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酒馆和希望
街角处,僻静的角落,一家店面冷清的酒馆开在这里,红色 的旗帜斜插在屋檐上,上面写着一个“酒”字,随风卷动着。门面上的红漆已经掉落了许多,地板的石砖有着裂痕,店的招牌上积了厚厚的灰,蜘蛛丝在角落打着网,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家生意不怎么样而且店家还有点懒的店。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大堂内冷冷清清的,寥寥几个客人。昏昏欲睡的小二在算着一天的账目,哈欠连天,没精打采的。但是算盘却是拨的啪啪响,算账的速度也一点不满,蘸着墨水的毛笔飞快的在纸上写着,频率之快幅度之大,像是某位山水画大师在创作着。
一块湿毛巾搭在他的肩上,困得受不了了就拿起来擦一下额头和太阳穴,借着水蒸发时的凉意让脑子清醒一点。
红衣红裙的老板娘就躺在他脚边睡觉,肚皮上放着一个鸡毛掸子,丰韵的胸起伏着,身边是几壶醇香的酒,被喝的一干二净。红裙半撩起着,露出大半条雪白的腿,在往上些便可以看见那黝黑的神秘之地。
一个颇有韵味的中年美妇在脚边熟睡,但是小二却没有半点冲动的反应,因为这种情况他已经习惯了。老板娘是一个对男女之事非常包容开放的人。在无数个无人陪的夜晚,老板娘就会摸进小二的房间,在小二睡得死死的时候用身体把他叫醒,又或是有男人来店里的时候主动卖弄风骚,投怀送抱,求得一夜春宵。
小二擦了擦脸,看了眼老板娘,心里感慨,不知道去得早的老板看到现在的她会作何感想,大概率会后悔自己没多撑几年吧,没有熬到老板娘容颜老去无法勾引男人的那天。
老板是个和善的老人,前两年因病去世了。小二来店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卧病在床了,整日靠着老板娘的精心照顾活着。老板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时而会对看见的每个人都笑脸相迎,时而也会暴怒的要拔剑斩杀所有人。小二看见过好几次老板暴怒,那样子根本不像一个垂死的老人,而像是被猎人围困的恶狼,在绝境中爆发出最蛮横的力量。
小二有时候回想起来,也会觉得老板像是被什么困住了一样,但是具体是什么他说不清,感觉那应该是种很虚无的东西,类似于某些束缚人的封建礼教啥的。小二读书少,不太明白那些,他只觉得那时候老板的眼睛就和被关在鸟笼里的鸟一样,总是在向往着飞到笼子外面去。
他曾经就这个问题询问过老板娘,得到的回答是,“他就是年纪大了,精神有些问题。”
他觉得这个回答过于敷衍了,这是一个比较高深的问题,应该得到更好的回答。但是老板娘却很不耐烦的把他从床上推了下去,并且警告他以后不准再提起那个男人了,否则就一辈子不准再上她的床。
于是他就不问了,只是小声的嘟囔,“可这是我的床啊。”
外面一阵吵闹,小二皱起了眉头,想到这样会吵醒老板娘,于是就走出柜台去关上了店门。反正这个时间也不会有人来喝酒了,这家店生意一直不好。
回到柜台内,那个红着脸的女人依然睡着,苹果红的脸就像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一样。这和她清醒时骄纵放荡的模样大不相同,只有在睡觉的时候,她才会露出这样乖巧的神情。小二笑了一下,在那无数个夜晚里,他就是看着这样的老板娘入睡的,那时的她,才是最动人的。
女人在睡梦中嘟起了嘴,像是在和谁撒着娇,嘴里说着:“酒,我要喝酒。”
酒馆二楼包间
压抑的气氛充斥了整间屋子,屋子中间摆着一张圆桌,桌边坐着三个人。
每个人都沉着脸,眼神逼视着对方,希望自己能在气势上压过对方。但是谁都不愿服输,视线如刀剑在空中碰撞,闪出激烈的火花。双方就这样僵持着,犹如三支按兵不动的大军。
梁道全站在最角落,表情十分的不自然,作为被邀请来的一方,却只能靠边站着,他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但是也不敢说出来,因为在他的面前,站着的可都是世上顶尖的强者,四位来自于五大门派的高手。
而他只是猛虎堂的一个长老,尽管在南城可以横行无阻,但是放到这些人面前,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放肆。这些人要杀他就像是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他活了这么多年只想能过个安详的晚年,能不招惹他们就不招惹,梁道全心里是这么想的。
他看向抱着胸靠着窗边的年轻女人,那是屋内另一个和他一样没有入座的人。当然女人并不是没资格入座,只是她并不想入座罢了。她在看着外面缥缈的天空,一双美眸有些凝重,眉尖紧锁着。天空之下,是并不平静的湖面。
那动人心魄的绝美脸庞因为眉头紧皱而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梁道全看的有些入迷,尽管一把年纪了,不过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这个习惯还是改不掉。他想起家里的几房太太都有些年老色衰了,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去找一个年轻貌美的来给自己暖床。
就找长这样的!他异想天开,想着想着,嘴角有些控制不住的露出了猥琐的笑容。想着开心事情的时候就会露出猥琐的微笑,这也是他多年来改不掉的习惯。
女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微微侧头,两道冰冷的视线。
他惊了一下,连忙低下了头,那视线中压迫感十足,像是在提醒他,不要越界了!
他吓得的身体又往后缩了一点,像个卖菜的小老头,完全没有猛虎堂长老该有的样子。
不过也是,在五大门派的高手面前,他小小猛虎堂也就只能算是个卖菜的小摊。
“林夏,关上窗。”坐在桌边的女人说,抬眼间是一抹冰蓝,夹杂着一丝烦躁。
坐在女人旁边赤衣红甲的青年男人笑了一下,笑的有些暧昧,“从刚才开始外面就热闹的很,幻姑娘是觉得吵闹吗?”
冰蓝色瞳孔的女人没有理他,只是瞪了他一眼,烦躁中又添了一丝厌恶。
林夏关上了窗,轻声说:“是一个和尚和某个门派的弟子起了冲突,把湖水搅得一团糟,让人看的兴致全无。”
她喜欢安静的环境,而不是烦躁杂乱的。
“哦~”赤衣男人饶有兴致的笑了,“打架这种事我最喜欢了,来来来,我来看看。”
“赵无涯,我们是来议事的,不是来看热闹的!你最好搞清楚这一点!”林幻手掌拍在桌上,红木的桌面上出现了一道裂纹,“血刹门派出你这样的人来议事,看来是对这次的计划并不上心啊!”
赵无涯挑了挑眉,笑着说:“幻姑娘言重了。我们家那帮老家伙对这个计划非常满意,表示会全力支持各大门派的行动。其实我来不来都无所谓,因为我对你们说的一切都表示赞同。”说着他摊了摊手,毫不顾忌的就把脚搁到了桌上。
“赵兄,这里毕竟是议事场所,还是希望可以做到有礼仪有分寸。”桌上最后一位抬手说道,语调平的像一条直线,听不出任何的感情。
他一席白衣,面容白净,眼神中是看破一切的淡然。他的身后披散着如瀑布般的长发,发丝垂在地上,却没有染上一丝灰尘。一把拂尘放在他的膝上,白丝一如他长发般向下垂落。
赵无涯无声的笑着,然后把腿放下,“既然天机子发话了,那我就稍微讲点礼仪,讲点分寸。”
天机子默默的点了点头,“多谢赵兄理解。”
林幻瞪了两人一眼,懒得说话。这两个人她不喜欢,来自血刹门的赵无涯行为放荡,举止轻薄,怎么看都像是个经常出入青楼的不正经的人,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痞态,让人厌恶。而来自缥缈宫的天机子则和赵无涯完全相反,两人就像是两个极端一样,一个猥琐到了极点,一个清高到了极点。天机子的身上不带一丝烟火气息,甚至连人味都少得可怜,就像是飘在世间的一缕空气一般,看不见触不及嗅不到。林夏甚至无法从面容上看出他的年龄,那张脸像是被水磨石磨过一样,棱角平滑,皮肤上不带一丝皱纹,乍一看像是十八岁的少年,但是从气质上看,却又像是个五十好几的老男人。
林幻讨厌猥琐的,也讨厌自命清高的,所以她看这两人的时候都有些厌烦。
眼不见心不烦,她干脆扭过头不再去看他们。
“姐姐,看来今天是讨论不出结果了。我们还是走吧。”林夏说。她看出林幻已经在忍耐的极限了。
“诶,不是讨论的蛮好嘛?怎么就要走了?”赵无涯站起身来凑到林夏身前,厚着脸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露出享受的表情,“好香啊,夏姑娘。留下来再让我闻一会呗。”
室内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梁道全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体抖了一下。这话也就这男人敢说,他可听说过这两姐妹的厉害,眉山门青年弟子中最杰出的两位,以寒冰杀人,冰噬热血,杀人不留痕迹。
而且最可怕的是,这两姐妹,专杀男人!但凡有一丝冒犯便回立刻丧命。梁道全不由得抖了一下,想着自己刚才竟然还忘我的盯着林夏看来着,能活下来还真是命大。
不对,与其说是命大,不如说是林夏现在并不想杀他,这段时间里猛虎堂对他们还有用处。如果杀了他,恐怕会导致五大门派的计划失败。这样的后果估计是林夏不能承受的。
梁道全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是猛虎堂的人,要不然今日已经身首异处了。
“离我妹妹远点!畜生!”林幻字字比冰还要寒冷,眼中冰蓝暴涨。
一道冰刃无声的横在了赵无涯的脖间,冷光闪烁其中,白色的寒气直扑着他的脸。
林夏沉默着没有说话,眼眸低垂下去,走到一边,靠到了墙上。用冷漠的姿态表示这件事与她无关,而她也并不愿意加入到这场突如其来的纷争。
“喂,没必要这么较真吧?”赵无涯脸色不太好看,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咽了口口水,“就是开个玩笑嘛。。。怎么还动刀动枪的。”
你这女人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较真了?
“凭我们的关系,怎么这点玩笑都开不起了?”赵无涯还在说着。
天机子拿起了面前的杯子,杯盖拂过水面,然后抿了一口,他喝的是茶。听说是老板娘废了好大劲才从箱底翻出来的茶叶,端上来的时候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这年头哪有人在酒馆喝茶的,真是奇葩!害老娘累得半死!天机子笑着摇头,说,有时候茶可比酒还要醉人,老板娘偶尔也可以试试喝茶。老板娘冷哼了一声,不屑搭理他,只说了一句,喝你的臭茶去吧,说完扭着水蛇腰离去了。
“幻姑娘,请冷静。”他说,“这样会引发眉山门和血刹门之间的矛盾的。我们今天来是为了寻求合作的,而不是制造矛盾的。”
“合作?”林幻冷笑,“说好的五大门派就来了三家,这样的合作怕是在说笑?”
“而且,我和他本来就有矛盾,今天正好一并算清楚了!”她眼中凶光毕露。
“他们不来,你也别拿我出气啊!我招你惹你了?以前的矛盾那都是以前的了,你就不能往前看吗?跨一步,海阔天空啊!”赵无涯还开导起别人来了,完全忘记了林幻动手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的一句轻薄之言。
是那句话点燃了林幻积怨已久的心。
“你给我住嘴!”林幻怒喝,冰刃更寒了几分,“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了,离我妹妹远点,你听不懂吗?”
赵无涯忘了,可她并没有忘。
“嗯?”赵无涯眼珠子一转,脑袋跟着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嘿嘿的笑了,“呦,难不成幻姑娘是在吃自己妹妹的醋?是怪我太青睐于夏姑娘了吗?”
脸皮之厚,让人咋舌。
天机子无奈的叹了口气,赵兄,你这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啊!为什么要一再的去激怒女人呢?是觉得人生太无聊,想要找点刺激吗?生命本就短暂,偏偏你还要抄近路。
林幻的脸阴沉到了极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你的白日梦去吧!我妹妹和你这种人是不会有任何瓜葛的,你别妄想了!”她义正言辞的警告道。
“别生气,小幻,夏姑娘只是比你年轻比你漂亮而已,其他我也不觉得她有比你优秀的地方。”赵无涯腆着脸说,完全没有意识到林幻的心头已经是火烧一片了。他又对林夏说,“夏姑娘,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畜生,无耻的畜生!”林幻暴怒,“我今天不杀了你,我就不姓林了。”
“又来这套,你要杀就杀吧,来呀来呀!”赵无涯梗着脖子往冰刃上靠。
林夏听不下去了,吵闹是她最无法忍受的。她一转身离开了房间。房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天机子摇了摇头,看来这场议事最终是要以闹剧收场了,可惜最后也还是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而距离计划实施的那一天,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
他站起身,看向梁道全。
“梁长老,今日辛苦你来参加这次议事。日后五大门派在南城的计划还需要猛虎堂的支持,希望我们之间能合作愉快。下一次议事的时间,我们会派人通知的。”
“好的好的。”梁道全连连弯腰,目送着天机子离开,直到门关上后才直起腰。
“老头,没事的话你也可以走了。”赵无涯冷不丁的对他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出门的时候把门关好了。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在和一个泼妇打架。”
梁道全一听,心里乐得不行,你以为我想留下来啊!你们赶紧打吧,本长老早就想走了。
陪两个怪物呆在一个房间,那简直就是要杀了他。
“是是是。”他立刻点头哈腰的走出了房间,逃离了这个对他来说有些压抑的牢笼。
屋内沉寂了一会。
赵无涯伸手抓住了横在自己脖间的冰刃,一股炙热的火流从手中燃起,热气扑面,瞬间融化了冰刃。水滴了一地。
他抹出一丝邪笑,然后一个跨步走到了林幻的身边。林幻不知怎么的,脸色已经变得通红一片,粉唇上像是抹上了红脂,艳的能滴出血,脸上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羞涩,眼中那一抹冰蓝已是柔和一片,完全没有了冬日般的凌冽。
她像个在洞房花烛夜等着相公来掀盖头的小媳妇,紧张而又忐忑。
赵无涯一手环住了她的腰,一手抚上了她的大腿,手指用力的捏着那光滑紧致的细皮嫩肉,鼻尖凑到了她的胸口,整张脸埋进了她的双峰之中。
林幻任由他爱抚着自己的身体,享受的喘着粗气,一双杏眼含情脉脉,口中吐息一片火热。血液受到欲望的挑拨,在血管里加速流淌了起来,给她洁白的皮肤罩上了一层粉纱,魅惑无比。
这一刻她等太久了,思念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满足。
“不行!”林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神色一变,然后猛地推开了赵无涯。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后,就要往外走。
赵无涯一把拉住她,再次把她拉进自己怀里,手不老实的往她腿间一放,“别走啊,我们这么久不见面了,见面了还要装成是死对头。为什么不趁着这时候好好重温一下过去的时光?”
林幻身体被赵无涯老手般熟练的挑逗,立刻又软了下去,口中支支吾吾的说着,“我师妹还在楼下等我。。。我。。我要去。。和她。。。”语气相当的不坚决。
其实并不是林夏在等她的原因,而是她自己内心害怕。她非常想留下来和赵无涯缠绵,但是这件事如果被发现的话,他们的下场将会和已故去的父母一样凄惨。她不想重蹈父辈的覆辙。
“别管她了,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这个做姐姐的整天看着她,她会不自在的。”赵无涯轻咬着她的耳垂,“给她点自由的空间和时间。”
“可是。。。”
“别可是了!”赵无涯的动作突然变得粗暴,神经被林幻的犹豫刺激着变得焦躁了。他撕开了林幻的裙摆,然后将她按到了墙边,额角青筋在跳动着,他不想再忍耐了,“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我也怕。但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在血炼关忍受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再见到你!这么多年了,我想你想的快疯了!到如今,我真的无法再忍受了!”
他激动的像要喷火。
“现在你给我闭上嘴!老子今天来这里,就不是为了那狗屁的计划,我只想看着你,只想再次。。。”他没有再说下去,泪水从他那张有些粗糙的脸上划过,带走他最后一丝强硬,此刻他只是一个渴望爱的小孩。
即便是外表坚硬如铁的男人也会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暴露出心底最深处的柔软。这样的男人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女人的一个拥抱。
“我。。。我真的太想你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将我们分开?”他声音颤着。
太多双手在背后拉着他,要将他带离林幻的身边。他苦苦支撑着,身心早已疲惫不堪。如野兽被囚禁,终有一天会因为失去自由而没有了野性。
林幻不忍心看着他哭泣,将他搂在了自己的怀中,“总有一天,我们可以逃出这个牢笼的。一定!”
“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像约定的那样,去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两个人在一起,永远的在一起。”
她吻着这个哭的像个孩子一样的男人,她可以感受到男人承受的压力,这份压力同时也压在她的心头,沉甸甸的,让人喘息不得。
但她相信终有一天可以摆脱这一切的,未来是未知的,它奔跑在人的前面,难以触碰,但却总是留给人希望的尾巴。抓住那小尾巴,就是抓住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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