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又见程雪
在离岛屿数海里的时候，大船放下一艘木舟将跋锋寒载回。
随着木舟靠近大船，甲板上的人们已经清晰可见。
跋锋寒的目光从人群扫过，望向那面绘有一头怒目金刚的黑底船帆，他的脑海里没有关于此图腾的记忆，于是对撑船人问道：“贵派不是燕国本土门派？”
撑船人道：“我们来自赵国的大力金刚门，特来参加寒潇城的交易会。”
跋锋寒点了点头。
不曾想又到了三年一届交易会的举办时间，如此算来，他已经被冰封了整整三年。
三年前，他四阶修为，即将突破，如今却在昔日同伴毒害和千年寒冰侵蚀下连跌两境。
说话间靠近大船，船上已有人甩下绳索将木舟重新吊起，助他们登船。
此时甲板上零零散散的站着十几个人，年纪多数在十七八岁，为首的是一名中年壮汉和一位长眉老人。
那名五短身材的光头汉子将甫登船的跋锋寒上下打量一番，说道：“四日后我们会在寒潇城靠岸，你就暂时住在首层尽头那间屋子，我住在隔壁，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我，饭菜和水一会儿让人给你送过去。”
跋锋寒点头道了声谢，没有过多言语，随后在先前那名船夫的引领下朝尽头的房间走去。
光头汉子一直盯着跋锋寒的背影，待他走进船舱时才收回目光，转身对那些跑到甲板上看热闹的年轻弟子们摆了摆手：“都散了吧！你们不努力修炼，对别的事反而挺上心。”他面向那些已经陆续朝各自房间走去的年轻弟子们，忽然提高嗓音继续说道：“交易会上有人会拿出五注金刚魔猿的兽魂进行拍卖，这件事情，出发前已告知你们，但我们最终能拍到几注兽魂尚未可知。你们此行十九人，唯有突破到二阶才有融灵的能力，谁率先突破，谁也就具备了拥有一头金刚魔猿灵魂的资格！赶紧给我滚回各自房间努力修炼！”
话音刚落，那些弟子们已经陆续回到房间，甲板只剩下光头汉子和长眉老人。
长眉老人笑眯眯地说：“看不出蒙长老对激励这些年轻人还是很有一套嘛，你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连我也被你唬住了。”
蒙田苦笑道：“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你这老头儿就别打趣我了。”
长眉老人瞥了眼尽头的房间，忽然说道：“那人不过二阶修为，不像隐藏实力。”
光头汉子认真道：“但不可掉以轻心，这群小家伙未来都会是门派中流砥柱，这次掌门命你我携同前往足见重视，还是谨慎为好，毕竟人外有人。”
长眉老人啧啧出声，围着蒙田踱步一圈，上下打量，蓦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光头，在蒙田有所反应前又迅速收手：“小蒙啊，你还是太年轻，早前若是对他放出的信号视而不见，何至于现在提心吊胆？”
蒙田对老人性格已然熟悉，并没有因此惹火，说道：“此事于我们不过顺手而为，于他却是雪中送炭，这世道不该那么冷漠，对他提防些就好。”
“你的心性放在当今世道，活不长久。”长眉老人没了说话的兴趣，随即转身离开。
大船继续航行了数海里，尚未回屋的蒙田站在甲板上望着近处一群海豚围堵被大船惊起的鱼群。
专注捕食的海豚忽然受惊似的聚拢，不再继续围堵鱼群，反而潜入深海不见了踪影。
蒙田看向远处海面，数海里外出现了一大股翻涌的浪花，此时正在迅速向大船靠近，浪花中隐约可见到一抹红色起伏。
蒙田凝神望去初见端倪，那巨大浪花中有密密麻麻的青色鳞片闪动，其中竟还裹挟着一个人。
随着浪花逼近，屋内的长眉老人也有所感应，走到甲板上望着被不知名生物搅动的海浪，沉声道：“你先去知会小家伙们提高警惕，另外小心提防那个半路登船的家伙，这里由我盯着。”
长眉老人话音刚落，蒙田已经转身离开。
始终提防着的长眉老人忽然轻咦出声，他也注意到海浪中竟然有人，还是一名好似昏迷的红衣女子。
海浪在离大船百米开外忽然平息，接着十头布满青色鳞片形似猿猴的生物上身浮出海面，安静的望着长眉老人。
其中一头肩上还扛着那名已经昏迷的女子。
“原来是几头海猿作祟！”长眉老人喝道：“我知你们通晓人言，带着那女子速速退去！”
长眉老人枯瘦的身体暴发出一道暴躁蛮横的气息。
那群海猿没有因此退却，只是将身体下沉，唯有脑袋露出海面，依然平静的望着他。
早在那股海浪靠近的时候，屋内最先生出感应的不是长眉老人，而是靠在床头，闭目假寐的跋锋寒。由于栖身在他识海的雪臧本体乃一头古老妖兽，清醒时尚能调控自身能量，如今陷入沉睡，它外泄的少量气息却让跋锋寒对妖兽的感知变得十分敏锐。
在屋内静观其变的跋锋寒听到老人的喝声，继而想到了程雪，随即推门而出，却被赶来的蒙田伸手拦住：“来的只有十头海猿，它们天生被我们的灵魄金刚魔猿克制，无需担心。”
跋锋寒没有在意他的言语，在踏出房门的瞬间，目光就移向船尾，片刻后对蒙田说道：“如果来的是数十头呢？”
蒙田沉声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只提防前面，你最好带着其他人一起去那边看一看。”跋锋寒说着指向船尾：“如我所料不错，前面弄出大动静的十头海猿只是为了引起你们注意，此时数量众多的海猿正在悄然往船尾聚集，随时可能爬上来。”
蒙田来不及思考眼前年轻人所说真假，诸事皆怕万一，如果被年轻人言中，仅凭他和长眉老人将无法应付。
“你自己注意安全。”蒙田没有继续阻拦跋锋寒，召集了早已严阵以待的众弟子后迅速赶往船尾。
跋锋寒来到甲板，一眼认出海猿中那名昏迷女子正是先前在岛上失踪的程雪。
长眉老人注意到跋锋寒的表情，说道：“你认识那女子？”
跋锋寒点了点头。
长眉老人正要开口询问蒙田等人为何去到船尾，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叫声。随后长眉老人就看到蒙田身后浮现了一头高大的金刚魔猿虚影，正在和弟子们全力击杀冒头的海猿。但海猿数量众多，仍有一些攀上甲板，避开蒙田，朝那些修为较弱的弟子扑去。
长眉老人来不及兼顾船下的十头海猿，对跋锋寒说道：“小伙子，这里就拜托你了。”
跋锋寒点头答应。
长眉老人道了声谢，身后也浮现出一头金刚魔猿的虚影，全力朝船尾急掠。
船下的十头海猿随着那道刺耳的叫声响起，明显变得兴奋，在看到甲板上只剩下二阶修为的跋锋寒后已经再次朝大船接近，准备向上攀爬。
那头扛着程雪的海猿似乎认出了跋锋寒，怕被针对，仍待在原处，甚至朝跋锋寒咧嘴，露出满口的獠牙。
跋锋寒后脚用力一登，跃下大船，半空中时，一缕缕细若发丝的凝实寒力已经环绕周身，在他双脚接触海面的时候，脚下的海水迅速冻结，他每踏出一步都如履平地，在躲过扑上来的海猿后，迅速向程雪靠近。
扛着程雪的海猿见势不妙，掉头要跑。跋锋寒鞠起一捧海水凝成冰锥朝那头海猿奋力掷出。
注入了冰魄寒力的冰锥威力很大，但跋锋寒如今毕竟只有二阶修为，冰锥移动的速度并非不可躲避，但那头海猿十分胆小，头也不回的只想逃跑，被追上来的冰锥刺中后背，冰魄寒力从伤口侵入海猿体内，将它生机冻结，死的不能再死。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在其他海猿逼近前，跋锋寒已经单手将程雪抱起，随后疯狂催动冰魄寒力，围绕在他周身的白色寒力如同活了一般，紧贴着海面朝另外九头海猿蔓延过去，所经之处海水封冻，在海水中如鱼得水的海猿就这样被猝不及防的被禁锢在海冰之中，只有露出海水的上半身在拼命挣扎。
奈何冰魄寒力出自雪臧，至阴至寒，海水被冻结后无比坚实，根本无法挣脱。
跋锋寒也是真正意义上首次动用这股力量，当初签下血契，雪臧答应借予他一部分力量，如今以他二阶修为也只能发挥出其中的两三成，但威力已经着实让他吃惊。
跋锋寒左手抱着程雪，右手握着一把海水冻结成的冰锥，将被禁锢的九头海猿尽数洞穿头颅后再次攀上大船。
此时除了船尾，两侧也不断有海猿向甲板上攀爬，长眉老人和蒙田各自守住两处，击杀攀爬上来的海猿，那些弟子们则聚集在另一侧抵御。
跋锋寒发现长眉老人和那名光头汉子此时并未尽全力，随后他发现两人所在位置的海猿数量要远远多于那些弟子所在位置。
看样子两人是打算借这次海猿袭击，历练门下弟子。
既然不需要他去插手，跋锋寒就将程雪带回房间，帮她脱去湿冷的红色裘袍，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将火盆也移到床边，随后坐在桌前的凳子上远远的看着她。
一盏茶的功夫，甲板上嘈杂的打杀声渐渐平息，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跋锋寒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那名光头汉子。
“海猿已经退去了，我是为先前的失礼来道歉的。”光头汉子说道：“如果我们没有早做准备，可能就要辜负掌门的重托，有弟子喋血。谢谢你。”
跋锋寒说道：“不必道谢，更不必道歉，换作我是你也会提防一个半路登船的人，如果海猿袭击成功，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你能让我登船，反而是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光头汉子咧嘴笑道；“我叫蒙田，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跋锋寒。”
跋锋寒侧开身子，示意蒙田进屋。
看到床上躺着的昏迷女子和挂在床头的红色裘袍，蒙田问道：“这女子是先前被海猿裹挟的那位？”
跋锋寒没有否认：“她是与我一同被困岛上的朋友，后来失踪，刚才看到方知是被海猿掳走。”
蒙田来之前已经看到那十头海猿的死状，但没有冒然询问，得知女子是跋锋寒朋友，说道：“海猿这种妖兽知道的人不多，他们智慧极高，成群结队，十分记仇，如果没有必要，我们不会去招惹，而且它们天性喜yin，将你朋友掳走后应该还没来得及回到巢穴就盯上我们，不然你朋友难以幸免，索幸这次海猿虽然数量众多，领头的却只有三阶初期，在被我们击杀后，其他低阶妖兽也就自行撤离了。”
光头汉子继续说道：“船上有随行的药师，一会儿我喊他过来看你朋友有无大碍。”
“劳烦蒙大哥了。”跋锋寒继续说道：“我看船上有女弟子，不知我这位朋友能否拜托贵派女弟子照料一二，另外麻烦蒙大哥再为我安排一个房间，毕竟男女有别。”
“大可放心，我马上派人将你朋友安排到二层女寝，再喊药师去看一下。”蒙田话罢离开。
四日后，经过一番调理，程雪除了身子虚弱已无大碍。大船也到了寒潇城近海，已经可以远远看到高耸的城墙和码头。
程雪与跋锋寒并肩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处的寒潇城，两两无言。
程雪神色忧伤，寒潇城终于近在眼前，但好妹妹木婉清却再也看不见了，连木叔叔也已葬身大海。
跋锋寒观察到程雪的变化，并没有出言安慰，此事毕竟因他而起，他不知如何开口，而且有些刻骨铭心的伤痛只能靠自己慢慢消磨。
跋锋寒望着寒潇城，内心却不得平静。
三年时间，又到寒潇城举办交易会的时候，不知当初因为一注大鹏残魂对他狠下毒手的两位好兄弟今年会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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