫，这让老八头疼不已。
现在盘龙岭只剩下他和黑天韵，其他的眷属及成员在老八的建议下都去各个地方躲了起来。
老八背着黑天韵不断往上走着，终于达到了这“巨龙之巅”。月之宫此刻就耸立在他们眼前。
眼睛是月之一族的图腾，这样的形状在月之宫以及整个盘龙洞里随处可见。在月之一族，眼睛是智慧与力量的象征，族人们始终相信，眼睛越多越接近神。
巨龙之巅没有想象中那么狭小，琼楼玉宇分列山顶各处，层楼叠榭，错落有致。黑天韵的行宫在巨龙之巅的西侧，其富丽堂皇，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美轮美奂，丝毫不亚于月神和玄月的行宫。
老八直接将黑天韵背进其行宫，放在了床上，并点亮了灯。“你手脚不是动不了吗！我给你准备了药酒，对你手脚僵硬有奇效。可别浪费了，材料很难找的。”老八一脸坏笑的看着黑天韵说道。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你到底弄了什么药酒啊？要是恶心的话，我可不要啊！”黑天韵有不好的预感。
“那就由不得你了！”
老八笑得更邪恶了，转身朝门外走去。过了一会儿，随着一股恶臭飘进屋里，老八也进来了，手里还多了一个泡澡的大木桶。里面盛满了恶臭的深绿色粘液，闻起来像腐烂的肉夹杂着大粪的味道。他把大木桶放在一旁，喘了口气，擦掉额头上的汗珠，朝黑天韵走了过来，那恶臭的粘液溅了老八一身。
“你给我滚开，我绝对不进去！离我远一点！你别过来！”
尽管黑天韵想拼命挣扎，但手脚僵硬，活动不开。老八一脸邪恶地笑着走到床前，一把抱住黑天韵。老八背上伸出了两只蜘蛛的腿，将不断飞过来的桌椅板凳挡开。
将身上仅有的那件白色大氅扒了之后，老八直接将不断挣扎并大叫着的黑天韵扔进了大木桶里。绿色的粘液溅了一地，整个房间充满恶臭。黑天韵实在受不了这恶臭，晕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黑天韵被一股奇异的香味儿熏醒了。现在已经是早上了，他发现自己仍然躺在木桶里。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轻了许多，他的手脚现在可以自如地活动了。眼前的液体不再是昨晚那充满恶臭的绿色粘液，而是散发奇异香味的淡绿色液体——这是龙涎的味道。
他立刻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昨晚，他不知什么时候中了老八的幻术，把这奇药当成了恶臭的粘液。他不得不佩服老八那强大的幻术，他不仅仅能控制视觉，包括触觉，嗅觉在内的五感他都能控制。
龙涎是上好的疗伤圣品，还具有凝神助眠的功效。这东西盘龙岭没有存货，而且绝对不好找，尤其是眼下老八的行动还受到来自人类的限制。
忽然一阵特别的香味传来，尽管这味道被浓浓的龙涎盖过，但它依然把黑天韵的意识拉了过来。不同于龙涎，这是食物的味道。黑天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胃空了整整十年。
老八抬着一个大木盘子过来，上面是一只烤全羊，旁边还放着各种蘸料和一壶酒，外加两个酒杯。
黑天韵这时什么也顾不上了，他站起身，跨过木桶边缘，从里面出来。跑上前去，一把抢过来放到桌上。他直接用手扯了一大块儿下来，只见它色泽黄红、油亮，咬上一口，皮脆肉嫩，肥而不腻，酥香可口。老八也坐下来，一起吃起来，这一整只被他俩三两下就吃完了。
酒足饭饱之后，他才注意到自己还光着身子，而用来遮丑的那片叶子早已经被药酒泡开，现在正飘在木桶里。他走到衣柜旁，从里面拿了些衣服穿上了之后才跟老八打招呼。
“你说你都几百岁了，还那么小心眼。不就是背了我一下吗？一个劲儿地报复，现在连幻术都用上了！”
老八大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被龙涎的香气吓晕过去。你也是可以的！”
黑天韵脸一下红了，“那还不是你害的！”
老八好奇地问道：“我突然很好奇，我们可以幻化成人类，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本领，月神还有大祭司他们也都可以。而你的法术还跟他们一样，那你会不会幻化成别的什么啊？比如月神的样子？”
“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儿好奇。应该不行吧？”黑天韵有些怀疑，便他问老八，希望能找到点儿窍门，“你是怎么变的？”
“你这么一问，我还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这么变的。跟吃饭，伸手，走路这样的动作差不多，自然而然就出来了。大祭司没教你吗？”老八回答道。
“这个他还真没教过我。让我想想，好像有点儿感觉了！”
突然，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皮肤渐渐干枯成了墨绿色，头部被拉得更长了，五官逐渐消失，五个格外突出的眼睛胡乱摆放在脸上，头发也变成了细长的章鱼触手，手脚变得更细更长。比刚才高约近一个身子。
“你还真的变成了月神的样子。”老八惊喜地说道，“那你还能变别的吗？比如我的样子。”
“不行吧！你不是也变不了我的样子吗？”黑天韵否定道。
“我跟你不一样，我这样子是与生俱来的，想改也改不了。可你不是啊！你快试试。”
黑天韵试了试，还真的变成了人面蜘蛛的模样。只不过跟老八不同的是，黑天韵的全身呈墨绿色，脸是一副完整的干尸状，而头发的位置是许多细长的章鱼触手。
“太棒了，你这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连月神我都没见过他可以像你一样可以随意变化。你再试试可以变成人类的样子不，你快变个美女试试！”老八格外兴奋。
黑天韵从刚才的蜘蛛形态变回了原样后，站着一动不动已经好一会儿了。老八有些不耐烦了，问道：“都过了这么久了，你到底行不行啊？”
又过了一会儿，黑天韵失望地说：“看起来并不行。”
“你已经很厉害了。现在我更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师父他跟我一样，不管幻化什么都是固定的。而且据我所知，历代月神，不管是不是神子都不具备像你一样随意幻化的本领。”
“你刚刚不是说了你幻化的方法吗？我就按照你说的那感觉来的。至于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也许跟我胸前这东西有关。”黑天韵解开上衣，露出胸口那个螺旋状花纹。
“就是这个东西？”老八伸手上去摸了摸，说：“与周围的皮肤不同，这花纹的手感跟玉一样温润。”
“关于这东西，你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大祭司也没跟我提起过。想必是他研究的成果。”
黑天韵忽然想到了什么，“我突然想问你一个问题，昨晚那个大蜘蛛跟现在这个帅哥，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啊？现在这个一点都不像是一副皮囊。有血有肉的，完全感觉不到里面藏着那么一个怪物。要说刚才那怪物才是你幻化的，我觉得也未尝不可啊！”
“你干嘛这么问啊？”
“没有，我就好奇，想问问。”
“这有区别吗？两个不都是我吗？”
“我就是想知道你更喜欢哪个样子？”
“现在你看到的这个是别人想看到的样子。这个样子给我平添了许多条条框框，我必须像人类一样，不得不去遵守这些东西。而那个样子就不用，我想干嘛就干嘛。”
“所以我才想知道，你到底更喜欢哪一副皮囊。”
“大蜘蛛的样子可以让我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这个多好啊？可是太过无拘无束也不行啊。我当初就是太过率性而为，才让那些人类有机可乘，说我是邪物，说要替天行道。给了他们诛杀我们的借口。后来我换了这副模样，也收敛了许多。虽然多了很多约束，但生活也平静了许多。”
“但这还是你吗？”黑天韵有些疑惑。
“那你觉得哪个才是真正的我，到底是现在这个帅哥幻化了那蜘蛛，还是那蜘蛛幻化了现在这个帅哥？干脆我这么说，你觉得刚才你幻化的那两种形态是真正的你，还是现在这个人类的模样是真正的你啊？”老八故意问道。
“这不是废话吗？当然现在这个是我了。”黑天韵十分肯定地回答道。
“那同样的道理，现在你看到的，就是现在的我。”
“你把我都绕晕了。”黑天韵说。
“你也别太细究你的身份，你就是你，太在乎那些外表干嘛！正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慢慢你会明白的。比如现在，我就是人类，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就把昨天那些想杀我的人看作是同胞。”老八说。
老八说的这些，黑天韵很不理解。“你这大哲学家，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呢？我现在也懒得去搞清楚你说的。”黑天韵一边说着，一边又想到了老八头上那道很不起眼的大口子。他控制着老八头部左边的头发用力往下一扯，他的左边的头皮掉了一半。头部左边又还原了那黑色的“干尸”状，跟右边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有病啊？”老八抱怨道。
“原形毕露了吧！”说完，黑天韵又让那皮肉套了回去，接着说：“这样你还当自己是人，当那些人是你的同胞？”
“你会明白的。佛家不是有一个典故吗？在佛陀眼里，一个美女只不过是心肝脾肺肾，屎、尿、鼻涕等等污秽被一张人皮包着。所以你为什么非得分得那么清楚，我们本质上是一样的，不一样的只是外表的皮囊而已。”老八意味深长地说。
“我的这张皮下面是你说的屎尿，鼻涕这些污秽。可你这个大蜘蛛里面是一个大帅哥啊，这也是一样的吗？”黑天韵故意说。
“当然是……”话刚说了一半，老八突然觉得不对劲，他接着说：“还好我反应快，要不然被你钻了空子。居然骂我是屎尿、鼻涕。不过你说的也对，只不过搞错了类比的对象。我有两个皮囊，大蜘蛛和帅哥两个都是我的皮囊，这都是外在。内在也跟你们人类一样，心肝脾肺肾也都有，五谷轮回也同样经过我们这儿。”
“好吧，打住吧，我不想听了。你都扯到哪儿去了，你这小小的皮囊，跟我的差不多，要装心肝脾肺肾，屎，尿和鼻涕，还要装你大蜘蛛的外表。你那里面得有多挤啊？”现在的黑天韵并不理解这番话的意思，他有些不耐烦了。
“这个就不劳烦你操心了。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老八这句话说得颇有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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