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流言起
沐风城囊山括河，地域广阔，生灵以亿计，何异于一城一邦。
仅就宋南明所在九峰街便是百万之众，且并未止于此，犹在与日俱增当中。
纵然如此，也不掩其繁华似锦姹紫嫣红的绚丽多姿。
即便是朝晨，酒楼、食馆、茶肆或是街头小摊，渐入喧嚣纷扰，食客享用着酒菜佳肴小食小味谈天论地。
谁家获得某位大人青睐恩准入职城卫，谁家降生麒麟儿红光照屋，那个谁根骨甚佳拜入山门，又或是谁家那口子行了苟且之事，诸如此类捕风捉影道听途说之言。
倒是其中一条较之引为茶余饭后谈资，宋家有意出售自家五间店铺。
初闻之，意料之外；再思之，情理之中。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宋家若不求变，必为离家之口食。
然而，其涉及武者于中，言语之间皆是沉声低语，但凡提起武者名讳，尽以模糊之语代入，勿敢有不敬之意。
遥夜泛清瑟，西风生翠萝。残萤栖玉露，早雁拂金河。
街道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其之上又设马道，于武者出行，时有城卫巡逻，布衣不得踏。
即其亲属或部下若要御车驰行，必以签署凭证为凭。
此时马道之上，一马双轮，装饰简朴，而马匹纯白，一骑引领在前，四骑为护于侧。前呼后拥，驰骋而行。
“一月时限，变幻难测。”
宋南明端坐于内，长发已束，身披黑袍，目光深沉。如今内外交困，无故凭空而逝一月之久。再归来，宋家或已不存焉。
何况于开启世界一无所知，自身又自保不足，岂可如此贸然闯之？
于外不足，便于内行。
莫不是寄于运道，以求平安？
宋南明一生谨慎，就因那回一时不慎，便命丧黄泉灰飞烟灭。
由此，宋南明尽使之谋而后动以策万全。
“人强我弱，势不可挡。执意为之，那是不自量力。”
宋南明细思当前，此行如何而为，顾自沉吟：“那就借力而行！”
人生在世，万丈红尘，试问谁又能片叶不沾身。
于是，他差遣多方探知那离家亦有冤家对头且为数不一，其中又以邴万千为甚。
有传两人年少之时曾相交为友，而后不知何故突生争持，自此反目。
十数年来，一离一邴间隙未缝，有时口沫相吐，有时甚而拳脚相向。尤为近况，两两矛盾愈演愈烈势如水火，恨不得置彼此于死地。
“而宋家当前唯一引人所在便是那几间店铺了吧。”
因此，宋南明暗暗布置数日，方有今时之效。
“本不想张扬，奈何时势不充，唯有先投石问路。”
两者身份地位之别，宋南明处于弱势一方。自主上门，能否入其门尚是未知之数，且未必入之法眼受其正视。
又或落井下石亦未然可知。
于此宋南明首造声势以落入邴万千耳目，尤其那一句‘宋家若不求变，必为离家之口食。’
自非是引人恻隐之心，而是暗指吞食宋家，其家势为之骤涨。
于公于私，邴万千哪有不横插一脚之理？
所以，昨夜邴万千便送来一张马道出入凭证，宋南明便知其意。
……
此刻司马府正是晨餐之时，堂屋典雅，端方肃穆，人影络绎，出入井然，尽是窈窕之姿。
一妙龄之女正抿茶品读，时而颔首，又时而蹙眉，抿茶之苦涩甘甜，品书中千秋百味。
只见雪肤晶莹，透出红润光泽。而其眼眸深邃灵动，宛若深不见底的清潭，时不时皱起涟漪轻波。眉如墨画，浓淡总是相宜。再而神若秋水，说不出的空灵秀气。
其是司马向亭掌上明珠，司马涟漪。
少倾，餐点飘香，食桌为盈，侍仆揖福而退。
便见前池浸红，枫柏正浓。秋水横斜，红鲤跃池。
曲廊朱红，百转千回，遥遥可见伟岸身影缓缓而来，一袭蓝袍，燕颔虎须，眉浓如剑，环眼如炬，不怒而威，却是行而有距踏步无声。侍仆见之，不约行礼退避。
此便是家主司马向亭。
便有管事之人引其入堂屋而来，为之倒上浓茶，添上玉碗银筷，并禀报几句家事，于是躬身而退。再回返之时，引着一人入内。
其人大腹便便粗手粗脚，却是董华无疑。
董华行匍匐之礼于司马向亭，再转折腰问安司马涟漪，便惴惴不安于旁以候问话。
约莫一刻之后，司马向亭晨餐已毕，以布净口拭手，再而饮茶一杯，于后问道：“来源于何处？”
“流言四起几不可考究，谈不上是处心积虑，必是有心而为。”
董华为商贾二十余载，些许无端技俩自难掩其耳目：“不过，种种迹象所指乃是宋家少爷自导自演。”
“倒是有自知之明，势不可为便自毁根基，断尾求生。”
司马向亭亦作此猜想，即是不谋而合，那么想来事实纵使有差池，必也仅在方寸毫厘，于是盖棺论定道：“不过，断而难长，此举不异自掘坟墓。若无那几间店铺，宋家尚不足以苟延残喘。”
此言非虚，但凡商铺所有者，皆是自主招选可用之人，当然人数有所约束。
如此自然而然就是便于暗自培值爪牙鹰犬所在。
宋南明就是藉于此真真假假虚张声势，即便瞒不过耳目聪辩之人，却是不知何起查无实据。
那数家店铺若失之，宋家尚有何存？
“今时今日，宋家此般境地，泯灭也或不远矣。”
诸中百般，或多或少有他司马向亭推波助澜所致，思及前因后果不由心生感慨：“想来宋家那小子不曾少怨言于我。”
“未见其有怨言。”董华想起见及宋南明所为，难以启齿之余，终又顾及曾经主从之情，因而如实以道。
司马向亭冷冷一笑：“未有怨言，那是心藏不愤了。”
“东主所言甚是。”
董华谄笑附和，斟酌言词道：“然而，谁未曾年少气盛时，乃属常理之中。”
“于已之腹度他人之心，若非顾忌我几分，宋家岂是如此草草了事，当离越那老匹夫是良善之辈，以他的狠辣，非斩草除根不可。”
司马向亭意味深长一瞥，便冷言冷语道：“他就不想想，我与其父宋梵交好不假，但那是在世的宋梵。莫非为了那所谓交情，就要为宋家余孤与人生死相拼。某倒想问，凭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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