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心意谁人知
马鸣远表情有些难堪，他缓缓深吸了一口气后回答道：“请注意，是预算超百亿，而不是直接利润超百亿。项目预算超百亿，我想对于任何一家企业来说都只能意味着巨大的风险和负担，稍有不慎整个企业都会被这个项目拖入深渊再也无力翻身。至于说我如此年轻就能被委派为这么个大项目的全权代表，我想不用我说你也能想到：集团不纯粹是想给我个锻炼机会，至于说项目，集团从县政府决定要釜底抽薪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打算放弃整个计划了。”
马鸣远的外表还透着青涩，姿态也稍显凌厉了些，不过话倒是说得没什么漏洞。
新闻评论节目结束了。女主持人在最后提出了几个问题：这场火灾究竟是一次意外还是人为？宏德集团原本要放弃的项目，最后为什么又同意了？县政府在整个事件里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时间不早了，刘鸣阳站起来想送胡姨回去，胡姨却不肯就这么走。她有些兴奋地问道：“这下拆迁该有戏了吧？”
刘鸣阳笑了笑反问道：“假如说您看上了别人家的一只老母鸡，而且您已经抱到手了，忽然被主人发现了要报官。你是会把鸡还给人家，低头认错还要承受被人指责的羞辱，还是坚持到底，咬死这只鸡是你的呢？”
胡姨一愣神，低头琢磨起他的话来。
刘鸣阳见她一时没想明白，就拍拍她的手说：“您别着急，这件事才刚开始而已。人家敢跟宏德集团和它背后的势力过招，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放弃认输的。我们这些小民不过是争斗双方的牺牲品罢了，没有谁会真正在乎我们的感受，所以说我们就是那只老母鸡，生死都掌控在别人手里，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把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
胡姨这回算是听明白了，眼中流露出一丝希望，“鸣阳啊，这回我们可就指望你了，你可千万不能撒手不管啊。”
刘鸣阳站起来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暗示时间已经不早了。胡姨明白他的意思，站起来跟方姐再见，就由刘鸣阳送她出门。
走出二进院，刘鸣阳轻声对胡姨说道：“您回去给翟师父打个电话，告诉他准备好人手，下一步计划应该很快就要开始了。”
胡姨点点头没有说话，情绪有些兴奋地快步出门走了。
第二天一早，天气再次放晴，刘鸣阳吃过早饭就把躺椅搬到了那棵香椿树下，抱着小狗崽儿躺下来，细细欣赏树枝上新发出来的一片片非常小的嫩叶。有母亲和他的细心照料，这棵树终于算是活了，不仅树枝上看到了新芽，就连干枯的树干都有了些许的生气，不再是完全枯死的样子了。
母子俩正欣喜地说着这个香椿树，院子里就进来了一波好几个女人。
刘鸣阳站起来迎上去，发现打头的是胡姨和吴婶儿，接着是两个不认识的中年女人，四五十岁的年纪，一个人高马大，虽不算胖却非常壮硕；另一个则要苗条得多，身材保持得很好，最后是两个年轻女子，正是程燕琳和程悦琳姐妹。
刘鸣阳把几个女人往堂屋让，偷眼打量程燕琳，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双目赤红像是哭过似的，而她身边的程悦琳则是一脸的忿忿，见他看过来就丢了个白眼球不再理他了，时不时还轻声安慰堂姐几句。
方姐安排几个女人分别坐下，让刘鸣阳在一旁端茶倒水伺候着。没等他开口，胡姨就说明了来意。
“方姐，这位是县里的妇联主任，高慧兰高主任；这位就是燕琳姑娘的妈妈，郝淑玲。还是鸣阳有面子，高主任这次是专程来给他说亲的。”
那位人高马大的高主任从进门就一直在打量刘鸣阳，胡姨说完她就立即接口道：“是啊。我跟燕琳妈妈是老熟人了，这次托我来做媒，我还奇怪是谁家的小子那么幸运呢，能让我们燕琳看上。这见过了本人才发现，还是燕琳有眼光，一看就是个好小伙子。方姐您有福啊。”
方姐连连应是，嘴已经笑得合不拢了。
高慧兰继续说道：“燕琳是咱们县一中的老师，也是咱县城出了名的大美人，他们俩要说还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给他们撮合成一对儿，我想方姐没意见吧。”方姐连连点头，高兴得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高主任见事情稳妥了，就理所当然地替双方拿了主意：“双方真正的媒人应该是胡姐，不过既然淑玲托到了我这儿，我自然是当仁不让，胡姐可别怪我抢了你的活儿。以后他们俩成了，要感谢也是感谢你这个大媒，我不过是替你走个过场，回头双方的婚事还得胡姐帮他们操持。”
在场一众女客加上方姐都是连连点头应承着，程燕琳姐妹只有在一旁坐着的份儿。
这时一直在伺候茶水的刘鸣阳开口了。
“谢谢高主任愿意当这个媒人，小程老师愿意嫁给我这个无业游民，我自然是深感荣幸。不过婚姻大事讲的是个你情我愿，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小程老师，也希望在场几位给做个见证。”
几个女人都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一时间面面相觑没有回答，倒是程悦琳眉毛一竖，脆快地说道：“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我帮我姐回答！”
刘鸣阳笑笑没理她，而是看着低着头的程燕琳问道：“何信文已经走了，你跟他之间的事我不会多问，但有一点请你回答我：假如说他身上的伤好了，你会选择他还是选择我？”
程悦琳卡壳了，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向堂姐求助。程燕琳还是低着头，眼眶又湿润了起来。
一屋子人都在看着她，谁都不敢说话了，程燕琳和何信文之间的事在场的人显然都是知道底细的。
“不好意思，这个问题有些尖锐，可能让小程老师为难了，那么我换个问题。”刘鸣阳一脸平静地缓缓说道：“小程老师之前迫于各种原因放弃了与何信文多年的感情，现在又因为某些原因答应和我在一起。那么将来假如出现了这样那样的原因，小程老师是否会选择放弃和我的感情甚至是婚姻，再度选择别人？”
程燕琳的头压得更低了，程悦琳却怒不可遏地跳起来骂道：“你少胡说八道！是何信文提出跟我姐分手的，怎么能怪到我姐头上？你要是不喜欢我姐你就明说，少拿这些事来埋汰人！”
刘鸣阳双手背在身后，不去看几个女人审视甚至是责怪的眼神，他望着程悦琳说：“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一些属于个人隐私的事情，你姐是不会跟你说的，事情原委究竟如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所以说，我并不是无事生非或是在找借口。你姐有多漂亮，平时有多少人追我想你比我清楚，她若是开口答应要嫁给谁，试问有几个人会不答应？”
程悦琳倔强问道：“那你还那么多问题？你到底想怎么样？”
刘鸣阳笑了笑，摇摇头说：“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你姐要如何选择？我当然希望她做我女朋友，可是你们有没有问过她，她从心底真的愿意吗？”他忽然撇下程悦琳，望着高主任道：“我喜欢她不代表她就一定会喜欢我。高主任别怪我说话直，您愿意为我们说媒，固然有郝阿姨的托请，恐怕未必没有别的原因吧？”
高主任的脸瞬间就不那么好看了。
刘鸣阳又看着郝淑玲道：“阿姨是第一次见我，对我还完全不了解。不知阿姨是根据什么认定我能成为一个好丈夫，好女婿的？”他问完也不去看郝淑玲的脸色，直接面对母亲说道：“您操心我的婚事，着急抱孙子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恋爱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您不能只顾您的儿子，不考虑人家女方的感受。我喜欢小程老师，但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男女双方互不了解就成为一家人，将来如果相看两厌，那究竟该怪谁呢？”
所有的人脸色都不好看了，胡姨只好出来打圆场，说道：“鸣阳说到底还是喜欢燕琳的，说这些就是想看看燕琳姑娘的心意，这其实还是为了燕琳姑娘好，只不过说话直了点儿，高主任和燕琳妈你们别生他的气。鸣阳考虑问题还是很成熟的，现在就看燕琳姑娘怎么想了。”
程燕琳缓缓抬起了头，目光有些茫然地说道：“我不知道。”
刘鸣阳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余光扫视着高主任和郝淑玲说道：“你的想法决定了我会不会去省城，也间接决定着一位大人物的命运。我并不是想以此为要挟，而是想要告诉你一点：小人物的抉择未必就不能掀起滔天波澜。不过我想你最好现在就能给出个明确答复，毕竟那边不可能一直等下去。”
这几句话说完，在座的女人们包括高主任在内都有些坐立不安了。程燕琳倒是没太大反应，依旧犹豫着不肯开口。
刘鸣阳把众人的反应看在了眼里，他温和地笑着说道：“这样吧，还是我来问你来回答。如果我们能达成一致，这次就能够成行。你看如何？”
程燕琳看着他的眼睛，心神稍微安定了些，她轻轻点了点头。
“那好，第一个问题，”刘鸣阳问道，“你愿意当我是你的朋友吗？”
程燕琳点头。
“很好，那假如我们继续接触下去，将来如果相处融洽，你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
程燕琳犹豫着，慢慢点了点头。
“尽管有些勉强，不过看来你并不排斥这种设想。”刘鸣阳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愿意暂时以女朋友的身份跟我去一趟省城吗？放心，我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
程燕琳看了看母亲，又和程悦琳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也没表示什么。程悦琳忽然开口道：“我姐同意了，不过我得跟你们去，我得保护好我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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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算是解决了，胡姨替方姐当了半个家，张罗着送高主任和郝淑玲几人出门。方姐原本要留他们吃饭的，不过气氛不太对，高主任推说还有事，以后有机会再说。
刘鸣阳下午抽空给赵子冈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准备明天过去，而且程燕琳两姐妹会同行，让他那边做好准备。赵子冈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挂了电话就立刻把消息告知了黄副厅，然后接待的任务又责无旁贷地落到了他和黄莹的身上。
从小县城返回省城后，赵子冈就把事情经过和自己当时的猜测告知了黄副厅。他本以为黄副厅会大惊失色，把黄莹抓过来好好审问一番，没成想黄副厅沉思了片刻，说了句“知道了”就没下文了，临出门才叮嘱他说“人到了约安排个时间我见一见”。
近三十个小时后，刘鸣阳背着个包拖着两个大行李箱出现在了省城火车站的出站口，身后是两个一身轻松的姑娘。赵子冈带着黄莹迎了上去，开玩笑说：“你回去的时候都没这么多东西吧？这是改主意了吗？不想在老家安度晚年了？”
刘鸣阳朝他身后板着脸的黄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先把程悦琳介绍给两人，这才说道：“这不是你赵大警官召唤吗？不然你以为我愿意跑这么老远？”他拍拍拉杆箱的提手，“这俩箱子都是这两姐妹的，女的出门就是麻烦，啥都要带。拢共要不了两天的事儿，还整出这么两大箱子来。”
程燕琳懒得理他，悦琳则不惯着他，呛声道：“你费什么话？不是你主动要拉的吗？不乐意拉给我们，我们自己拉！”
刘鸣阳不愿跟她啰嗦，不然掰扯起来没完没了，陪着笑说：“是我说错话了，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您老人家别跟我一般见识。”
黄莹看他道歉服软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不屑地“切”了一声，走过去拉着两姐妹就聊了起来。
赵子冈知道自己是管不了这个女徒弟了，就拉着刘鸣阳走到一旁低声问道：“我问你一句，这件事你有把握吧？”
刘鸣阳翻了个白眼，鄙视地看着他反问：“谁告诉你的？这种事儿谁敢说有把握？反正我没有，你有你来。”
赵子冈被堵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刘鸣阳却不管他气不气，开口就问：“住的地方安排好了吧？我们住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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