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已深。
一排排宫灯悬挂在殿檐下，屋内屋外，亮如白昼。
纪明疏揉揉眼，终于搁下了手中的笔。
她花了几天的功夫，将未来一段时间需要交代的事草拟了一个文书，只待明日交给左相李伯骞与右相魏封去办。
她抚平水纹纸边角轻微的卷褶，顺手展开，想要晾干墨渍。
见纪明疏似乎忙完，尾鸢小心翼翼的从宫女手中端过汤盏，走进灼华殿。
“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午时了。”尾鸢将汤盏放置在纪明疏手边。
“这是什么？”纪明疏瞥了一眼。
“是御膳房熬制的红枣鸡汤。”尾鸢答。
“这么晚了，还弄这么油腻。”纪明疏蹙眉。
“陛下息怒，御膳房特意在汤里放了山里采摘的新鲜野菇，山药。这样炖数个时辰，味道鲜美，便不会油腻了。”尾鸢说着，揭开瓷盖，清美的香味顿时飘散开来。
“唔。”纪明疏点点头，“闻着味道确实不错。朕就不必了，阿鸢喝了吧。”说着，她打了一个呵欠，放下纸，起身走到床边。
一旁的宫女见状，忙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蓝底波纹的锦盒，准备点上安神香。
纪明疏倒在床上，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这一段时日，她再也没梦到过上一世的事情了。
虽然老是回味从前不利于展望美好的未来，但是若能将自己所做的错事牢记于心，总归是能避免再犯的。
...自己所做的错事啊...
困意席卷而来，纪明疏意识逐渐模糊。
朦胧中似乎听见尾鸢低声呵斥小宫女：“你怎的还用这个香？之前不是...”尾鸢压低声音：“送来了这个药香么？...自从用了这个后，陛下睡得好多了...以后都换成这个...”
“奴婢该死...”
青花缠枝香炉透出袅有若无的袅袅青烟，转瞬融化在空气中，只留下丝丝缕缕的清新淡雅的香甜。
“阿鸢...”纪明疏喃喃道。
宫女们挨个挨个挑灭了灯芯，悄无声息的退下，灼华殿除了殿外宽阔的走道，陷入一片黑暗。
“陛下，奴婢在。”尾鸢轻手轻脚的整理幔帘上的轻纱，小声的应道。
不要再做错事了...若是一切能重来...她一定会...
“明日让他们再做一份...”
薄如蝉翼的幔帘温柔垂落在地，幔帘之后，那声音也如难得如这夜色一般温柔。
“陛下...是指...？”尾鸢疑惑，等了半晌，纪明疏不再有回音。尾鸢好笑道，原来陛下是在说梦话啊。她起身，正欲离开。
“给国师送去...”
尾鸢顿住。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偏偏大殿安静无声，那一句呢喃在夜里倒是颇为清晰。
她伫立了半晌，幽幽叹了一口气。
“陛下您...这份心意...若是让国师知道...不就好了吗...”
她摇摇头，终究还是退了出去，轻轻合上了门。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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