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王之郁闷
庭院，梧桐树下，两盏感光灯早早地亮起。小方桌，小木凳，热水炉，泥茶壶，三个方口小茶杯。茶，虽然不是好茶，却也算的上清香。
利叔以酒代茶，目光却一直停在庭院中间那辆“大魔鬼”身上。早在阿历做饭时候，他就把车身擦洗的干干净净，还在东厢房找出了许多多年不用的家什，补漆，上蜡，检测维护。然而坐在小凳上，利叔内心却是鄙视不已：这车改的是人能骑的？怪不得跑不动，真是瞎改，心痛车。一旁，阿历正小口地抿着茶，时不时地瞅两眼屋内的“小怨妇”，嘴角含笑。只是苦了小王，这是什么茶啊？这也是人能喝的？这水？这壶？这茶？几个大佬爷们？只怕喝完后只能沉淀一嘴茶叶沫子！又不敢多说，心里苦。
这时，阿历回过目光看了眼小王，开口问道：“你家住哪里？在哪工作？怎么会饿成那样？”
“你以为我想饿成那样？”小王心中腹诽口中却说：“我住冥王大道44号。工作嘛，也不怎么常工作，就是挂了一个董事长的名。哦，还管着一个保安科。”见说正事了，小王放下茶杯认真答道，毕竟吃人家嘴软是不。
“明王大道？倒是没听说过。”阿历想了想脑中跑过的路，也没记的有这地方，却也没问在哪，“你是董事长？还有公司？”
“嗯，冥界破产无限管理集团公司，我是老大。”
“冥界破产无限管理集团公司？”阿历一脸疑惑，连利叔也扭过头看了一眼。
“对啊，我早就说了，我是冥界的老大，正宗冥界王室成员，美咖伊依阿底翁西池派利克斯森密……”
“停，停，停。”阿历有点头大了，“你说的是哪个冥界？”
“哪个冥界？”小王有点奇怪，“怎么着，你们这一片还有别的冥界在管？”
“不是，我是说你的意思是死人去的那个冥界？”阿历的头更大了，要不是人多，这时候，这个场景，说这个还真是瘆的慌。
“啥死人不死人的，我们那叫户口，你早晚也得去上个新户口。”小王道。
阿历和利叔互相看了一眼，接着喝茶的喝茶，喝酒的喝酒，都不言语了。……
“你们医院院长姓什么？”半晌，利叔突然开口问道。
“我们医院？我们那儿哪用得上医院……”正说着，却觉着不是个味来，话说他怎么嘀也是个活了上千年的王，小王听出味道来了，“你是说我是神经病？”
利叔收回了目光，一副这你也听的出来的样了。
“你……你……你们这是对王的藐视！”小王气急，随即又无奈道,“我真是冥界老大，你们怎么都不信呢？你看，你看我这衣服，王室限量专供真丝蚕甲衣；我这战靴……”说着，小王扯了扯自己的花衬衫，却停住了口，心中那个恨啊：织造部那帮坏事的臭娘皮们啊，好好的一件直丝蚕甲衣，你们非要弄的这么时尚！小王此刻真是怀念千年前那些沉重的战甲了。
“嗯，好一个真丝蚕甲衣，好一个穷得加不起油，饿得吃不上饭的冥界老大！”利叔见小王半天不着调不满道。
“我真是冥王老大。我有钱。作为一个堂堂的富甲冥界的王，虽说公司破了产，但我啥时候缺过钱？”说着，小王直接脱了左脚那只“王室限量专供”的运动鞋，扒开“专供鞋垫”，抽出了一小达大钞，“啪”的甩在了小方桌上。
“但,你们这儿也花不了哇！”小王苦恼道。
阿历凑上前一看，只见那大钞上印着：10000元 冥界王室银行发行。吓得他一哆嗦。旁边利叔也站了起来，走近弯腰定睛一看，接着一个趔趄直接退了回去。
见状，小王默默地收起了大钞，重塞回了鞋垫底下，系好鞋，也不言语了，两眼望天，只是觉得委屈，眼泪儿快出来了。
一阵沉默，三个人各自想着心事。这时，小丽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总算收拾完了，可累坏我的小蛮腰了。”说着坐了下来。阿历给她倒了杯茶递了过去，却遭到了小姑娘的鄙视：“这也是人能喝的？”一句话说到小王的心坎里去了，瞬间觉得这小魔女如光明女神般的温暖，梦境女神一样的温柔，九天菩萨似的慈祥。
阿历笑了笑，放下了茶杯。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呀？”小丽问道，“耶？小王哥哥，你怎么两眼泪汪汪的？他俩欺负你了？”冥界的王眼圈更红了，越发觉得，这哪是先前的小魔女，这简直就他三生三世的知音密友。
利叔和阿历对视了一眼，还是利叔接口揶揄道：“你这个小王哥哥是个上户口的，我们可惹不起。”
“上啥户口？”小丽好奇地问道。
“不说了，说了你们也不信。”小王心灰意冷。
“说呀，到底是上什么户口，你说，我信。”小丽追问道。
“我说我是冥界的老大。冥界，就是你们说的地狱，阴曹地府，你们这儿的人死后都要到我那儿上新的户口。”小王瞟了眼小丽道，“你信不？”
“我信，我就说嘛，你是不是丢了法力，掉了装备？还是渡劫失败？”
“你真信？”
“嗯，那有啥不信的？”小丽道。
“那个啥，那个啥……”小王那个激动哇，总算是遇到了知音了，“那个啥，你以后到我那上户口的时候，一定报我的名，保证不用抽号排队。”
“嗯。”
“还有，那个啥，你要是来了以后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哥哥，哥哥不收拾得他新妈都认不出来，就不配叫冥王。”
“嗯。”
“还有，那个……”小王突然一低头，苦着脸问道，“你真信哪？”
“嗯哪，我信。”小丽一脸认真的不能再认真的说。直看得阿历和利叔苦笑不得。
“那个，我说冥王老大，你快说说是怎么丢了法力，掉了装备，渡劫失败呢？”小丽支起了小脸问道。
“说起这个话就长了。”小王伸手拿起了茶杯，发现茶杯里没多少茶水了，把眼望向阿历，倒是瞬间生出点冥王霸气。阿历忙把茶壶加了热水，给他添满。
冥王老大吸了口茶水，接着说：“话说在３禁01事业部，哦，3禁01事业部就是你们这个区，在我那儿都这么叫，就是3号禁区户口排名第一位的意思。”小王解释完，放下茶杯接着说道，“话说我在你们这个片区有个第745代的后人，那孙子喜欢摆弄车，别人祭祖送钱、送吃的，我那745代小外孙祭祖送车。这不，今年那小子没事又给我捣弄辆摩托车，喏，就那辆。”小王把手指了指不远处已擦洗地锃亮的大魔鬼。
小丽扭头看了一眼，回头问道：“嗯，那车怎么了？”
“说起那车我就气大，集团公司硬是让这车不到半年就给搞破产了。”
“吓，这车把你们给搞破产了？”小丽惊奇地问道。
“可不是吗。那小子把车捣鼓的超费油，跑了不长时间就把冥界的油全造光了，差点引发第二次石油危机，最后连那战略储备油都所剩无几！”
“这么厉害！”小丽似懂非懂地接道。
“那是！不过你可别说，这车加满油跑得可是真嘀快。这不前几天，我骑出来溜达溜达，一不小心油门给大了，‘嗖’的一下，不知怎么地就跑你们这地方来了。”
“哦。”小丽正在脑补那“嗖”的一下到底有多快，只听小王接着说：“你说到这儿就到这儿吧，也不知是时差的毛病还是怎么着，我这一落下，刚好就落在前面那高桥上，我转了一天硬是没转下来，怪就怪在第二天好像还在转，就这么一直转了不知多长时间，直到今天我才好不容易转下来。就这么着，车转没油了，人也快饿晕了。”小王总结道，说完又喝了口茶。只听得阿历和利叔两人直摇头。
“哦，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呀，开始我还以为你丢了法力，掉了装备，渡劫失败呢。”小丽恍然大悟。
“倒不是渡劫失败，不过法力可算是丢了，装备嘛……”小王想起了那块“三不一万绝代玉佳人”来了，那可是妹妹好不容易才弄来的！
“那你这不是再也回不去了？”小丽问道。
“回去倒也不难，不过得等。我查过了，后天开界门，那时候我就能回去。”小王道。
“界门是什么东西？”小丽问道。
“也就是你们说的鬼门关，我们那叫界门。”小王解释道。
旁边阿历听得是直皱眉，利叔也坐不住了，拎着小酒壶起身回屋去了——没酒了，平常能喝上一天的酒硬生让他这一会儿给闷光了。
说起鬼门关来，小王想起了什么，向小丽招了招手道：“来，给你看个好东西。”说着，从裤兜里摸出了一部黑色手机。
小丽伸过头道：“你们也用手机啊？咦，好像和阿历哥哥的一样哦？”
“这话说的，我们就不能用手机了？这是什么道理？再说了，你阿历哥哥的手机能和我这个比？”冥王老大一脸藐视道。紧跟着又骂了一句：“他妈的，怎么又关机了？”捣鼓了好大会儿，屏幕终于亮了起来。
“欢迎使用冥界联动铁网一卡通。对不起，您的手机不在服务区，只能单向接收，不能拨打发送，谢谢您……”听着手机传来的服务语音，冥王老大无奈道：“他妈的，早就让那帮货也在你们这儿设几个服务区，就是不听，说什么无效成本，股东不通过。他妈的，等我回去管你股东、股西的……”正说着，手机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叮咚”“叮咚”“叮咚”“叮咚”……把小丽吓了一跳。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成天给老子发些没用的，看老子回去怎么收拾你们！”冥王老大一脸尴尬地说，“广告、钓鱼、骗流量，他妈的都敢跨界骗了。”低头是一阵忙碌。
“咦，真的和力哥哥的一样啊。你说是不阿历哥？”小丽抬了抬屁股道。
“那哪能一样呢，小姑娘。本王告诉你一个真理：宁可相信屁股，也不能全信眼睛！再说了你看本王这手机号——５个８！多威风，多霸气！”冥王老大得意道。
“阿历哥哥的号是５个９。”小丽道。
“５个9？”冥王老大一愣，“那岂不是不是比本王还大一号？”
“那是我大伯专门给阿历哥制作的，我都没赶上。不过那号也不是什么好事，挨了一顿揍，白干了好多活。”小丽道。
“小丽！”阿历喝道。
冥王老大抬头看了阿历一眼，发现眼前这少年生起气来倒也有那么点冥王霸气。
见着气氛有点不对，冥王老大点开手机对小丽说：“来，小姑娘，本王给你看看我们冥界最近1000年来最著名的一场史诗级的战争。”
“哦。”小丽不敢多说话应声道。
这时利叔装满了酒从屋里走了出来，“在看什么呢？”
见小姑娘没接话，小王道：“没什么，也就是想提前给你们做做培训。”
利叔听的莫名其妙，俯身对小丽说：“我们家的小丽大总管是不是好睡觉了？早点睡，我们明天还指望你给我们出出主意，带我们混呢。”又说了会儿话，把小姑娘逗高兴了，小丽这才跑回去睡觉了。
小姑娘一走，场面又冷清了下来，三个人是喝酒的喝酒的，喝茶的喝茶，郁闷的郁闷。
好半天，阿历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小王不冷不热道：“没什么打算，就等界门大开，哦，鬼门关大开。”
牙疼，阿历试探问道：“你有没有家里人电话号，我帮你联系。”
“就我这地位，用的着记手机号？再说，都在不服务区了，打个屁啊！何况我是真的记不住手机号，我走哪儿都一帮人跟着，用的着我记？我连我妹妹的手机号都记不住！”
阿历无可奈何地望向利叔，却见利叔是一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样子。阿历想了想道：“要不你就在我儿住着，什么时候想走了，就走，白天和我们一块送货去，给你算工钱，你也好有钱加油，你看这样行不？”
小王想了想说：“工钱倒是不用了，就我这车，你们那点工钱也加不多少油。暂且就这么样吧。”
三人尴尬地聊不下去了，阿历起身领着小王去安排他睡觉的地方。
安排好后阿历回到院里坐下，和利叔大眼瞪小眼。
“这是哪家子里出来的怪人？车也怪。那车发动机、车架、轮胎全都改了遍，连个车牌号也没有。”利叔抿了一大口酒道。
“慢慢查吧，先就这么样吧，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坏人。”阿历说。
“人倒是坏不到哪去，只是这事真是稀奇，你看这车都得值不少钱，人却……”利叔道。
“先不管他。明天让他跟着跑一天，等他想清楚了，能回家了，再给他给他些钱，把油加满。”阿历说，“实在不行，咱也不多一个人吃饭。”
“嗯，就怕他犯病。”利叔说着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我也去睡了。”
“好。”阿历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道，“也快到点了，我等会儿和我爸妈打完电话就睡。”
利叔看了眼他，点了点头，拾起小木凳向屋里走去。
身后，风轻，云淡，星稀，月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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