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奔流
“陛下，已经可以看到多拉格尼亚岛了。”
维德弗里尔傲然伫立在船头，静候着进一步的汇报。
斯莱普尼斯靠了上来，准备接受维德弗里尔的登录指令。
“斯莱普尼斯卿，你对多拉格尼亚的认识如何？”
“回陛下，根据往年收集的地理情报，我们已经基本绘制出了其完整的地图。”
维德弗里尔点了点头，却突然叹了口气。
“你以前，似乎有个学生，是冥龙族的人吧。”
“回陛下，是的。”
“他现在身居何职？”
“他正在统率军队，打算将我们一举歼灭。”
维德弗里尔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哀伤，说道：
“年少之时，我因为一时的冲动，驱逐了一位冥龙族的军事奇才，以及我们天龙族的擎天之柱。如今，我也终将踏上战场，期望着，可以有一个机会，去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悔改之心。”
“陛下不必自责，格拉弗沃鲁德哪怕没有被您驱逐，他对于故土的忠诚也不会改变。那家伙就是这样，我教他的东西，他恐怕早就已经充分理解并可以改善到超越我了吧。”
“我本该与其成为友人，奈何......他终归是冥龙族的人！”
山崖之上，格洛莫因与格拉弗沃鲁德两位最高将领正眺望着远处已隐约可见的天龙族大军。
“看到这样的大场面，你害怕了吗？小伙子。”
“之前看到您去村庄抓人的阵势时，我倒还有些害怕。但这次，我就把退缩的权利让给您吧，首相大人。”
格洛莫因的伤势虽然好了，但听了这番话却依旧气的感觉伤口发疼。
“陛下一生唯一犯过的错误，便是在这种危急存亡之时，给予了你过多的信任。”
“主力军队依旧听从的是您的指挥，何况您也不想和那群巨兽们呆一块儿吧。既然如此，那么这个决定就是明智的，那就请您不要把私人恩怨带入公务。”
“那我们就来谈点公务吧，王子殿下为什么没有来前线为士兵们鼓舞士气？”
“他必然是忙于其他要事。”
“连陛下都能在百忙中抽空前来视察，反倒是他比较忙碌吗？”
格拉弗沃鲁德正打算争辩，突然看到侦察兵挥舞起利剑——敌人的前锋已经出发的象征。
长空之中翱翔着一头苍银色的巨龙，而那正是弗丁乌尼的化身。伴随着他的怒吼，越来越多的巨龙腾飞于空中，喷着淡蓝色的火焰，向着多拉格尼亚岛的各个方向进发。
“我可以出发了吗？陛下。”
卡尔洛斯自剑鞘中拔出圣剑约尔尼尔。不同于其他两大圣器，约尔尼尔几乎不会被投入于战场，一是因为其被指定为天龙王权的象征，二则是因为其本身的质量。铁匠在铸造它的时候，本以为使用者会是最伟大的战士，却因为其华丽的外观而被维德弗里尔家族占为己有，可维德弗里尔家族却至今无人能够很好地驾驭这把巨剑。所以，与其将这巨剑作为自己发号施令的工具，不如交给真正能使用其全力的勇者，这便是维德弗里尔的想法。
“卡尔洛斯，你知道我们维德弗里尔家为了证明这家伙的重要性，做了什么事情吗？”
“知道，将天龙族唯一的主火种——天火之核嵌在了其中。”
“正是如此，你作为天龙族最强大的战士，也理当被托付去承载天龙族的灵魂。带上它，去给我砍下尼德霍格的脑袋，然后回来把它重新呈给我，这就是我给你的唯一的命令。明白了吗？”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在那之后，你就再也不用做我的侍从了。你将会成为贵族，成为我名正言顺的朋友......”
这是维德弗里尔的心声，但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难以开口。
他的船队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他们已经到达了岛屿的沿岸。
“为我祈祷吧，母亲。”
维德弗里尔带上头盔，用着几近歇斯底里的声音高喊道：
“全军前进！”
格拉巴克点燃了自己储藏的最后一根蜡烛，准备进行最后的祈祷仪式，在那之后，他也将去协助弗朗西斯科帮助百姓逃离战场。
突然拜访的来客打断了他的仪式，不过这并未让他感到不快。他答应了来者的请求，为其讲述何为“命运”。
格拉巴克长舒了一口气，说出了那些自己一直没有机会找他人坦白的心声：
“当我仍是孩童时，便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一位会万民所歌颂的伟大君王。可就在我第一次把这个愿望说出口的时候，就遭到了群臣的嘲笑。他们告诉我，我虽是王子，但祖先定下的规矩早就指定了我的哥哥去成为继承人，而我，只能是徒有皇室威名的一个凡人罢了。我当时多半很是愤慨吧，凭什么与我毫不相识的祖先，竟有资格去在我出生前就决定我的未来。唯一用来解释这些残酷事实的东西，恐怕，只有‘命运’了。”
“我信仰着黑鳞之心，但我不愿意轻易去接受自己的命运。命运是可以被改变的，我坚信着这一点。既然我无法成为君王，那么我也要设法成为国家的栋梁，这样一来，王室成员的身份就成为了我的负担，因为我的身边将不会有人愿意以忠言相告。于是，我舍弃了自己的王子身份，去了前任大祭司处作了学生。其他学生都会用很奇怪的眼神来看我，明明昨天我前来拜访时，他们还必须跪下向我行礼，而今天却又能和我平起平坐。我很感激我的老师，正是因为他对我的教诲，让我从未对自己的决定后悔过。”
“身为大祭司，我既是黑鳞之心的代表，也是皇子的老师。我舍弃了天赐的富贵，而成功走上了名望的巅峰。我不会向别人去炫耀自己的过去，终于有一天再也没人记得我曾经的身份。我当时认为，我已经战胜了自己的命运了，它已经和往事一同被尘封了。可是，当真正有人问起的时候，我才意识到，那一切依旧是自己难以忘却的痛处。”
“牺牲一个王室成员，换来父亲与自己以及子子孙孙的永生，换成任何一位冥龙之王想必都会这么做。但我为了一己的私心，说谎了。于是，我出卖了自己的哥哥，自己的国王。尽管我一直安慰自己，认为既然已经舍弃了过去又何必自责。但我却不能忘记，尽管我再也没有受到过王室待遇，可我的国王，他还是一如往常地爱着我，正因为我是他的兄弟。”
“我退缩了，心想默默承担着这份痛苦，就是祖先给予我的惩罚吧。”
“可即便是惩罚，当我看到他，那样年轻，那样充满活力与志气，那样善良的他，那也无所谓了。他不同于我，他坚强，他甘愿舍弃的不止是身份，亦包括自己的生命。所以，我要保护他，我也要去实现自己的救赎。如果他决心要与命运抗争到底，那我也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去做他的盟友。”
听完自己的豪言壮语，格拉巴克忍不住大笑起来。终于有一天，自己可以放下大祭司的矜持，畅所欲言，正如曾经尚是王子的自己一样。
“这么多年来，你终于把真相告诉我了啊......”访客站了起来，释怀地笑道，“真好啊，至少我能确定，弗朗西斯科那小子走的路并不是条歪路。如果他能够坚持自己的信仰，那就让他自己继续走下去吧！”
尼德霍格走了出去，望向天空，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趁着战火弥漫开之前，再最后享受一番和平的感觉。
“老师，对于这场战争的结局，黑鳞之心有什么预示吗？”
“没有预示，因为我们将不再有未来。”
尼德霍格沉默了半晌，略显彷徨地看向天空。
“就连永生，也拯救不了我们的种族吗......也罢，这就是该死的命运吧。我没有老老实实地等来父亲的安然离世，就给我这样残酷的惩罚吗？无所谓了！那就来吧，如果他们就是宣告我灭亡的神灵，那么，至少我也要带几个神灵来陪我同去，与我那可恶的弟弟再会啊！”
卡尔洛斯赶到了战场，在他面前的，是混战的人群。士兵们厮杀在一起，时而变为巨龙吐出烈焰，时而又变回人类去举刀砍杀。他眺望远处，格洛莫因正威风凛凛地手持巨剑，指挥着冥龙族的士兵们。冥龙族的状况也一样，为了扩军而征召了全岛的冥龙族人。大多都是连武器都不曾碰过的少年，因此只要说上几句怂恿的话，就也会疯了似的冲上前去，毕竟，死亡是一瞬间的事，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这种东西了。
格洛莫因身边还围了一群高大且全副武装的战士，如围墙一般包围着他，因此哪怕是箭矢也无法伤他分毫。
但卡尔洛斯不会在意这种“细节”，他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定没有格拉弗沃鲁德的影子后，毅然地冲进了人堆之中。
此时此刻，格拉弗沃鲁德正和斯瓦弗尼尔一同在疏散人类平民。他们先前制定的路线因为天龙族的突然袭击而被破坏，于是不得不同时提防着天龙族的前锋军。
“不准再跑了！”
他们的正前方出现了两名天龙族战士，格拉弗沃鲁德刚准备拔剑作战，那两名士兵便都已被斯瓦弗尼尔迅捷地逼近，并用小刀割了喉咙。
“人类都是无辜的，这么和他们说的话，应该还是有商量的余地吧。”
“和二话不说就会摧毁一个村子的敌人，难得还有什么话好说吗？他们可没有打算对我们施舍一丝一毫的怜悯。”
“正是如此！”
一支利箭从二人之间穿过，所幸也没伤到后面的难民。他们惊恐地向前看去，一支军队从树林中走出，而走在最前端的领队，再一次举起了弓，对准了他们。
“投降，或是死亡。”
弗丁乌尼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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