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弈黔
洛坦城，城主府中，单罗封正百无聊赖地处理着桌上的资料，灵圣木轩灵站在一旁，闭目养神。
自从他上任之后，洛坦城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倒是多了起来，处理起来也很是繁杂。
“单罗封。”木灵轩睁开双眼，浑浊无比，她虽然是个瞎子，但她的能力能让她拥有比常人更加敏锐的视觉。“能让三阶武者与圣阶对抗的能力，是什么？”
“世间奇人无数，出现这样的人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力的‘量’虽然重要，但一个人的能力却不能从这么单一的方面去看。”单罗封略为思索，回答道。
“连三阶与圣阶之间的鸿沟都能跨越吗？那这圣阶未免太过于廉价了。”木轩灵摇了摇头。
“那杨岩的天赋一般，虽然被称为祖老，但也只是因为辈分管在那里，要说他的真正实力，在杨家的圣阶之中也只能垫底而已，也不知道他父子有什么手段，让这么多比他们强的人如此拥护他们。”
单罗封用手轻轻敲打着桌面，“你可还记得十年前那闹得沸沸扬扬的无阶门？”
“无阶门，当时的全门上下只有三人，皆拥有特殊元素——风暴、灵魂、影。其门主，风暴之力的拥有者元卿最为知名，神华国武隆城人氏，现龄30岁，元素觉醒之日造成过上百人死亡的灵劫，因其家族的权力将此事压下，但不知因何原因脱离家族，销声匿迹三年之后，再次出现在武隆城时，已为四阶，公然挑衅与元家对立，已为二品圣阶的黄家家主，奋力一战并将其斩杀，又在黄家三品圣阶的强者手中逃出生天，几日后元卿与同行二人公开宣讲，扬言世人的修行之道不过是舍本逐末，并且宣布无阶门的成立，那日之后，三人再无踪迹。无阶门没有山门没有领地，甚至不知道在哪里能够找到门内之人，但入门条件只有一个——能抗衡高于自身二阶之人。”
“灵圣到底了解得很清楚。”单罗封赞叹地笑了笑。
“只是因为有人否认这万年来的修炼之路，感到稀罕而已。”木灵轩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说完这句话，她却发现单罗封的脸色凝重了不少。
“万一那元卿所说的话，是真的呢？”单罗封喃喃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木灵轩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一个人单凭一句话就想推翻千万年来人类所走的路，那未免有些太自大了。
“我随时可以突破到五品。”单罗封的眼中有些茫然。
“什么？”木轩灵震惊地看着他，能达到四品的人类，无一不是超越了自身限制的，虽然也有人类达到过五品六品，但单罗封的年龄，却是不到四十岁！四十岁不到的年龄的五品圣阶，这天赋只能用旷古绝今来形容。
“但是——我却不想突破，越是获得更强的力量，越是看清了自身，我对世界的模糊感就越发地强烈了起来，我有预感，若是我现在就突破五品，也许我此生能够达到六品甚至七品，但我似乎就再也没有追求更高层次的资格了。我十分好奇，其他种族所感悟到的世界，跟我们是不是有所不同，为什么其他种族的生物在肉身与魔法上的天赋都要高于人类？”
“其他种族，为何能够轻易达到人类一生都追求不到的高度？若不是人类拥有远超他族的人口以及创造力，恐怕早就不复存在了，自古以来，记录过几次关于外族生物突破圣阶踏入神界的事，而人类的历史上，却是一个也没有！”
单罗封越说越激动，神色也越是茫然，木轩灵无言地看着有些神经质的单罗封，这个天赋异凛的人，似乎正在与什么争斗一般。
“七品对你来说，难道还不够吗？”木轩灵的脸上满是无奈。
单罗封愣了愣，奇怪地看着木轩灵，眼底有着一丝隐藏极深的痴狂。
“当然，不够。”
“这里，是城主府吧。”
一道爽朗的声音在这封闭的房间中响起，单罗封与木轩灵神色一凝，他们抬起头望向靠着门的男子，在他出声之前，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
男子一袭青衣，一头黑色长发随意地披在身后，坚毅的脸庞，左边的额头上有一块淡红色的胎记，脸上一直挂着笑意，看上去十分阳光开朗。
“别紧张，我没什么恶意，你们刚才聊我的事情倒是聊得很开心，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我居然还这么有名啊，哈哈哈。”青衣男子大笑着耸了耸肩，他慢慢地走到书桌前。
“你就是，元卿？”单罗封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四阶斩圣，蔑视自古以来的修炼之道，神秘的无阶门门主，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对啊。”元卿笑着点了点头。
听到肯定的答案，一股战意从单罗封的心中升腾而起，十年过去了，这个男人又强到了什么程度？
“我劝你不要试图挑战我。”
元卿笑眯眯地开口，恐怖的风暴之力在他的周围凝聚起来，只是一瞬间，单罗封提起来的气势便瞬间烟消云散，紧接着，两人之间的书桌裂成粉碎，元卿朝前踏出一步，伸出手按住了单罗封的肩膀。
单罗封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是一座大山，他喘着粗气，身下用万年红木制作而成的椅子嘎吱作响。
仅仅是一个照面，单罗封便感觉到了两人之间那巨大的差距，他叹了口气，浑身的力量也收束了起来，而从头到尾，灵圣在一旁，却是连插手的能力都没有。
元卿轻笑一声，松开了手。
“现在的人族，恐怕已经没有你的对手了吧。”单罗封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元卿现在的成就仿佛在证实着他当初所说的话，在狠狠地讽刺着人族这“错误”的修炼之路。
“那可未必，至少我所知的，有本事和我打架的人，就有不下五个。”元卿挑了挑眉，却不知道他说的话对单罗封会造成多大的打击。
一直以来单罗封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天赋，但是此刻他的心中却只有动摇，是啊，如过连自己都可以称为天赋异禀，那眼前这个年龄比自己还小却能压制住自己的男人，应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他？
“好了，话不多说，我今天过来，只有一个目的，洛坦城发生了灵劫对吧，告诉我是谁。”
“你想干什么？”单罗封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地便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你想收他入你的无阶门吗？”
“能引起灵劫，只能说有可能有资格，如果他就这样泯然众人，那我也没必要过多关注。”
“好吧，他叫皇甫忆空”单罗封走到一旁的书架上，取出一张图纸，“这是他的画像。”
元卿默默地将画像收起，点了点头，又恢复了那副笑嘻嘻的模样。“总而言之，还是多谢了，白拿东西也不好，还弄坏了你的桌子，这地心石，便赠送于你。”
“这如何是好？”这地心石对于土系武者或魔法师而言，完全可以与其他材料制作成药物，帮助其增加突破到圣阶的几率，何其珍贵，这元卿居然说送就送。
“无妨，你们稀罕的这些东西，在我们无阶门眼中不过是废品，你安心接受便是，我还有事情，就先告辞了。”
元卿将地心石塞入单罗封的手中，转过身摆了摆手便准备离开。
单罗封只好将其收下。
“元卿，你现在到底是什么等级？”
元卿停下脚步，侧过脸看着单罗封，“谁知道呢，无阶门，自然是无阶，我们走的路都不一样，没什么可以对比的。”
言罢，元卿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单罗封呆呆地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回想起刚才电光火石间那狂乱的风暴之意，心中似乎有所感悟。
洛坦城在经历了此夜之战后，倒是安分了不少，杨岩这人自尊心极重，对外宣称在追杀那名三阶少年的途中，遇见对方的圣者相助，拼着断了一臂将其二人斩杀，但仍然有流言在外，说其不敌一名不到圣阶的武者。
而单罗封，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这一切没有做出任何声响，倒是在洛坦城内引起一片猜忌的声音。
关于风潇的事情，几日下来的追捕未果，洛坦城也只好发布通缉令，但一日之后便撤回了命令，似乎有人在暗中相助这名少年。
是夜，洛坦城一个小家族已经进入了宁静之中，偶尔能看见某间屋子闪烁着元素的光芒，门口的侍卫正靠在门柱上打着瞌睡。
突然，天空中亮起一个巨大的魔法阵，但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个魔法阵居然是由十几个微型魔法阵组合而成！它们在空中相互叠加交融，一股强烈的气息从中溢出。
这阵光芒自然是惊醒了不少居民，同样也惊醒了一部分这个小家族的人。
“圣阶魔法阵！”
有懂得此道的人发出了声音，但是却没人知道它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直到一把巨大的光剑凝聚而成。
在所有人诧异惊惧的视线下，光剑狠狠地斩入在那小家族之中！
恐怖的元素风暴以小家族为中心席卷而开，仅仅是片刻间，这个家族便——
覆灭！
同样的事件，此夜发生了五起！
一夜之间，五个不大的家族消失在洛坦城之中，打破了这几日的宁静，洛坦城上下，一片惶恐！
而作为洛坦城最高掌权者的单罗封，却对此不闻不问，引起无数人上门追责，而灵圣只给出了两个字——
闭关。
神华国的首都——神华城，最繁华的风月场所——引梦。
心之所求，梦之所见，梦引之，引其梦。
段古弈黔正与自己的狐朋狗友在此处寻欢作乐，今日听闻引梦花魁引梦蝶会上台表演，便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这引梦蝶自然不是真名，引梦的花魁皆为此名号。
而这一届的这花魁却是比以往的花魁神秘得多，此女在这引梦当了两年花魁，却是无人知晓其姓名与面容，也未曾听说，有哪个男人成为了她的座上宾。
仅凭一缕琴音，与那妖娆的身段，便引无数男人神魂颠倒，为之一掷千金也在所不惜。
“这花魁怎么还不上场。”
段古弈黔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语气明显充满急切，周围的损友都发出了调笑的声音。
“段古公子，奴家在这里陪着您，您还想着别的女人，真是太让人家伤心了。”身边那看起来清秀可人的女子不乐意了，嘟起嘴撒起娇来。
这引梦身为神华城最大的寻欢场所，其中的女子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美人，颦笑间毫无矫揉造作之感，一嗔一喜之间勾人心魄。
这样的地方，自然也不是什么身份的人都可以进入的。
段古弈黔却没说话，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那女人没讨到好，也不再多说，在一旁斟酒。
毕竟，那引梦蝶的的魅力就算是女人，都有些为之着迷，更何况这段古家的小少爷。
然而，在座的男人，又有哪位对这引梦蝶没有兴趣呢？
段古家族，神华国最大的商业世家，其财力称之为富可敌国也是丝毫不夸张。
而这段古弈黔乃段古家主的小儿子，这继承权落不到他的手中，武学与魔法也是天赋平平，娇生惯养，从小便是过着纨绔子弟的生活，段古家族家大业大，也并不是很崇尚武学，加上家主的父亲，段古弈黔的爷爷对这个小孙子甚是喜爱，便也就由着他胡来了。
段古弈黔天性好色，但自从两年前见了这引梦蝶，听了她的琴之后，便整日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像丢了魂一般，引梦蝶的每次表演，他都要花重金争到那最前端的桌子。
虽然像他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但谁的财力能跟段古家比？
“哎哎，来了来了。”
随着台上的魔法灯熄灭，所有人在短暂的喧闹之后安静了下来。
这片宁静维持了好几分钟，但没有一个人去打破，他们都安静地望着那漆黑的舞台，一言不发。
段古弈黔捏着手中的折扇，一脸激动。
一声清脆的琴音响起，舞台亮起微弱的灯光，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正中央，坐着一名少女，她的脸上戴着面纱，只露出了一双魅惑的桃花眼，但那视线却不在场下的任何人身上，宛如凝视着远方。
她的手指欢快地在琴上跳动着，但那欢快的旋律中，却夹杂着浓厚的哀伤，交相辉映，让人陶醉其中。
众人无一不沉醉在这美妙的琴音之中，与这琴音相比，那弹琴的美人的存在感似乎都淡薄了许多，在这如梦如幻的精神享受中，自然也无人发现，引梦蝶的身边，飞舞着许多紫色的蝴蝶。
段古弈黔双眼无神地看着她，脑袋一片空白，过了许久，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坐在最前排，自然是引起了台上佳人地注意，随后，琴音停止。
众人都清醒了过来，仿佛从美好的梦境回到了现实。
“这位公子，你还好吗？”引梦蝶轻声询问，她的声音十分动听，但却没有多少感情在其中。
“没事。”
段古弈黔抬起头，鲜血从耳朵眼睛中流出，但他的脸上却挂着温和的笑意。
那原本对引梦蝶充满炽热的眼神，此刻却满是沧桑与疲惫，还有看破了一切的恬静。
“段古兄，怎么样了？”
一旁的朋友赶紧过来将他扶住，示意他赶紧坐下。
“无妨，今日有恙在身，便不多留了，先行告退。”
言罢，段古弈黔深深地看了引梦蝶一眼，走出了引梦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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