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回来了
孔复圣看看林士琦的样子，仔细盯了一会儿额颈之处。
“子奇没有留宿吗？”
“嗯，小月月迷迷糊糊睡着了，我安顿了她就出门寻你们来了。”
刘子龙闻之，曲指合掌，气沉丹田。雄厚内力运作下，又以左手作剑指指向地面，有潺潺流水顺着他的指尖流出。桌下地面很快的湿了一片。
大内高手，恐怖如斯！
林士琦瞪眼，孔复圣却是见怪不怪了。
只见刘子龙脸色肉眼可见的迅速由白转红，于是林士琦左右俩个红脸大关公。
刘子龙恢复淡然，甚至有些倨傲，他看看林士琦：“汝想学之？吾可教汝～”
“好！”林士琦欣然接受。
“……”
“在下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一下诸位。”林士琦站起身向三人躬身作揖拜下。
三人也站起身回礼，陆少游摇摇晃晃的坐下后，撑着脑袋，努力挣大眼睛，听林士琦他们说话。
“我想为小月月脱去奴籍，不知有何门路或者…”
“此事原本简单，以本都统与陛下的关系，只消进宫去言语一声就行。可是那林雨生如今还在南方随叛军到处蹦哒，陛下大为恼火，我若再去求情，只能让君上左右为难，为臣者怎可如此…”
刘子龙一脸为难，瓮声瓮气说道。
他看到一旁一脸苦涩举起酒杯的孔复圣，也举起酒杯，林士琦同举杯，陆少游也摇摇晃晃的端起杯子，四人碰杯同饮。
“复圣祖父便是前朝宰相，这个时候避嫌都不及，怎能再引火烧身，他家中几百口人呢。哎，如今只能待南方叛乱平息，再做打算了。国事艰难至此，陛下苦啊！”
刘子龙复叹息。
林士琦放下酒杯，咽下口中火辣的酒液，眼眶也有些热了。
“我想投笔从戎，为国效命，待反贼平息，回来以军功为小月月脱籍！”
刘子龙看着林士琦眼中坚定的光芒，点点头。
“月漪叫我一声哥哥，那我就厚颜称呼你老弟了。老弟啊，最近国中大乱，那些士子读书人都是坐在墙上看热闹，军中缺人啊。那些丘八一个个目不识丁，没有文官指挥协调物资，乱成一锅粥了。嗯，这样吧，你便领南军都尉，兼粮草督运，协调物资，保护后方粮道。比较安全，还容易请功。等歼灭贼寇，哥哥亲自为你请功，到时候君上一高兴，啥都好商量的。”
“嗯，哥哥我也可以帮忙，让老弟的任命书早点下来。”孔复圣也亲切的称呼弟弟。
“老弟啊，老哥没啥能帮的，就是有钱，这个，哥哥就捐个三十万石军需，支持一下老弟。”陆少游也醒了，三位哥哥相视一笑。
“……”
“来！走一个！”四人举杯相碰
于是其后几日，林士琦待在明月楼陪伴月漪。月漪已是知道林士琦的决定，她没有说什么，依旧陪着他作诗抚琴，或是出门野游，笑脸吟吟。
虽说近来反贼作乱，朝政有些混乱，但在俩位哥哥的奔走下，任命总算是下来了。
城外桥头上，寒风凛冽，刘子龙三人看着终于不顾众人目光抱在一起的俩人，心中都有些吃味。
不过还是走上前，与林士琦珍重道别。
“四弟，这是哥哥从护国亲军中挑选出的二百员勇士，都是随我征战四方的老卒，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好汉。虽说后军只是督运粮道，没啥大危险，这些人给你作为亲卫队，定能护你周全的。”
说着，伸出布满老茧的大手，重重拍了拍林士琦肩膀：“一定得回来啊！哥哥这一身绝学还未传授给你呢…”
林士琦眼泪掉下来，重重点点头。
孔复圣也上前拍拍：“别忘了，这儿还有人在等你！”他看看林士琦怀中哭的梨花带雨的月漪妹子。
“嗯！”林士琦坚定应道。
“对呀，别忘了我还在这里等你回来呢…”老三陆少游哭的稀里哗啦，泪流满面。
“……”
林士琦在亲兵的帮助下，爬上了马背，他转过头，侧身向后挥手。
“我不会忘！我一定会回来的！”
马儿起步，几百精骑围绕着林士琦，向南而去。
月漪头戴帷帽，注视着林士琦背影渐渐远去，只能心中默默祈祷。
神啊，一定要保佑他平安回来呀～
众神：到底是要我们啷个儿去保佑他，倒是明确一点呀～
……
“对了，还不知诸位好汉姓名？”
“在下刘大。”
“刘大兄好。”
“在下刘二。”
“刘二兄好。”
“在下刘三。”
“……”
……
“在下刘二百。”
“……”
刘大看出林士琦心中的疑惑，笑着解释道：“我等护国亲军，都是君上收养的乱世孤儿，所以都是随君上姓了。对了，都尉大哥，也就是咱们护军都统大人，他也是孤儿来的…”
“嗯，林某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从今往后这身家性命便托付诸位了。”林士琦拜下。
“林都尉是都统的兄弟，也就是咱们的兄弟，兄弟之间还啥不啥的，自当同心协力，报效君上！”
“对！只待反贼平息，我等回到长安，御街夸功，岂不美哉。完事定要一醉方休！”
“好！击灭反贼，封侯拜相，诸君共勉！酒钱我请！”林士琦也觉一股热气冲上天灵，豪气出云霄。
“共勉！这我们可记着啦！”诸骑放声大笑。
天上凝结的厚厚乌云，被这群年轻人的热血震散，金色的阳光洒落下来，照耀在军士们的雪亮铠甲上。
长龙般的车队中，辅兵民夫们看到破云而出的阳光，也兴奋的大呼起来，甚至唱起了山中歌谣。
“月亮出来亮汪汪呦亮汪汪！呦！”
……
“来到这里已经第七个月了，除了有点热，还有很是想念你，一切都好…天气炎热，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多喝热水，我很快就会回去的，嗯！…”
林士琦已经几个月没有修理胡须了，两撇长长的八字胡，下巴上山羊胡也露出个尖，看上去倒是成熟稳重许多。
眼神中满是愁绪，叹了一口气，写下最后一笔，装入信封后，递给了一旁的亲兵刘十三。
“待粮道恢复，一齐送回去吧。”
“嗯。”刘十三接过信封，小心的放在腰挎的小腰包中，包里满满都是信件。
形势越发不容乐观，就在一月前，叛贼奇兵突入，直接切割了后军粮道，现在前方军队与长安完全失去了联络。
不知小月月可还好？
林士琦继续埋头处理军务，突然外面一片喧哗。亲兵刘二五踉跄着奔进来，单膝跪地禀报，声音带着哭腔。
“贼军突然杀入军营，不知从何处出现。三哥战死当场，大哥带人在前面阻挡，让我回来保护都尉撤离！”
“啊！”林士琦大惊失色，脑海中想起一张黝黑的脸庞，总是笑眯眯的，跟人开不着调的玩笑。他才二十出头啊。
“都尉快走吧！贼势凶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亲兵上前就要拉他。
“能到哪里去？后路已断，我们已无处可退了。贼军回头围杀我等，难道长安已是落入贼手！”林士琦语气满是悲哀。
“如今只有奋力一搏，以谢君恩了！”
林士琦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当他来到营中战场，环顾四周已是一片狼藉，尸横遍野。
林士琦强忍不适与心中悲痛，从刘三四与刘五六的尸体旁走过。他停下脚步，蹲下身子，伸手将刘七八圆睁的双眼合上。
“都尉！我还没死呢！”
“……”
这时战场已是安静，敌我双方都停了下来，敌军退后整顿集结，众人看着他的动作。
林士琦连忙大笑着将刘七八拉起来，他的铠甲前胸上满是箭羽，箭头穿透从后甲上露出，已是没救了。
叛军的弓箭不知为何，能无视铠甲防御，直透肉身。
刘七八疼得嘶牙咧嘴，却是听到林士琦激昂的声音。
“既是兄弟，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今时今地，我们能死在一处，岂不乐事！已经战死的兄弟魂兮莫走远，稍等片刻，我们一同上路！”
“好！一同上路！”还活着的几十亲军眼睛通红，放声大喝。
刘七八回光返照，面色红润起来，也是提刀大喝。
“我还能战！一同上路！”
林士琦拔出腰间挂着的佩剑，高高举起。
“为国尽忠！杀！”
林士琦带头冲了上去，亲军们围拢上来，和他肩并肩靠在一起。
左边是已经失去一只胳膊的刘大，右边是沉默寡言的刘十三。
林士琦偷偷瞄了一眼刘十三腰上挎着的鼓鼓腰包，心中苦涩。
小月月，我很快就来找你了，你一定要等我啊！
已近敌军前方不过数十步，刘大也是眼泪夺眶而出，大喝一声，冲了上去。
“君上！我等尽忠了！”
“杀！”
“放箭！”
“慢！”一个手持羽扇，头戴纶巾的敌军将领，仔细打量许久，终于认出那人，连忙制止，却是已经晚了。
“哎～”
箭雨过后，林士琦等七十七人被钉死在地面上。
林士琦眼神渐渐焕散，却又有些许喜悦。
“我来了，我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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