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温馨的王府和李竹
李萧三人不知道徐先生几步便去了万里之外，根本不等那离愁在心里泛开便在州城里晃荡起来。
因为定军王府近些年很是低调，李萧和鹿悠除了上学塾便是一心修炼，整个州城只有州牧何崇和大将军吴迟等几个拜访过王府的人认得李家这俩位公子，所以州城几条街上只知道有三个从小便吵吵闹闹的小子，有人问起过，貌似是城东匠师佘家的孩子和俩个来投奔的亲戚，皮是皮了点，但都是懂礼数又热心的好孩子。
三人聊着道玄府，一路到陈家铺子，时候不早了，买包子的人少了，李萧不由得感叹：“好久没吃这儿的包子了。”
佘庆年翻了个白眼回道：“那是你，我和悠哥今早刚吃了。”李萧一个白眼还回去，这翻白眼的功夫还是和俊哥儿学的，俩人乐此不疲，连鹿悠偶尔都会凑热闹。
李萧突然改道走向铺子，要了俩个猪肉包子，陈家姑娘脸红红的，瞄了一眼远处的俩人，收钱包好包子递给李萧道：“李子哥，今天吃这么少呀。”
李萧接过包子笑道：“今早吃过东西了，逛到这儿又馋了。”
陈家姑娘看着李萧的笑容，脸更红了，低头不语，嘴角俩边的小酒窝很是可爱。
陈叔瞅着这没出息的闺女就来气，赶忙接了一嗓子：“李小子小心烫，慢走啊~” 李萧咬着包子向陈叔挥了挥手。
陈叔有些头疼，难不成过几年还要去佘家走一趟，和老佘商量商量？虽然这么多年存下不少钱，女儿的嫁妆和儿子的彩礼应该不愁，但佘家……唉，老佘人不错，自己舍去这张老脸勉强够得上门当户对？
在街边不远等着的佘庆年轻轻撞了一下鹿悠的肩膀小声道：“我们打个赌，我赌陈家妹子喜欢李子。”
鹿悠斜了他一眼道：“瞎子都能看出来的东西，赌什么？”
佘庆年不由得感叹：“这话说的，李萧可不瞎，但他肯定没看出来，啧啧，比瞎子还瞎，陈家丫头可是这条街上最出彩的了。”
鹿悠不再接话，这种事，不是李萧一人或他们三人能决定的，至少目前不能。
李萧美美的吃着包子回来，好奇问道：“嘀咕什么呢？”
“没啥没啥，反正把小李子吵起来了，咱们回王府继续干架去，窥源门槛早破一天，修行路上就可能走的更远一点。”佘庆年将鹿悠脖子一卡，便往王府那边拽，李萧心里有些吃味，这俩人从小就喜欢这样，他偶尔会觉得被孤立了，要不是佘庆年经常和他谈论街上姑娘妇人的脸蛋身段，偶尔还露出和俊哥儿一般的嘴脸，他真就认为这俩人有那龙阳之好了。
鹿悠微笑着任由佘庆年拖着走，小年在背地里叫诗儿小李子不知多少年了，从来没被诗儿听到过，不由得让人有些期待那一幕呢。
回了王府，李萧和佘庆年俩人直奔演武场开始互搏，鹿悠坐在游廊栏杆上，一缕影子探到身前开始扭曲变化成花草动物，栩栩如生。
鹿悠遇着一个大问题，对于前世方法 论和实用主义走到极致的他来说，关于怎么凭空感悟到自己的灵源这点，他没有丝毫头绪。王府藏书阁这方面的典籍都背下来了，但是那玄之又玄的描述，从何做起？举一反三是小事，举一反百都不是问题，可是那个一不举给他看，如何对着葫芦画瓢？
他的神念已经近一年没有增加了，虽然操控方面他能精细到极致，但不管怎么锻炼，总量还是没有丝毫的增长，他第一次有了些许挫败感，只希望在道玄府能解决这个问题，不然明年怕是就被赶回来了。
三人在演武场一直待到下人过来唤他们吃饭，脸上略带皱纹的老王爷不喜欢一人一张桌案分而食之的讲究，就爱市井人家一张桌子挤着吃的热闹，曾经贵为公主的王妃不仅生得美丽大方，看上去比老王爷年轻十载，更是心灵手巧得很。
除去下人们的三餐由厨师负责，王府一家这么多年吃食，都是她亲手操办，都说王府厨子才是最闲适的活计。百卉园那边还划出一块角落做菜园子，下人们都知道王妃看那块菜园子看得极重，他们打理得稍有不好，平常最好说话的王妃便会变得最不好说话。
堂屋里，一张巨大的八仙桌，每边坐三人绰绰有余，李萧三人挤一起，李萧的母亲萧佩和李糸诗一起，老王爷和王妃坐主位，福伯虽然是和大家一起吃，但总是夹了菜搬条小板凳坐在不远处，无论如何也不与众人同桌，八仙桌背对大门的一边空着，如果李竹回来，便会单独坐那里的，这个本是最卑的位置，偏为李竹所独爱。
饭桌上的菜并不如何奢华丰盛，都是些家常小菜，透着北玄少有的精致，出于王妃的手，口味自然是极好的，佘庆年下筷如飞，赞不绝口，李萧本来喜欢细嚼慢咽，但只要和佘庆年在一起吃饭，便是一顿狼吞虎咽，从来不顾母亲的关心劝阻和妹妹的一脸嫌弃，老王爷随手夹倆筷尖的菜到自己碗里，自顾自的吃着自己那点不多的米饭，王妃看着自家孙子的较劲，目光慈祥，默默把俩人下筷较多的菜换换位置，挪到俩人面前，再招呼着鹿悠和李糸诗多吃点菜。
这是鹿悠最享受的时候，也是笑容最真的时候，桌上的一举一动，自己的置身其中，总让他心中有暖流升起，游走周身，温暖祥和，在前世规矩繁多的家宴上他从未有过如此感觉。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众人便聊着家常，有一筷没一筷收拾着剩菜，对于他们明天便要远行的事只字不提，仿佛要攒着，等某人回来一起。
只有老王爷招呼了佘庆年一声，叫他明早先来王府，把那笔入府礼钱拿来，王府给他折成淼灵玉，佘庆年嚼着菜道了声谢，没心没肺的样子。
天下通用的钱，一贯也就是千枚铜钱换一两银，十两银换一两金，百两金换一两灵玉，千十百的兑率。
灵玉是五大势力将一些如星点散落的稀碎灵脉开采出来，提炼打造成灵气充足匀称，又能长久保存的修士货币，平常灵气处于封印状态，只要外壳破碎，灵气便会从中溢出，有各种妙用。
玉金银铜都有各自的印记，礼，玄，黎，荒，淼，不同势力所打造的货币精纯度有所差异，价值自然不同，北玄虽然有一位天下第一的炼器圣师坐镇，但匠师的总体水平还是不足的，铜，银，金差别倒是不大，可以忽略，但灵玉钱就不同了，十两礼灵玉或淼灵玉可抵十二两玄灵玉或荒灵玉，十一两黎灵玉。兑率是这样的，可贱换贵总是没那么容易，钱庄换取倒是按兑率童叟无欺，但也会抽一成抽成，其他手段换取就是碰运气了，老王爷此举等于帮佘家省下一笔不小的开销。
下午时分，三人窝在藏书阁，鹿悠在书案上练字，李萧和佘庆年背对背靠着看一些志怪小说。
王府藏书阁自然不会这么闲的蛋疼，收录这些东西，是曹俊四处搜罗来，被他们借过来看的，其实三人还悄悄看过俊哥儿藏着的男女打架的秘本，只是总会被福伯抓住，逮着一次烧一本，三本过后俊哥儿痛心不已，再也不敢无意中说漏自己藏书的宝地，鹿悠对这些倒是无所谓，论起小说和女色，前世什么没试过？不过是陪着俩人瞎乐呵。
对于小说，李萧兴趣较高，有的看自然开心，没得看也没事。佘庆年对神仙志怪小说则是上瘾，看到精彩处便会转过身兴奋地和俩人献宝，偶尔和李萧有意见不同之处，俩人还会脸红脖子粗地争论，要不是鹿悠经常眼光独到地和稀泥，俩人去演武场的次数得翻一番。
至于鹿悠的字，差倒是不差，只是缺了一些味道，一笔一划规规矩矩，匠气太重。他自然不可能为了练字而练字，只是老王爷曾经看过他的字说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把字练活了，窥源境门槛就迈过去了。”
近年摸不到头绪之下，他偶尔会练练字，毕竟藏书阁的书，都已经被他记下来了，闲着也是闲着。
时光如流水，随着日头转红落下，一个全身铠甲的笔直身影带着俩个扈从踏进王府，也不知是残余日头的热力不足还是如何，门房只觉得随着铠甲身影进门的还有一股阴寒气，冻得他一哆嗦，赶忙去通报，心里琢磨着今儿要吃点好的补补。
佘庆年一听到消息便去和李竹见了一礼告辞回家了，一是他得回家收拾东西，和父母吃顿饭，二是他真不想和李萧的父亲多待。
李竹独自回房卸下甲胄，换上一身常服，对上前见礼的鹿悠和李萧兄妹淡淡应了一声，便去找老王爷了。
李萧看着父亲的背影悄悄握紧了妹妹的手，腮帮微动，李糸诗破天荒没有挣扎，脸色平静。
从鹿悠到府上起便发现，李竹一年也回不了几趟家，即便回来了，要么是在老王爷书房待着，不知道说些什么，要么便是陪着萧佩或王妃在百卉园和碧水池散步，对李萧兄妹俩人除了下军令一般的吩咐外，没有丝毫言语，哪怕是他亲自带回来的鹿悠，也没多交代过什么，好像鹿悠真是一个远房鹿少爷一般，鹿悠唯一能从李竹身上看出来的便是一身煞气越来越浓。
待到开饭时，少了佘庆年，多了李竹，李萧只觉得八仙桌上的氛围仿佛从冬日暖阳变成寒风肃杀，没人先动筷子。
老王爷叹了一口气道：“李竹啊，明天萧儿和悠儿就要去道玄府了，具体事宜你交待一下。”
李竹对着老王爷点点头，木然转头对李萧俩人道：“明天会从州城运一批物资去道玄府，你们三人随军一起，我已经和韦朝南吩咐过此事，入府礼不用你们操心，已经办妥，包括佘庆年的那份，就和他说资质上佳，道玄府上特此免掉，这是二百两玄灵玉和一些散碎金银，明天出城之后，你们的身份就只是道玄府弟子，生死由命，慎言慎行。”
李萧有些茫然无措地双手接过那几十斤的钱袋子，环顾饭桌上的家人，除了鹿悠紧皱眉头，无人面有异色，就连自家妹妹都盯着桌上的笋片，仿佛没听见一般，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惶恐不安至极，这种仿佛要将他们俩人和王府撇清关系的叮嘱究竟是为何？
王妃终究心思细腻一些，看出了孙子的不安，开口道：“别胡思乱想，只是北玄王府子弟从没有入道玄府的先例，中间有些弯弯绕绕，不便和你一一细说，在外还是遮掩点身份为好。”
李萧闻言长舒口气，李竹看得皱了皱眉，刚想开口便被表面安稳如山笑呵呵的老王爷一脚跺在脚面上，虽然李竹修为比老王爷高一截，但放在膝上的手还是抖了抖，默然提筷夹着笋片送入口中，缓缓咀嚼。
有些意思的是，李竹的天赐便是泪斑金竹，偏偏他极爱吃这泪斑金竹的笋片，这个古怪的嗜好曾不止一次在夜里让李萧浮想联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一顿沉默无言的晚饭后，李竹和妻子自去百卉园散步，王妃拉着李萧俩人碎碎念叨着在外不比州城，要万事当心之类，其中很多经验之谈，让李萧有些惊奇。
除了偶尔去一趟极远的北玄城和陛下叙叙姐弟情，奶奶好像没出过王府来着？哪来这么多财如何不露白，谈吐对话如何留半分，观风吹草动察人心好坏的老道手段？鹿悠倒是没听，有些东西一法通万法通，他只要知道需要掩饰身份保证安全，那不用教，便会做到最好。他只是在疑惑李竹先前的那番话语，绝不是王妃寥寥几句交代那么简单，李竹这么多年在谋划什么他不想管，也管不了，只是他究竟是想让李萧置身事外，还是将其送入局中？这才是影响三人未来的关键。
百卉园中，萧佩蹙着黛眉，有些担忧道：“我一个妇道人家，王府的事务都有些理不顺，兴许不该多嘴，可萧儿和悠儿此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道玄府又以严苛实战闻名，夫君就不怕有个什么万一？总不能真是生死由命吧。”
李竹罕见地露出温柔之色安慰道：“安心吧，我皆有安排，除非真圣出手，但没哪尊真圣会如此不要脸皮。”
萧佩放下心来，拉着李竹在亭子里坐下，她的身子珠圆玉润，靠在李竹常服下显得瘦弱的肩头，有些不搭，况且李竹肩膀生硬，靠起来并不舒服，萧佩却满脸的享受之色。
她本身就比较笨，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会爱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她便如同养在王府碧水池中的丰腴锦鲤。
除了这座王府之外早已无亲无故的她只知道万事有身边这个男人，连老王爷都早已卸下重担，当个闲散老人，她只要多向王妃学学，等将来某一天到了，把王府内务打理好就行。
她如何不知道李萧和李糸诗对这个父亲印象极差？只是她不晓得如何说，有些东西不是你满含深情地讲了，俩人就听得进去的，但她相信总有那么一天，他们会领会到这座王府的其乐融融是这个男人用这有些瘦弱生硬的肩担起来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埋怨道：“你就不会和颜悦色地和他们三人说话？总板着一张脸作甚？”
李竹沉默不语，有些事情，不想说给身边的人儿听，徒添负担，她就这样开开心心，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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