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离别
“你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赵无异看向秦勉的眼神中微微起了些涟漪，但仍旧平静。
“是，但是我别无他法，我是翩然的哥哥。”秦勉握紧了拳头，像一头被逼到死角的孤狼，紧紧注视着赵无异。
“你在赌什么？”
“我在赌，你说的是真的。”
“嗯？”
“你若真是翩然父亲那边的人，我便不再阻你。但你若不证明，我便绝不会让你带走翩然，除非你杀了我。”
秦勉冷静地看着赵无异，全身肌肉虽然都在微微颤抖，但说话的语调却平直得如同一把刻尺。
“可是这么做，还是没有任何意义。无论如何，今天你都阻止不了我，你阻拦与否，生或者是死，都改变不了任何东西。”赵无异眼角微挑，忽地双手背负身后，对秦勉道。
秦勉只是摇摇头，道：“有意义的。”
“如果你真是翩然父亲那边的人，你会考虑翩然的感受的。”
“哦？”赵无异终于微微色变，稀疏的娥眉稍稍蹙起。
是的，正如秦勉所言，翩然乃是赵擎独女，身份尊贵，哪怕是他也不敢轻易冒犯。而今日若他不管不顾，将秦勉杀了，此事绝对会让翩然心生芥蒂，日后免不了是一桩大麻烦。
毕竟，翩然与秦勉他们生活如此之久，感情自然还是有的，赵无异心中有数。
“那照你所说，如果我说的是假的，我是乱党那边的人，不用顾虑王女感受，就在这里杀了你，再带走她，你又能如何？”赵无异冷冷问道。
秦勉深呼出一口气，抬手一指那仍旧悬停在半空的剑气，轻声道：“那这剑气的主人，会为我报仇的。跟据你先前所说的话，你应该也能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听到这里，赵无异脸色渐渐显得有些阴沉下来。
“你这少年，心思倒是缜密。”
赵无异说着像是赞赏的话，但脸上却没有半点赞赏的神色。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物扔向秦勉。
秦勉一把接住，定睛看去，却是一把刻满了篆文的金锁，小巴掌大，十分精致。
“王女当年襁褓中还有这么一把金锁，乃是皇家信物，你拿去比对，便知真假。”赵无异冷声道。
“嗯，好。”秦勉挥手拂散空中的剑气，转身向里屋走去。
隔了半晌，他才重新出门，将金锁还给了赵无异。
“是了，我相信你说的话了。”
“哼。”赵无异冷哼一声，将金锁纳入怀中。
其实赵无异并不知道，刚才秦勉进屋根本就没有拿那金锁去比对，只是在屋内静坐了半晌，因为从赵无异拿出金锁的那一刻，秦勉便已经知道自己赌对了。
翩然的襁褓里，曾经的确是有一块金锁的，阿爹秦正跟他说过，不过跟他自己的那材质特异的襁褓一样，都被阿爹丢掉了。
“翩然如今还在学塾读书，赵先生不妨等她一会儿。”秦勉说道。
“自无不可。”赵无异大氅一挥，在秦勉家中落座下来。
.......
这天晚上，翩然，不，现在应该叫赵萱，或者说是大楚王朝的寿明公主，十分平静地跟赵无异走了。
当她回到家时，在看到赵无异的第一眼，便立刻有了自己的觉悟。
她其实心里一直都有些猜测的，有预想到这一天会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终究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在秦勉与赵无异都跟她说明了一切后，她没有什么过激的情绪和表现，只是沉默。
她沉默地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哪怕赵无异冷眼旁观，似乎在说这些杂物根本不用去带。
她沉默地跟依依不舍，痛哭流涕的弟弟妹妹们道别，没有安慰的话，只是紧紧抱住她们，安抚她们。
她沉默地看着秦勉，眼里水雾波荡，仿佛有千言万语在里面，无数情绪在酝酿。
但她终究沉默地走了，没有多说什么，因为秦勉也没有挽留。
她不得不走，他知道，她也知道。
在她跟赵无异离开之时，秦勉跟了上去，为她送别。
“翩然，我一定会带弟弟妹妹们去看你的。”秦勉涩声对翩然道。
“嗯！”翩然紧咬住下唇，重重点头。
之后，当她们走远，完全离开秦勉视线之后，赵无异一人却折返了回来。
“赵先生还有什么话想说？”秦勉疑惑地问道。
“呵，没什么，只是想要奉劝你一句，王女身份高贵尊崇，流淌着的是陛下的皇族血脉，以后最好不要再跟王女扯上什么关系，特别是，以兄妹亲族自称。”赵无异还是那副冷若碣石一般的神情，十分严肃道。
“翩然是我妹妹，这一点，永远也无法改变。不论她的身世如何。”秦勉冷冷回道。
“所谓不知天高地厚便是说的你这种人吧，不过也无所谓了，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这偏居一隅的山野少年，恐怕终其一生，都无法接触到王女所在的世界。”赵无异继续道。
听得赵无异这理所当然地一席话，秦勉的嘴角不由得掀起一抹苦涩，他握紧了拳头，垂下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色，他没有再说什么，径自转身往回走。
不想赵无异却再次叫住他。
“对了，小子，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秦勉转过身，问道：“何事？”
只见赵无异从怀里取出一枚刻着篆形“楚”字的金锭，抛给了秦勉。
“这是我大楚上林司所铸的精金铸币，价值不菲，可在我大楚境内随意一座重镇换取一间小型商铺。这便当做是你等这些年照管王女的报酬吧。”
秦勉接到手上看了几眼，便将其放在了脚下，然后转身离开。
“呵，无知愚民，我大楚的赏赐，岂有不受之理？”赵无异见状，冷笑一声，旋即催动意念，将那地面的金锭御起，朝秦勉怒射而去。
金锭如一道璀璨的金光，划破黑夜，直向秦勉的后心，秦勉突生警兆，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枚金锭猛地打在秦勉后背，登时便将其脊柱都打得快要断裂开来，秦勉一声惨叫出声，惊起无数鸟雀。
“你！”秦勉跪倒在地，恶狠狠地看着赵无异。
“收起你那可笑的骄傲，不要妄想挑衅我大楚的威严。也不要自以为聪明地挑战我赵无异的底线。”
赵无异大袖一挥，转身御风而去。
秦勉却是痛得连背都直不起来，猛地咳出几口鲜血，满脸苍白，额头上早已布满冷汗，活像一条断脊之犬。
他翻身坐下，努力调息了许久，才勉强抑制住了那背后传来的莫大痛楚。
秦勉扶住自己的后腰，慢慢起身，捡起那枚金锭，默不作声地一步一顿地往回走。
在经过一条湍急的河流时，一把将那金锭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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