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此事说来,过于真实
安静的屋子里,话音落下,回过神来的少年仍然身在床榻之上,顺着窗户向外边望了望,天空仍旧灰蒙蒙的。
“MD!”
惊雷暴雨在前,噩梦盘桓在后,被搅了安睡的少年低头又骂了一句,但无济于事,而且心中烦闷却没有减少半点。
作为一个穿越者,那这段梦里记录的事情属于这具身体的原主,跟他的确没什么关系,只是作为一段记忆被保留了下来,可一旦浮现,却让偏偏又感同身受,那种蔓延全身的无力感让如今身体里的灵魂由衷的厌恶。
至于说厌恶什么,或许是厌恶这个毫无作为的自己吧。
面对现实,他抗争过,但无能为力,而且还会时不时的蹦出点东西来告诉自己你天生注定是个失败者,反抗?哈!无效!
少年稍微抬了抬屁股,伸出双手关上了窗子,成功隔绝了让人压抑的阴云,而重新坐下来之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嗯,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少年抬起双手搓着自己的脸颊,很用力,之后转了个身,双腿搭在床边弯腰下去默默的提上了鞋子。
起身走了几步离开卧室,走到正厅拎了拎昨天用过的一个铜壶,里面还有少半壶水,在这种天气下也早就凉透了,但他还是把水倒进了铜盆之中。
探手进去摸了摸……
没关系,还没我的心凉。
“哗……”
少年将一捧温水打在脸上,简单的梳洗过后,少年披上了一件厚实的白色长袍,但他却忽然间笑了一下,因为他想起了前世,自己现在生活的和前世并没什么不同,生活没动力,眼前没奔头,压力在肩头,让自己直不起腰来,一日三餐味同嚼蜡,可真要说到去死……
不是没勇气,而是有牵挂,抛不下。
有件事情他一直都明白,只是现在更加深刻。
人,不仅生不由己,就连死,也TM不由己。
不只限于他一个人,或许生活原本就是这么的丧,它不对谁有特别的针对,因为各位都是垃圾。
“哈哈哈!”
不知为什么,突然间少年笑了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华阳城外,安静的清晨,一个小院里的少年在狂笑,越笑声音越大,可声音越大心中的无奈就越多。
“啪!”
少年甩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笑声戛然而止。
“草!”
少年不知道自己在骂谁,为什么要骂,骂了又有什么用。
站了一会,屋中回归平静,他撩了撩白袍的衣摆,坐在了椅子上,顺手拿起了家中唯一的一面铜镜,斜着举起来,镜子里映出了自己大半个身子。
十五岁的年纪,黑发白袍,名唤方沐。
稍显稚嫩的脸庞暂时还谈不到帅气,却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清秀,但此时剑眉微蹙,一对黑眸之中有很复杂的情绪在翻涌。
上一次照镜子是什么时候来着?
方沐心里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不过这个问题自己也没个确切答案,但他还记得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相貌时的感受。
凭这一张脸,就足够让他吃一辈子了。
可怎么就混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呢?
方沐缓缓放下了铜镜,长出一口气,也许是因为今天过于频繁的情绪变化,让他不自觉的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一年,自己穿越了,从一个中年人变成了一个十岁年纪的半大孩子,那天他举起镜子对着自己的时候,同样是在大笑,而哪一次,却是他穿越过来的五年时间里,笑得最开心的一次了。
毕竟,如果我能重活一世,我会怎样怎样……如何如何……这种梦,恐怕大多数人都做过吧,只是方沐某一天发现,这梦成真了。
一个从未得志的人,获得了重新开始的机会,虽然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但这里却孕育着无限可能。
天下有七域,武道可登天。
现成的一条道路早就铺好了,剩下的只有行动,这还等什么呢?
方沐首先做的一件事,是变卖了位于华阳城中心的这所大宅,毕竟穷文富武故老相传,没钱还练的什么武,至于第二点,开始练武,他也就没时间去打理这么大的一所宅子了。
对于那些背地里说方沐败家的邻居们,他也没心思去辩解,只是抱着一沓银票离开了华阳城,到了城郊没花多少钱买下了一所小院,屋子的休整没花多少功夫,他的要求也不高,能住就行,但院子里的那块地,休整起来可着实废了他不少精力,之后又买了一些必要的器械。
功法什么的也不用操心,虽然古武一脉已经败落,但千年的积淀也不是说笑的,活跃于各个时代的前辈留下的心得,和两本被视为立足之本的功法《无相心经》与《根基录》都得以保留。
方沐心中壮志凌云。
至于那句给方沐武道路盖棺定论,让这一家人心若死灰的评语,他牢记在心,只当鞭策。
不行?我偏行一个给你瞧瞧。
天道酬勤,这世上没什么事情是努力去做还做不到的。
那段时间,是方沐从未有过的充实,他做到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几年如一日从未停歇,同时,他也知道,功夫,光凭练,是不会有多少长进的,得打。
为了功夫能有长进,他去参加擂台,当然,最初的时候,是挨打。
肋骨断过,胳膊折过,腿骨也从皮肤里刺出来过,但这些都没有将他击倒,反而更加刺激了他的斗志,那些受过的伤,他一一还了回去,他在练武这件事上付出了自己全部的热情,这让他看起来像个疯子。
毕竟在那些难捱的夜晚,方沐抱着自己伤痛纠缠的身子,支撑着自己的,是一直在脑海中盘踞不散的理想,过一回自己想过的生活,所以他不想浪费这次机会,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的攥着。
这是他的源动力,他一直在没有停歇的努力着,可……内力,始终没有凝聚出来半点,而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外功也不再有任何进步。
一年……两年……三年……
热血,终究也有冷却的时候。
再过几天是方沐的生日,这是他的十六岁生日,这也就标志着自己在这里已经度过了六个年头,六年的努力,当时看来是心比天高,为理想奋斗,而现在看来,不过是用了六年时间去验证了当初那老头说的可真TM对!
方沐渐渐回过神来,却不知自己何时把身子整个都缩进了椅子里,深吸一口气,苦笑道:“就是不信邪,嘿!我还真是傻的可爱啊。”
方沐喜欢看故事,喜欢看故事里的普通人通过努力改变人生,但当事实摆在眼前,他才真的明白,写故事的人是骗子,看故事的人是傻子。
方沐缓缓放下双腿,纠正了坐姿,然后又重新拿起了铜镜,镜子里还是那俊朗的面容,他静静的看着,却忽然轻轻的笑了一下。
如果有幸可以看到之前的自己,那个热情洋溢,仿佛不知疲倦在位理想奋斗的自己,他或许会走过去,拍拍肩膀,轻轻说上一句:“朋友,别光喝酒,吃点菜,用理想下酒啊……上头。”
放下铜镜,方沐抬起双手轻轻搓了搓脸颊,轻声道:“我知道我做不成武者,这段过往以后也不要在以噩梦的形式出现了,我……服了。”
拼劲全力也只是活成了沧海一粟,不管在哪个世界,似乎总是这样,仿佛这便是人间正道。
方沐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摆褶皱,之后伸出双手慢慢打开了房门,抬头看了看有一场大雨正在酝酿的黑色云层,长叹一声:“不过是......大梦!一场空......一场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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