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成为北漂
听到晓东自杀的消息,朱旭还专门请假去医院看他。
他躺在病床上,输着吊瓶,但依然精神矍铄,丝毫不见病人的那种疲倦的脸色。问他这是怎么了,他却不以为然地说没事,已经解脱了。朱旭听得莫名其妙,什么解脱了?他看朱旭不解,便详细的讲了那天的遭遇 。
当朱旭他们几个走了之后,他独自在八卦台前静坐沉思,对这天地循环阴阳轮回似乎有所感悟,这时来了个中年妇女跟他说话,说他身具灵体,应该皈依大法,如果按法修行必能功德圆满善成正果,只是目前他魔障缠身,而最大的魔障就是自己,所以要除魔障必须舍弃肉身......朱旭听到这心里暗骂: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论,这不是劝人自杀吗?
然而晓东听完心里一片明朗,好像迷途的人找到了路一样,他决定回家舍弃肉身,让灵体脱壳而出,永世不灭......回到家里他看见墙角有瓶农药,脑子里似乎听见有个声音命令他喝这农药,于是他就拿起来咕咚咕咚的喝了,喝完心里还挺舒服,觉得就要解脱了。
“你现在解脱了什么呀?”朱旭好奇的问晓东。
“是解脱了!我要好好的活下去,什么灵体什么大法?全是骗人的,我想明白了,只有活着才是最好。”说完自嘲的笑了起来......
可是晓东出院后就办了退学手续,说是去南方打工去了。
一晃几年都没有消息,他现在干什么呢?
看看他留下的电话号码原来是个传呼机号码,拿起电话朱旭呼了他三遍,却一直没回。过了两天,他打来电话说自己在北京一家报社上班呢。
接完他的电话朱旭心里说不出的羡慕,想不到他竟然进了报社上班!对一个文学爱好者来说,报社是个很崇高的地方,是一种理想的境界......
一个星期后他给朱旭寄来一封信,信封上**日报社几个红字吸引了校长的目光,因为学校订的就有那份报纸。朱旭告诉校长我同学在那个报社上班-----他看朱旭的眼神立马变了许多,连声说好啊,你以后有事可以找他帮忙,现在的记者是无冕之王呢!听完校长的话朱旭心里也非常的舒服,好像骨子里的一种虚荣得到了满足。
知道朱旭有个同学在报社上班的消息,其他老师对朱旭也不一样了。
和晓东通过几次信后,他力邀朱旭去北京发展,朱旭心里也是跃跃欲试------老家这种枯燥平淡的生活早就厌倦了。
跟妈妈商量一番她也同意朱旭去北京闯荡闯荡,于是找校长请了一年的长假,坐上去北京的列车。
多少年沉积在心底的梦终于随着列车到站的声音变成了现实,出了西客站朱旭心了充满了兴奋,又有些莫名的慌乱,找个公用电话打给晓东不料他却临时出差明日才能回来,他让朱旭先在旅馆住一宿。朱旭有些泄气,付电话费时竟发现原来北京的公用电话也挺会宰人的。
带着几丝茫然,朱旭被小公共拉到了故宫门口,站在广场上朱旭立刻被热闹的气氛感染了,如织的人流,巍峨的城楼,高耸的纪念碑,庄严的大会堂,肃穆的纪念堂,各种色的老外......一切的一切都跟电视里一样,朱旭心情无比的激动,呆呆的站着,微微的笑着,有些傻了。
广场上正排着长队,几乎把伟人纪念堂包围大半圈,没有人喧闹也没有人嬉笑,约三分之一的人手中拿着一束鲜花。朱旭站在队伍的最后,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朝圣的心情,队伍缓缓的流动,却不见一个插队的人,估计在这里也没有人敢插队吧。
走进纪念堂时人们在卫兵的指挥下分成两队瞻仰,他老人家静静的躺在水晶棺中,脸上还带着微笑和安详......这时看见很多人用手帕擦自己的眼睛,朱旭也突然鼻子发酸,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此时此景足令朱旭一辈子难忘了,人的伟大,何其如斯?人的一生,何其如斯?
找到晓东时朱旭松了口气。几年不见他竟已经结婚并有了孩子-----当年他退学后在南方呆了几个月便来到北京投奔在报社的表哥,去年回老家经人介绍相亲结婚一共用了十天,现在小孩都三个月了。
说完叙旧的话接着说北京的事。他说豫省人在北京名声不好,是个收废品的有九个是豫省的......在北京看病特贵感个冒都要花个百八十的......警察还查外地人暂住证,抓住就送到昌平筛沙子......这几年北京发展的特快......中关村......申请奥运......
“这院里边住有十几个小姐,白天在家睡觉,傍晚出去上班。现在传呼台都不用小姐这个词语了,改用女士称呼。你以后可千万不要招惹小姐。”他告诫朱旭,接着讲起一个老乡的故事。这人叫李新,以前也住这院里,他十五岁来的北京在饭店打工学成了厨师。但跟一个小姐好上了,那小姐挺有钱的,他们俩花钱特败家,比如要去买两块钱的凉皮他们来回打车就要花二十块钱,其实步行也就十分钟......
“还有个叫王大兵的谈了北京的女朋友,现在也不上班了,但他们结不了婚,因为大兵买不起房,那女孩的父母根本不同意......”
第二天晓东不上班,带朱旭去海淀梅姐家玩。俩人骑车顺着清水河走,刚拐过湾被几个穿着制服却明显不是警察的联防队员拦住了去路。“身份证暂住证有吗?”一个小平头说。“我们是报社的。”晓东掏出一个红皮的工作证晃了晃,一个满脸横肉的头目模样的叼着烟过来看看证件说:“你们是干吗去呀?”晓东说去农大拿份稿子......这时联防队员拦住两个女孩,那小头目挥挥手让朱旭俩人走,然后吐出嘴里的香烟屁股瞪着眼睛问两个女孩“你俩哪个发廊的,老板是谁呀?”
“我们不是发廊的......”“那是足疗店还是歌厅的,你丫给我说实话!不然送你收容去”......
朱旭他们骑车走了,也不知道那俩女孩结果如何,“就是罚几个钱的事。”晓东说,“即使她们有暂住证也没用,那些联防当时就给你撕了......大兵就被遣送过。”
朱旭疑惑的问晓东:“像这样的事,你们报社怎么不报道一下呢?”
晓东尴尬的看着朱旭说:“你以为报社真的那么高尚吗?不平之事多了,谁能管的完呢!”
朱旭听他说话气氛不对,就不再问了。
到了梅姐家,原来梅姐夫是朱旭儿时熟识的平哥,吃饭是又来俩人一看全认识,都好多年没见面了,“想不到早这能见到你们......”朱旭说。
“世界真小!”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我真想写本书,”梅姐说“题目就叫《外地人在北京》,咱们都是书里的人物,你们觉得怎么样?”即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说书里要突出外地人在北京创业的艰难要突出受到的歧视要突出户口制度的不合理......晓东问起梅姐北京户口办的怎么样了,梅姐说已经办完了,花了八万块钱,这今年挣的钱全填进去了,不过终于是北京人了!说完一脸的自豪“你们也要想办法尽快办,不然过两年更难办了!”------晓东陷入了沉思。吃完饭梅姐问晓东报社干得怎么样,说提供一个新闻线索,她听说海淀区清水河农贸市场门口有家卖早点的炸油条用的油是从清水河火葬场弄的烧死人炼化的尸体油!
听完这话我差点把刚吃的饭吐出来,想象那尸体在焚尸炉里翻来覆去的烧,流下来的人油却被用来炸油条------心中又升起一股寒意。
“听谁说的啊,是真的吗?”晓东疑惑的问。“应该是真的,隔壁老王饭店的杂工说在那干了两天,因为害怕跑了出来,现在还在老王店里呢!不信你可以去采访啊。”梅姐兴奋的说。
晓东却黯然道:“我们报社不允许搞这样的采访,我们主要以经济效益为主......”听他这么说几人都泄了劲,朱旭心里犯了迷糊-----这报社不让搞新闻又能搞什么呢?
回到晓东家里,他帮朱旭租了间房子先安顿下来,等过短时间报社招人了再让朱旭进去。朱旭觉得也应该先熟悉熟悉北京再说。
这样朱旭和王大兵熟识了,在他的带动下朱旭也学会了买彩票。彩票是最容易让人做梦的东西,几乎每个彩民都会讲出几个一夜暴富的事迹来,什么有个东北的小伙子沦落到只剩下两块钱时买了一注彩票,结果中了五百万大奖......还有电视的采访镜头,一个脸部被马赛克处理过的的幸运儿侃侃而谈‘我虽然中了五百万但我依然还会像以前那样过平淡的生活,我也不希望亲戚朋友知道我中奖的消息......’不知道他的生活是否还真的像以前那样平淡,反正彩民们的心却被煽情的再也平淡不下去了。于是‘万一以后中了五百万怎么办’就成了朱旭他们争论的话题。
王大兵说:“中了五百万就先卖辆宝马或者大奔吧,再买套别野(他一直念别野)跟我女朋友结婚......”
晓东说:“中了五百万什么都解决了扣除所得税还有四百万呢,办个北京户口,买套房子,再买辆桑塔那就行了......”
朱旭说:“中了五百万先分给晓东五十万,再分给大兵十万......”然后脑子里周密的计划着还要分给谁。
当买的彩票积攒到一定厚度而没中过哪怕是最小的奖时他们得出结论:不中大奖比中了好!理由是你没中将的时候借给哪家亲戚朋友几千块钱他都会念你的好处,你若中了五百万即使分给他两万没准他都会说你差劲!再说那么多亲戚朋友分给谁不又给谁呢?纯粹是得罪人的事。比如大兵我分给你两万你同意吗?
大兵接口说我肯定不干啊,就给两万太小气了吧你,怎么着也得分给我五十万吧!
晓东说白给你两万还嫌少,太贪心了吧......
最后一致认为要中就中二等奖,十万八万的就谁也不分了,实在不行中个几百块钱也行。
牢骚归牢骚,彩票还一直买依然是不中分毫。
这几天警察查暂住证比较严,经常看到抓满外地人的依维柯警车在大街上驰过,弄得人心惶惶的。一日下午朱旭去来广营发现平常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竟然冷冷清清不见人影,脑子里顿时蹦出‘净街’这个古代的词汇来,果然往前走不远就看到一辆警车停在拐弯的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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