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2:尽弃
这一练,日夜不分,一晃就是二十一天。
李唯思看起来似乎瘦了一些,但身上的肌肉线条却是更加明显,只是自然待着,便能看到一条一条隐约的肌肉束。训练成如此身材,身上的脂肪几乎已经不存,对于常人来说已是极为不易,而李唯思皮肤之下还藏着一层可以填平线条的细鳞,便还要更难一些,足见他这二十天是多么的苦难煎熬。
这一日午餐之后,李唯思一反常态的没有去锻铁,而是主动找来老匠师尉迟光远。
他在院子里摆好一条板凳,将五块铁锭叠成一叠摞在上面,又取了一把自己亲手打磨过的钢刀,端端正正的站在跟前。
尉迟光远本是刚吃完饭,在房檐下用一根钢针剔着牙,看到李唯思郑重其事的样子才把钢针从嘴里拿出来,道:“练好了?”
李唯思兴奋地点点头:“幸不辱命!”
老匠师用下巴向指了指,道:“看看。”
李唯思答应一声,双手高高举起钢刀,深深吸了口气。下一刻,他身上的龙威如同两条看不见的细线,从双手掌心快速抽出,一圈一圈密密匝匝的缠绕在整个刀身之上。接着,李唯思双手一紧,细线便陡然收紧,互相挤压之后,终于联成一体,仿佛刀身的镀膜一般。
整个过程,都没有任何一丝龙威从旁泄露,再也不会像一开始那样惊动鸟兽。
老匠师似乎没有发现李唯思精湛的操控力,依旧是那副面沉似水的模样。
“飞鸟——斫木!”
李唯思一声轻喝,钢刀“唰”的斩下。
与其说是是斩下,肉眼看起来却像是从一个举刀的动作直接变成落刀完毕的动作,中间的过程根本难以觉察。
老匠师的眉头终于展开了一些,嘴角也翘了起来,但很快便恢复了原状。
足足三秒钟之后,五块铁锭才同时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从正中央裂开,分两侧噼哩噗噜的落在地上。
板凳上只留下了一道极细的刀痕,若不把脸贴上去,根本无从察觉。
李唯思帅气的将钢刀在手指间旋转一周,如同前世忍者那般收刀回鞘,朝着老匠师拱了拱双手。
“多谢大师无言的指点,让我对于战技的领悟更上一层。”
老匠师突然“噗”的一声,将一直在用钢针对付的一条肉筋吐在地上。
“我给你的测试考题,是用刀砍,不是用异能砍。你觉得把刀镀上一层异能,我就察觉不到了?”
李唯思的脸色陡然变得铁青,“什么?不能用异能?”
“异能可以用,比如你刚才一瞬间砍出九刀,就是一门极其厉害的战技。这一招你是将异能作用在自己的身上,而并非刀锋,所以我不管。”
李唯思心中稍稍舒缓了些,道:“那我再试试!”
说着,他便小跑着又冲到屋内,重新找了五块铁锭摞好。
同样的出刀动作,同样的出刀速度。
铁锭的状态却是不同。
然而这一次,刀锋一过,铁锭便是向后崩飞出去,连带板凳也“咔嚓”一声从中间折断。
飞出的铁锭正好飞向老大师。
老大师硬是站着没动,几块残破铁锭几乎是擦着他的皮肤飞进屋里,他仍是那副面沉似水的样子,丝毫不为所动。
李唯思吓了一跳,赶忙扔下刀,去屋中把那几块铁锭捡了回来。
铁锭倒是都被砍断了,但与其说是斩断,倒不如说是“砸断”,断口处再也不像前一次那样光滑。
老大师无声近前,把李唯思刚刚用过的刀捧了起来。
刀身中央连崩带卷,几乎让刀身成了个压扁了的“凹”字,中间缺少了一大块。
这就别磨了,直接重铸吧。好在这几天李唯思也学了不少铸造的手艺,把它重铸了也难不倒他就是了。
“我说你是当铁棍子用,不冤枉你吧?”老大师把刀扔在地上。
李唯思这下慌了,道:“我我我……我试试,一块一块地砍!”
“别试了,一样。”老大师摇摇头,“钢铁,不,只要是金属,都会疲劳。你这样短时间连续多次的斩击,对任何金属来说都是灾难。除非你是一天砍一下,否则还是一样会崩刃的。”
老大师说完,忽然诡异的笑了起来:“今天已经是你的第二十八天,正好时间不够,你怕是没有机会用这个方法完成我们的约定了呀!”
李唯思狠狠吞下一口口水,轰然坐倒。
“白费功夫”这四个字,对人心理防线的破坏力堪称顶级。
……
郁闷至极的李唯思知道,自己再怎么闷在房间里也是无用。他已经把自己能想到的办法做到了极致,若没有新的灵感,这个赌约便算是彻底败了。
于是,他干脆带着小透上了街。这些天,小透一直在房间里陪着他,锻刀打磨时候打下手,饿了送饭、渴了送水,连带着她自己也没有好好休息,脸颊都微微凹陷了一些。
不论怎么说,也得带着她好好的吃一顿,李唯思心里才算能过得去。
独夜城中,有名的点心李唯思在刚进城的时候已经尝过了,便是那大兵给他专门拿的“凤菇斋”,但最有名气、最好的饭店酒楼,他却是从来也没有去过。
打听之后,他才知道城中最大、最有名的酒楼名叫“星河楼”,名讳显然取自剑圣所刻下的“独夜星河”四字。若是放在李唯思的前世,这种抢占名字的酒楼肯定是旅游攻略上必不可少的一处,客人络绎不绝,口味却并不一定如何。
但在月秦大陆可不一样。
月秦大陆的大部分普通人,一辈子能出几次城就很了不得了,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旅游业。光是大门大户的异能者,可撑不住星河楼的买卖。
星河楼的口味、食材、环境,全部都是城中最优、最丰富,不论是城主权贵还是豪商富贾,聚会饮宴都会首选此处,即便重复一百次宴会,酒宴也不会重样。
因此,哪怕是家里不太富裕的人家,家里孩子的成人礼,也多半是先攒上半年的钱,再在星河楼举行的。
走进星河楼的前院大门,李唯思并未看到餐桌或是包厢,入眼的却是一方观景台。走上几步,李唯思便被大门处的景观之华美彻底镇住。在低矮的栏杆之后,酒楼竟然在自己的大厅中央修了一个缩小版的飞瀑挂空,两米多宽的瀑布一样是从假山岩壁中流出,一样也是坠入地面的坑洞之中消失不见。
飞瀑旁边,同样写着与崖壁笔画相同的“独夜星河”四字。只不过因为这里的字迹乃是用锤凿雕刻出来,少了一些剑圣真迹之中透出的凌厉剑意,但这对于景观来说,根本无伤大雅。
独夜城的人基本都是亲眼见过独夜星河、飞瀑挂空奇景的,星河楼若只是做此仿景,未免单调。此时,便显出了楼主人的良苦用心——一年四季,这仿景都会加以各个时节不同的辅景。比如现在正是盛夏,崖壁之上、飞瀑旁边,便是繁花似锦,香气扑鼻。
哪怕是见过不少高楼大厦的李唯思,看到这样别致的仿景也不禁赞叹不已。
星河楼整体的形状是一个八角形的环状楼,总共八层,奇数层的包厢向环状楼的内侧伸出,偶数层则是向楼外,再加上楼外数百米方圆的花园园艺景色,使整个星河楼如同一座玲珑高塔一般。
如此布置之下,星河楼内的每一间包厢都可以外观百花庭院、内赏山崖飞瀑,从视觉上,便超出了其他任何酒楼不止一重。
李唯思所站观景台的位置大概是三四层之间,左右两边各有精美雕花楼梯,可以通往下层或是上层,不过若说是最佳的位置,那当然是四层楼的正面位置的“品瀑”包厢。
那里也正是星河楼最奢豪、最宽阔、同时也是消费最高的包厢,只要进了客人,便会有乐师隐藏在帘幕之后,为房中客人奏乐。
如此奢豪的包厢,哪怕再贵,也不可能会有任何一个晚上空置。但此时是下午茶时间,不是宴饮时间,于是李唯思问起的时候,这间包厢正好空着。
看着包厢的酒宴价格,李唯思即便身为一城之主,也愣是有些心疼,但想想这几天小透受的委屈,仍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这里!
——他奶奶的,老子是要看看这酒楼到底形制如何,到时候等银屑城发达了,老子也开间酒楼,就把中间挖出个小型银阳湖来,楼体全建成群山,让客人全划着小船在里面吃饭!哼!
李唯思如此赌气似的想着,登楼来到包厢“品瀑”之内坐好。掌柜的一听客人只有两个人,还是一男一女,登时便笑了起来。
如此情形,肯定是哪个豪门阔少想要追求人家姑娘呗!
掌柜的大笔一挥,在纸条上写了几个字,叫侍者去交给琴师乐队,又选择了一桌名为“一夜欢愉”的宴席,命人去给准备——像星河楼品瀑包厢这样的地位,肯定是不能让客人只点三个凉菜一碗米饭的,哪怕是最小、最精致的“一夜欢愉”,也有足足二十八个菜。
不多时,房中便有丝竹之声悠扬飘至,而且是左右同曲的“环绕声”,又让李唯思小小的吃了一惊——倒不是演奏的技艺有多么高明,实在是因为李唯思愣是不知道这两个乐队是什么时候来到帘幕之后的。
服务极尽妥帖,环境极尽奢华,却又不打扰客人分毫,正是星河楼长盛不衰的宗旨,甚至是执念。
等到饭菜上桌,扑鼻的香味立刻让两个辛苦将近一个月的年轻人食指大动,连话都不曾多说,持筷捧碗,大快朵颐。
而在星河楼大门处,却传来一阵喧嚣。
几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簇拥着一位一身金线墨袍的少爷走在最前,后面则跟着人数还要稍多于公子哥的数名美女,在数名便装护卫的簇拥下,走进了星河楼。
那金线墨袍的少爷一进门,便对掌柜的嚷道:“我要‘品瀑’!”
掌柜一瞧这人,立刻认了出来,脸上的表情登时有些为难,道:“那个……实在不好意思,现在‘品瀑’里面有客人。您要不……去五层‘玄鹰’房,形制与‘品瀑’是一样的!”
墨袍少爷旁边,一个黄脸无须的公子哥登时不悦:“这么早?谁在里面?”
掌柜的道:“回少爷,不认识,应该是外城的人。不过他们就俩人,应该不会待太久,您要是不想将就,等一会儿也是一样的!”
黄脸公子眼珠一转,嘿嘿一笑,道:“掌柜的,既然只有两个人,我去找他们聊聊!”
那掌柜脸色陡然变得惨白,怎能不知他们就是去赶客的?但他又一看那墨袍少爷,却硬是不敢阻拦,只能长长叹了口气。
小哥啊,你可别骂我星河楼不地道,实在是这位少爷,连我们也不敢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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