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辞
寻方青山分部,会议室。
这里是分部内解决大小事宜的主要场所,屋里宽敞地甚至可以用“空旷“来形容,除了最中央大理石质地银白色金属镶边的桌椅,几乎看不到其他的家具。长长的会议桌宛如西方贵族晚宴用的餐桌,最尽头当然是主人的专属。
进门放眼望去,全是现代化的装修配饰,深蓝色漆的墙壁搭配内嵌式的日光灯,即使是身处地下十几米也丝毫不觉得压抑。这还得感谢寻方那雄厚的资金底蕴。
做着保护人类世界和平的高尚工作,多多少少也会与各个国家的政府有所联系。掌握着超人的武力,也就掌握着大部分支柱产业的命脉。与动物世界一样,人类之间也是弱肉强食,拳头硬的人可以说话,你弱小,那就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从这一点看来,古代的帝王至尊虽然凌驾万人之上,但也不得不跟手握兵权的大将军搞好关系,否则拥兵自重的大将军一旦起兵造反,皇帝在他们眼里无非也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傀儡罢了。
好在寻方也不在乎,手中掌握着几个国家主动献上的黄金流,组织内部也没有人去过骄奢淫逸的生活,至于钱都去哪儿了,这是活着的每个人都密切关注的问题。
空气中填满了空气净化机运转的“嗡嗡”声,其中还添加了能让人心神宁静的紫水香和提神的薄荷,中年人早早地坐在长桌尽头,手中一瓶打开的水,就这么无聊地一扔再一接,一扔再一接。
中年人看着五十上下,洗得发白的衬衣和亚麻色的裤子,丝毫没有发福的身体看上去依然矫健地像头豹子,举手投足间胳膊上隆起的肌肉将衬衫撑得紧绷。一头灰白的头发显然是因为平常操了不少的心,但中年人脸上始终挂着微笑,是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亲切的微笑,像是家中经常扮演和事佬的父亲。
整个屋子里只有他一人,已经在这里坐了将近半个钟头,好像在思量着什么。
自动门无声地敞开,走进来一个年轻的女人,身穿职业套装,头发干练地在脑后盘成一团,走起路来干净利索,看上去像个高级办公室里的总经理助理。
“老大,他们都到了,现在在食堂那里扯屁呢,你看是现在开始吗?”女人说。
中年人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继续扔着水瓶问道:“几点了,都来了吗?”
“马上就六点了,除了魏落尘其他五个人都已经到了,这一期的考生也都已经安排去休息了。”
“那不等了,魏落尘那家伙什么时候准时到过,不过哪一顿也没他落下的,就像以前一样,在大厅,把人叫上开始吧,还有那些考生也是。”中年人说完停下来动作,转过来起身往外走。
路过女人旁边的时候,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打扮如职场女超人般的女人,失笑道:“说了多少次了,我们这里又不是什么公司,你穿成这样是怎么个意思?”
“是,我知道了。”女人回答道。
“小雨啊,你就是诚心认错坚决不改是吧。”
女人低下头,面无表情。
“行行行,犟不过你,走吧。”中年人一脸无奈地走在前面,对名叫小雨的女人招了招手。
小雨连忙追上,两人一同往大厅走去。
“没想到这妇女儿童中心地底下还别有一番洞天,我以前来那么多次可真是白瞎了。”林柳卖弄着学问麻雀一样不停地叨叨着。
“说吧说吧,现在多说点一会儿少说话。”陆白道。
魏落尘双手交叉放在后脑上,一副“世界都是我家后院”的得意姿态走在后面,两人的举动就全都落到了他眼睛里。从电梯出来只有一条笔直的路直通大厅,眼前这两个小子乱跑也跑不到哪里去。陆白刚进入到这个现代化的设施的时候,能看出略微的紧张和不安,但是他的自我调整能力很强,迅速地适应了。林柳的表现和在直升机上一模一样,从魏落尘打开隐藏的中心电梯的时候,林柳的眼睛就开始冒星星。
此时两人身穿考试用的野外作战服,墨绿色,材质不明,但是相当的结实,紧贴身体,外罩多功能的作战背心,刀剪不断,透气性强。漆黑的作战靴冷峻帅气,踢人正合适。
“一会儿到底是什么考试,要我们穿成这样?”林柳问道。
“穿成这样就肯定不是你头疼的笔试,放心吧。”
“体能也不行啊,我这小身子板,跑一千米都得歇两次。”
“就你废话多,一会儿少说话,别忘了你那个申请表,能蒙混过关是运气,要是他们非要追究起来,我们可是一点儿都占不到理的,到时候人家把你资格取消了,我就自己去参加了。”陆白道。
陆白的话一下子戳到了林柳的痛处,林柳愁眉不展。
“行吧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林柳出头丧气道。
说话间三人来到一扇门前,镜子一样光可鉴人,映出三人的身影。
“好了,到了,前面的门后面就是,你们两个打开门进去吧。”魏落尘在后面说道。
“魏大哥你不跟我们一起进?你不是我们的推荐人吗?”陆白好奇道。
“再用你那可怜的小脑瓜想想,你们拿到申请表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你们呢,我肯定不是你们的推荐人啊。”
陆白一想,是这么个理儿,“这就奇了怪了,那谁是我们的推荐人啊?”
“咱俩不是同一个人推荐的也说不定,管他的,先进去再说。”林柳二话不说推门就要进。
“急什么,跟你们说句话先。”魏落尘又说道。
“魏大哥还有什么嘱咐?”
“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试着去接受它,还有,尽量表现出和我不熟的样子。”魏落尘眨眨眼,一副“你懂得”的样子。
“明白了。”陆白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门自动打开了。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路上听到魏落尘说要去大厅集合,陆白以为不过就是酒店大堂一般的地方,充其量就是再大一点儿。可是眼前宛如教堂一般的场景映入眼帘,陆白还是不自觉“哇”了一声,然后想起了林柳说的寻方真是有钱。
刚刚从电梯下来的时候没有留意下来的时间,照说那么点儿的时间也就下了个三四层的高度,可是这间大厅起码有十几二十几米高,整个空间看不到光源,却也并不显得昏暗。天花板与四周的墙壁上分别画着绚烂的浮世绘,刻着意义不明的浮雕。如果换一个知识渊博的人来看,这看似建造的人品味杂乱的内容,就像是收废品的无论什么都可以往筐子里扔,毫不讲究,实则避开了目前已知的所有宗教与文化传承,隐约间又好像暗示着什么,仿佛雾里看花,瞧不真切,却又充满着魅力让人不自觉得拼命去瞧。
陆白收回思绪,接着往下看去,面对正门是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台,很难想象一间屋里子也会有高台这种东西,那是让领袖号召群众揭竿而起时所站的位置。高台后是一扇木雕船破浪花纹的门,连接着另一间房。从高台左右分别延伸出两道曲型楼梯,与高台共同呈现出一个环抱的姿态,迎接着从大门进来的人。
此时高台上站着七八人,为首的一个中年人站在前面,正笑吟吟地朝门口的方向看过来。
中年人身后一列排开站着六个人,有男有女,也都看着两人的位置,神态各异。
高台下是受礼的位置,陆白猜测那里站着的十个人应该就是这一届的考生了,其中有八人年纪与自己相仿,还有一位老者和一位中年戴着眼睛的男人。台下的众人此时也都身穿与自己相同的作战服,对突然闯进来的两人貌似有些怨气,有几人表现得明显,都紧蹙着眉毛。
门在魏落尘的脚后无声地关上,空旷的大厅里一时鸦雀无声。
这时台上的中年人开口说道:“呵呵,我们的英雄回来了啊,那接下来回归正题,十分钟,大家准备一下,然后考试开始。”
中年人转身走到木雕门前,又转过头来大吼道:“魏落尘你给我上来!”
魏落尘一边从楼梯往上走一边对台下的几人报以歉意的微笑,看上去确实像个凯旋归来的英雄。
高台上的人低声讨论着什么,一股脑儿走进了后面的房间里,只留下台下的十二人。
“什么意思?”林柳没反应过来。
“意思就是说你们两人来晚啦,英雄。”台下有人说。
林柳定睛一看,是个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刚升高中的样子,大眼睛眯眯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在后面束成马尾,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味道,哪怕此时正在嘲笑二人,听在林柳耳朵里也是天籁般的动听。
“英雄,什么英雄,是说魏落尘先生吗?他还真是英雄,话说小妹妹你多大了,怎么来这种地方,多危险啊?”林柳拽着陆白上前装模作样问道。
“哼。”女孩儿扭过头去爱答不理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平常走到哪儿受宠到哪儿的千金大小姐。
一旁走过来一位青年,与女孩儿有几分相像,张口说道:“你们好,这位是我妹妹,陈思雨,我是他哥哥,陈思凡。我们与你们一样,也是这次的考生。”
末了又补了一句,笑道:“我妹妹平常骄纵惯了,多有得罪。二位英雄。”
陆白不动声色地皱皱眉,眼前这个人看上去知书达理,举手投足间挑不出半点儿毛病,但是最后还是拐弯抹角地讽刺了两人。陆白不太喜欢这种说话办事弯弯绕绕的人,就抛了个眼神给林柳。
“不敢当不敢当,我俩哪儿是英雄啊,对了,刚刚说什么十分钟,要考什么?”林柳笑道。
“我们都说完了,你们来得晚了当然不知道,刚刚来考试就迟到摆架子,你能不能通过考试还不一定呢,英雄了不起啊。”陈斯雨噘着嘴嘟哝。
“那麻烦小妹妹跟我们说说到底是个怎么回事,还有啊,我得先声明,英雄什么的跟我们两个人没有关系,你看我这小身板的,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你什么时候见过瘦的跟猴似的英雄?”林柳对陈思雨笑道。
“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哪有人说自己是猴儿?”陈思雨笑道,“想问我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就偏不告诉你,来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陈思雨得意道。
陆白看到周围的人收拾好各自的行李,开始陆陆续续的往外走,陈思雨陈思凡兄妹也随着众人出去了。两人刚进来就碰到散会,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当真是无从得知,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魏落尘领着他们俩人迟到了,这么重要的考试,那个自己心目中神人一般的魏落尘带着自己迟到了!陆白束手无策,抓耳挠腮的。
这时那位老者走了过来,笑道:“小朋友,不介意的话一起走?路上我同你们说说刚刚分部长都说了些什么,其实没什么重要的,都是些场面话。”
陆白一听,连忙对老人一鞠躬,说道:“那真是太谢谢您了,我们这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办好呢。我叫陆白,大陆的陆,黑白的白。我旁边这个叫林柳,树林的林,柳树的柳。”
“呵呵,好说好说,跟我走吧。”
陆白对林柳使了个眼色,林柳点了点头,赶忙跟上。
“这个•••前辈?”
“我叫王磊,叫我王爷爷吧,我这岁数当你们爷爷是足够了。”老头笑道。
“那行,王爷爷,刚刚我们没在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啊?”陆白问道。
“大概就是说我们这些被选中的人,挺厉害的,但是也别骄傲,一会儿先笔试在实战,规则会到了场地具体与大家说明,也没多少东西,总共说了没五分钟,可不巧的就是你们没到么,再加上小英雄这么个由头,大家看着不舒服也正常,毕竟年轻人争强好胜,刚见面谁也不愿低人一等。你说我一个半截子身子入土的老头子,跟年轻人掺和个什么劲儿啊,寻方就交给寻方去弄,我平常舞舞文弄弄墨的就行了。”
听到没落下什么重要的事情,陆白这才把一颗心咽回肚子里了,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谢谢王爷爷,您真是帮大忙了。”
老头王磊上下打量了陆白一眼,眼神露出赞赏,道:“没事儿没事儿。”
“对了,这个‘小英雄’是个什么意思,刚刚进来这一会儿好多人都在说,刚刚我还听人议论呢。”林柳问道。
“你们不知道?”老头王磊奇怪道。
“不知道啊。”
“那你们的推荐人是谁?”王磊问,话刚出口,他又拍了拍嘴,“见谅见谅,这些事不方便问的,其实这‘小英雄’一说,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昨天取坊山遭到怪兽入侵你们知道吧?”
“知道,后来不知为何还跑到他家里去了。”林柳说。
“是这么个情况,可是这是五年前大震灾以来首次的怪兽入侵,这期间寻方的工作一直都做得特别好,这一次是为什么呢,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据说在查,可是我知道的是,每次能正面与怪兽接触并活下来的人很少,还能保持神智正常的,更少。这当然是说普通人,这些人代表了人类勇敢面对怪兽的决心,所以被称作英雄,精神上的英雄。”
陆白和林柳面面相觑,两人完全是因为时运不济才遇到了那只倒霉的怪兽,这种意义上的因祸得福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老头王磊微微仰着头,满脸神往的样子,感慨道:“虽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你们这个年级的小孩子应该还都挺喜欢被称作英雄的,但是谁也不敢去尝试,毕竟这是一不留神就会丢掉性命的事,再来怪兽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的,想当个精神上的英雄也不容易。”
“谁闲着没事儿找怪兽玩儿啊。”林柳尴尬道。
“王爷爷,您对寻方知道的真多啊,我那么崇拜寻方但是都不知道从哪儿能弄到寻方的消息。”陆白道。
“呵呵,这些当然都是内部消息。”老头王磊故作神秘。
“那您是寻方?”陆白问道。
“哈哈哈哈,当然不是,我女儿和女婿是。”老头王磊开心道。
“真厉害!”陆白由衷的赞叹,“那您这是•••”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被推荐的人都是高中生,我一把年纪了,走后门也得符合条件啊,我是这一波随机选到的,你们眼里的寻方在我眼里也就是个自家闺女,有啥事儿闺女也会和我说。所以对我来说,寻方没有像对你们一样高尚伟大,我就是想来看看,现在的新鲜血液,哈哈,不错不错。”
陆白和林柳都羞愧的低下了头,心里却有点小窃喜。
“我看到刚刚那群人里,还有个中年大叔,他也是跟您一样的吧?”林柳问道。
“我可不知道他有没有个寻方女儿。”老头王磊笑道。
“啊哈哈哈哈哈。”陆白和林柳也跟着放声大笑,之前的紧张随之一扫而空。
“王爷爷您真有意思,还有什么好玩的您给说说呗。”林柳道。
“你这样问我我一时也答不上来,不过有件事我跟你们一说,就像刚刚我说的一样,你们这几个考生里面啊,互相问及对方的推荐人可是个忌讳。因为寻方就像另一个世界,有些厉害的大家族甚至将寻方的考试当做成人礼。由此可见,推荐人主要还是推荐自己人,当然人品素质什么的都应该是过得去的。像刚刚跟你们说话的那一对兄妹,应该就是我说的那种大家族。这种大家族很忌讳别人探究自己的私事,所以你们也别像个愣头青一样遇到个人就砸破砂锅问到底,做些惹人厌的事。”
“明白了,谢谢爷爷。”
陆白听到这些,才发现,一直以来自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是自己的意识里还是把寻方当做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现在身边的人,却都已经把寻方当做生活中的一部分了。果然,隔行如隔山,进到寻方的圈子里,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不对!”林柳忽然道。
“什么不对?”
“王爷爷您刚才说什么?”林柳神情严肃。
“怎么了,刚刚就说寻方大家族什么的,有什么不对吗?”老头王磊问道。
“不是这个,再往前,您刚刚是不是说有笔试?”
“是啊,怎么了?”老头王磊还是疑惑不解。
林柳一下子沮丧起来,看得老头心里满是问号,陆白笑着解释,“他就是不愿意好好学习,一到考试就头疼。”
“这样啊,哈哈哈,你小子还挺有意思。”老头王磊爽朗大笑。
林柳可觉得没有半分意思,垂头丧气地走着。
说到转眼也就到了笔试的地方,不大的房间还特别用心地装饰成了高中教室的样子,头顶的吊扇慢悠悠的转着,教室前方的黑板上字迹还未擦干净。其余九人都已分别落座,陆白三人也找好位置坐好。
一个职业装的女人走进来,屋里随之响起一声流氓哨,陆白面无表情,林柳闭眼默念祈祷。
“半小时,答完可以交卷走人。”名叫小雨的女人发完卷子说道。
卷子到手,林柳盯着足足看了半分钟,痛苦地大叫了一声:“这是个啥啊?”
小雨皱了皱好看的眉,说道:“不准说话啊。”
陆白打开卷子一看,乐了。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或命巾车,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乎遑遑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1,请将下列所有字注音并翻译。
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 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
2, “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表达了作者怎样的情感?请写出自己的真实感受,字数二百字以内。
虽然有女人警告在前,陆白还是说了一句,声音不高不低的,正好能让林柳听清楚:“归去来兮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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