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血色中秋
少女见状竟也不知如何是好，小贩苦苦哀求，她也不认开罪。“算了算了，我打碎了你的花瓶，也算是……救了你一命，你别再纠缠我赔就是了！”
小贩一听如释重负，千恩万谢，对着少女连磕了好几个响头，磕的脑门都青了，少女不愿多看，未免尴尬，直走向姬云身后。
姬云也没有理会，没他什么事了，四人对视一下，离开了现场。
小贩见四人走远，从地上爬起来，弹弹土，嘴角露出一抹不屑。
“竟敢挡本大爷的财路，找死！”小贩自言自语道，随后朝对旁边卖小玩意儿的摊贩使了个眼色，摊贩会意，径直离开了。
“还不知姑娘芳名，可否告知？”一路上，少女都跟着姬云，她看似天真活泼，毫无城府，姬云对她倒是来了兴趣。
程昱无奈地摇摇头，他们的主君真是“本性难移”。
“小女尉迟墨兰，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少女娇羞地说道，姬云自觉这名字耳熟，一时没想起来。
“世人都叫我‘沐辰君’。”
尉迟墨兰？程昱若有所思，这好像是尉迟俊大司马的家妹，已赐婚给长沙王，她怎么会在蜀域关？
“我到了，多谢公子！”
不知不觉三人沿街走到城门附近的一处宅院，姬云定睛一看，原来是城卫府。城卫府是太守的宅邸，通常都在城池最繁华的城门附近。
“怎么，小姐住这里？”姬云有些好奇，难不成她是军中亲眷？
尉迟墨兰轻笑一声，摇摇头，说道：“家兄是大司马尉迟俊，每年都会巡视边关，近日正好巡视到蜀域关，便借宿在这里。我听闻蜀域关中秋的喷泉很奇特，吵着要跟来，家兄拧不过，只得许我一同前往。”
原来是尉迟大司马的亲眷！姬云恍然大悟，大司马勤政朝内共知，地方巡视又不好大张旗鼓，不禁欣慰点头。
“有缘再见。”尉迟墨兰娇羞执礼，转身跑进了城卫府。
“将军府的小姐果然伶俐，不拘俗理，甚是可爱！”姬云展开扇子，微笑而去，程昱目瞪口呆，想必他们主子的“桃花瘾”又犯了，赶忙提醒道：
“主君……那位可是指婚给了长沙王殿……”
“那倒可惜了……我朝倒是没有禁止待嫁闺女独守闺房，不过这番抛头露面，五皇兄知道了估计脸色不会太好看，”姬云闻此微微皱眉，调侃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我尧周能有尉迟大司马这样的将军，国之幸也！”一路上路上，姬云一路感慨。
“尉迟大司马熟读兵书，擅长阵法，率领的‘逆风军’更是所向睥睨，尧周各属国无不闻风丧胆。”程昱对尉迟大司马敬仰许久，此刻说起来尽显崇拜之情。
“本王此来蜀域关，原本也是来巡查的，倒叫人家抢了先……”姬云自嘲一番，不再言语，经过一家客栈时，二楼的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
“意外的收获……”那双眼睛的主人声音冰冷，眼底透着寒气，轻轻挥手，十名黑衣刺客霎时出现在身后。
姬云突然停下，与程昱对视，他们同时回首看向客栈二楼，可惜除了半开的窗户，一无所获。
这感觉难道错了？姬云心想着，也许是最近太累了。
入夜后，蜀域关超乎寻常的静，这种寂寞令人窒息。姜瑶靠在窗口，呆呆地看着街道，脑子里回转着梦魇的情景。突然空气中隐约弥漫些许血腥，姜瑶微皱眉头，总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子时，满月第三日的第一波泉水开始流动，泉水顺着街道的孔洞涌出，也许受到满月的牵引，水柱冲天，然后化作千万水点洒满大地。这满月泉每两个时辰喷涌一次，一直持续到午时，镇上的居民自然不会半夜取水，姜瑶难得欣赏只属于她的喷泉盛宴。
然而，这种享受没持续多久，浓重的血腥味随着喷泉快速袭来。喷泉熄灭了街巷的灯笼，就算借着月光，姜瑶也无法看清喷泉的颜色。但有种可怕的直觉告诉她，这泉水有问题。
顾不得多想，姜瑶披上一件长衫，跑到客栈门口，姬云和程昱被她的脚步声惊醒，也披上衣服追了出去。
“姜小姐好‘雅兴’，半夜欣赏喷泉……吗……”姬云打了个哈气，话还没说完，血腥味就窜进了他的鼻子里。
姜瑶此时正伸手接落下的水滴，，然后取出携带的火折子，火光映衬下，手心一抹红色触目惊心。
“这满月泉怎么喷血？”程昱吓了一跳，姬云看姜瑶眉头紧锁，也感诡异。
“沐辰君可知这泉水源头在何处？”姜瑶问道。
“傍晚游街随口一问，源头位于城外五里的间歇湖，湖水同泉水一般，只有满月之夜才会涌满，再通过湖底溶洞流向城内。”姬云想想说道。
“你我所住客栈离城门只隔了两条街，看来这血泉……”姜瑶不愿多言，她心中似有最坏的打算。
“姜小姐是怀疑这城中……”程昱明了她意，要真如此，也太可怕了。
“究竟如何，一探便知！”
满月泉三炷香之后便停止喷涌，三人见机顺着腥味寻去。
越往城门走，腥气越重，当他们来到城卫府门口时，被扑鼻的血腥气息熏得恶心。
再往前百步便是城门，虽然漆黑一片，但反着月光的兵器表明城上守军犹在。果断熄灭了火折子，他们可不想被守军当作奸细对待。
“这么大的血腥味怎么没闻到呢？”程昱深感奇怪。
“你们不觉得风是朝咱们来的方向吹的吗？想必那守军闻不到。”姜瑶分析道。
此时城卫府大门洞开，并不像白天还有守卫。里面黑黢黢的犹如一只怪兽张着血盆大口，似乎正等他们自投罗网。
“要不我们到间歇湖去看看？”程昱提议，他怕城卫府里有埋伏，毕竟姬云不能再受伤了。
“先进去看看再说！”姬云毫不犹豫，第一个走进了城卫府，姜瑶随后而至，程昱见阻止无效，也值得硬着头皮跟随而去。
城卫府虽然不大，却也是个三进院落，他们穿过影壁，来到专门议事的前院。抹黑查探自然不那么容易，姜瑶走着走着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差点跌倒。
“什么东西？”姜瑶回身蹲下摸索着，好像碰到了软踏踏的物体，还有些湿腻腻的。这种触感令姜瑶头皮发麻，她屏住呼吸，顺着物体摸下去，一直摸到物体的尽头。果不其然，那是一张软踏踏的人脸。
也不管能不能被守军看到，姜瑶掏出火折子，火光渐渐映在那张脸上。从打扮上应该是城卫府的守卫，他面目狰狞，血污中透着黑青。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球向上翻，张着大嘴，牙齿上都是血印。他身体扭曲成弓箭状，痛苦异常，周围尽是血迹，似是血尽而亡。
姜瑶自然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尸体，惊得差点扔了手上的火折子。
姬云和程昱见状也吓了一跳，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程昱接过姜瑶的火折子，壮着胆子朝远处照去，这一照不要紧，整个前院横七竖八躺着九具尸体。
“这……白天还好好的……怎么……大司马！”姬云惊异中忽然想起尉迟俊兄妹也住在这里，从程昱手中夺过火折子，寻找开来。
姜瑶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到底谁这么心狠手辣，这是要灭门的节奏啊！
程昱顾不上愣在原地的姜瑶，他跟着姬云穿过大厅，进了二院。
火光渐远，姜瑶再次深陷黑暗。这些死者痛苦至极，但似乎没有发出声响，不然守军不可能察觉不到。
“究竟是谁……”姜瑶大口喘着气，如此惨绝人寰，尸横遍野，她也不免绝望。
二院是城卫府招待客人的地方，尉迟大司马兄妹会不会在这里呢？
“大司马，本王不准你有事！”
进入二院的姬云和程昱满地翻找，所有死者有男有女，姿势一样，表情雷同，却没有他们熟悉的身影。
二院偏房，小门敞开一道缝，姬云和程昱跑过去，推了推，奇怪，门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用火折子往里照了照，果然，有具尸体正抵住门，他俩费了好大劲儿，才将门推开。
这看上去像一间客房，里面似乎没有打斗痕迹，不似外面一片狼藉。姬云跨过尸体欲进屋，突然，尸体“动”了一下，一只颤巍巍的手死死抓住了姬云的长衫。
姬云本能地抖了一下，回身望去，心想难不成还“诈尸”了？
“狂徒……休要……”
那尸体竟然开口说话了，声音沙哑，语气却铿锵 。
“大司马！”姬云立刻听出这是尉迟俊的声音，他蹲下来，牢牢抓住了他的手。
尉迟俊闻声愣一了下，姬云持火折子在他眼前晃悠着，火光经过，尉迟俊也看清了对方的面目。
“武……陵王……殿！”他没想到姬云会来这里，惊喜之余又充满恐惧。
“王殿……快离开！这……危……咳咳！”兴许说的太急了，尉迟俊被嘴里的残血呛到，不停咳嗽。
“大司马莫要激动！”程昱扶住他，轻轻拍了拍后背，尉迟俊顺势吐了几口鲜血，又虚弱了几分。
“到底发生了何事！”
尉迟俊摇摇头，他也很费解：“臣下不知……”
他缓缓说起刚才的遭遇。
戌时三刻，尉迟俊准备回房，途径墨兰住处，见灯还亮着，便敲门而入。
“月牙儿，这么晚了还没歇息？”
尉迟墨兰正坐在榻上发呆，似乎正在想白天遇到的公子。
“哥哥不也没睡么，为何问我。”俏皮一笑，尉迟墨兰反驳道。
尉迟俊父母早亡，早年从军，偶然机会立下战功，从小小廷尉一路晋升至大司马将军，并组建“逆风军”。
尉迟俊叱咤疆场多年，满目沧桑却俊朗无比。十五年前游历北燕时，在一新月之夜于路边捡到一名被遗弃的女孩，带回认作妹妹，取小字“月牙儿”。他对墨兰甚是疼惜，为了她拒绝无数名媛淑女，发誓墨兰出嫁之前不会迎娶，兄妹情深可见一斑。
一同调侃后，兄妹二人秉烛夜谈。突然外面一阵骚动，尉迟俊起身查看，谁知刚一出门，便被不明物体击中前胸，狼狈退回屋内。
尉迟墨兰见此立刻上前，却被尉迟俊强行推入榻边立柜中，千叮万嘱不要出声。
身处立柜之中的少女从缝隙中亲眼看到兄长以身抵门，他身后似有兵器胡乱舞动。屋内的蜡烛也被刀锋剑影震灭。似乎中了什么毒，尉迟俊脸色逐渐变黑，浑身上下痛苦异常。即使这样，他用尽全身之力将行凶之人阻挡在门外，使得唯一的妹妹逃过一劫。
尉迟俊强行留住一丝气息，忍受剧毒攻心的折磨，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墨兰藏匿的立柜。后来，一切都安静了，不知过了多久，尉迟俊深感大势已去，好在妹妹保住了，他可以安心离去。
听完尉迟俊的讲述，姬云恼羞成怒，险些将火折子折断。
“何人如此大胆！”
“不知……兴许早已察觉臣下在此……终究是我大意了……”尉迟俊气息如若游丝，精神似有似无，姬云知道他不行了。
“月牙儿……”尉迟俊朝着立柜的方向轻声呼唤，程昱会意，走过去，从立柜中拽出已经吓得不轻的尉迟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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