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鹤群
长泾蹲的两腿发麻，听见小女孩妖媚惑主的声音，心里一凉想后撤都来不及了。前一分钟还是衣衫褴褛的可怜小姑娘，下一秒摇身一变九头身美女，红唇红裙红尾染红半边天。那狐妖暴走后力气出奇的大，周围的墙壁都被她砸碎，坍塌，明明是个藏身的绝佳之处，一瞬间变成平原。他心里连连想哭，这下连个走位绕弯的地方都没了，生生成了人家的活靶子。
老板娘上前就要把他按倒在地，这要是随便个男人，估计早就被那老板娘的狐妖之术魅惑，云里雾里去了。长泾之前在家族里了解过狐妖，深知反抗也没用，干脆脸不红心不跳的任由她扑倒。老板娘开叉红裙大v领，再加上之前暴走后的磨损撕扯，穿了和没穿一样。长泾不得不一边看着香艳的场面，一边还得提防那两颗尖牙，稍不留神就被刺穿喉咙失血而亡。
他双手卯足劲儿，将那老板娘的脖子掐住，两人僵持。
“姐姐，不是我说你，你这么粗鲁，形象全毁了！”
“本来，好好的一大美女，现在可是，可是比男人还男人！”
这两句话里，字字都透着狠劲，感觉说一个字就要咬碎一颗牙，他在试图用言语分散她的注意力，看看能不能把老板娘的神志给拉回来。
谁知刚说完，那老板娘的攻击却越发猛烈，似乎就是要向他展示自己的粗鲁，长泾周围的地面都不断地向下塌陷。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亏大了，长泾躺在地上面对着千斤重的“秤砣”，想要和她对抗是鸡蛋碰石头——自不量力。
他刚吐槽完，只觉颈处一疼，不能再拖了，拖下去纵然有十条命，都得交代在这儿。看来还是只能使用本少爷独创秘技，他咽了一口唾沫镇定心神，然后清清嗓子，大喝三声，声音响彻整个街市。
“救命！”
“救命啊——！”
“有妖谋杀良家妇男啊——！！”
此时的长泾坐在地板上，回想到这儿，心里贼难受，真是丢人丢到家了，竟然被一个女妖逼到高声求救的地步。要怨也只能怨天生妖力比旁人弱，还不好好修炼，自作孽不可恕。这一喊，确实喊来了救兵，他心里连连高呼万岁！转眼又想到那一伙子人类除妖师，一个个看到他狼狈不堪的嘲讽表情，再看看刚修好的相框，忍不住就要把它拍打在地，平息怒火。只一眼瞥到相片里的栗发少年，却将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陷入沉思......
十几名少年不知何时从四周涌了上来，身着统一的白色服饰，仔细一看，才发现每个人的衣摆上都绣有相同的莲花。人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法器，有葫芦，蒲扇，还有月牙酥......呃，什么鬼？这些法器都闪着不同颜色的光，应该是等级品阶的不同。长泾艰难抬头，看这群人的站位和阵法，似乎是早已经布置好的，就等着狐妖自投罗网。
老板娘察觉到周围不同的气场，威胁他的力道渐渐收回，嫌弃这些人搅了她的好事，转过脸怨恨的看着他们。所有的少年都只看着那狐妖和他在地上相抗，却没一个人上前将其制服。少年们头次看到这少儿不宜的景象，再加上他一个男的被女的压在身下，死死动弹不得，惹得那群少年全都笑而不语憋红了脸。长泾此时若能动弹，只想上前去，给每个人的头上都来一下，不敲出几个包来他不甘心！一猫妖一狐妖和一群少年，面面相觑，仿佛时间静止，场面一度尴尬。
......
“叮铃——铃~~”
打破尴尬的是凭空而响的铃铛声，铃铛碰撞发出的厚重里，又夹杂着一丝清脆，在黑夜里悠扬，声音忽近忽远......
一名栗发少年，脚踩着无数用气汇聚而成的铃铛，踏铃而来，从人群中现身，站在了这一帮少年的最前面。不用看都知道他们在笑什么，栗发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将脸微微一侧，眉头一紧，神色不悦，生气了。
长泾从那老板娘的禁锢中松了松上半身，顺着那群少年齐刷刷的目光看去，好可以看看是个什么情况。为首的少年，不过刚刚二十出头，和自己差不多的样子。站在那一群人中间，气势和威严已不露自显，有少数几个已经低下头去，为刚才嘲笑别人的做法感到羞愧，足可见此人的地位非同一般。少年们注视着此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
“杀。”
栗发少年一声令下，这一声并没有震天动地，只是如风拂过。所有站在他身后的少年接收号令，豁然间，天地成一水蓝色。法器施法释放出的蓝色光芒和狐妖的红焰火光，两种颜色将天地横空劈开，水火不容。栗发少年站在原地，将视线从攻击的少年们身上转移到狐妖身上，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已然胜卷在握。
老板娘红着双目，鬼哭狼嚎，披头散发和那群少年缠斗，谁也不占上风。长泾看着他们难分伯仲，狐妖是绝对顾不上他这个小角色了。于是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肩膀上的土，掏出之前的面具，戴在脸上抵挡狐妖施法产生的灼热，若无其事，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打斗......
“唉，十几个人欺负人家这么个弱女子，真是天理难容呐！”说罢还用只手故意挡住眼睛，留一条小缝，装作看不下去的样子。
其中一个少年面露赤色，离长泾最近，听到这话顿时不爽，给了个白眼，张口就是一句：你行你上啊！别不识好歹！
少年一分心，施法者之间的衔接开始错乱，没几个回合，队伍的节奏就乱了，招架不住狐妖的强势进攻，连连后退。火焰冲到了栗发少年的眼前，只见少年一个箭步踏铃而上，铃铛大小刚好，可以使得少年稳稳踩上去。他身后的衣摆随风摆动，直直飞到众人头顶十几米远的地方。长泾抬头见那人嘴里念了什么，之前戛然而止的铃声又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白色光波，一圈一圈在空气里涟漪。铃声一声比一声时间长，威力一次比一次大。每一次铃声结束，他都能感受到声波强压着他的大脑，强烈的晕眩感瞬间而来，双腿不听使唤，难以站立。
狐妖杀红了眼，几名少年被她的十尾打伤，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正要和那栗发少年上前打斗，身子还没飞起，人未至铃声先行，狐妖撕心裂肺喊叫一声，用手拼命捂住耳朵，恨不得把脑袋压扁；强烈的声波挤压着她的五脏六腑，双膝跪地，“咚”的一声，将地面砸出一个坑。其余的少年立即站定，嘴里也念念有词，铃声并没有持续多久，那狐妖已奄奄一息，爆体而亡。
血沫子在空气里飞溅，简单的呼吸都难逃刺鼻的血腥味，地上一眼看去，废墟里都是零零散散的尸体残肢。这一幕，长泾看的极其不舒服，活了三百多，头一次见除妖还有爆体这么残忍的手法，不自觉的朝那栗发少年看去。
少年察觉到他的目光，敏锐的转身，只看了他一眼，吩咐了什么给他的下属。等长泾反应过来，栗发少年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首先吸引他的，就是那人左眼眉角处的闪电形胎记。随后，一名少年向他走来，摊开手，是一个白色小瓷瓶。栗发少年拿起它，将瓶子放进他的手里。
“这是治疗愈合的药，人和妖都可以用，你拿着它，把脖子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伤口？”
“幸亏你是妖，要是换做人，这些出血量会要你的命。”
那少年告诉他受伤，没有多余的表情，语气平淡如水。
长泾接过药，这才想起那一时的刺痛，低头一看，白衣领处已经被血迹染红。用手一摸，伤口处的血液还在缓缓下流，自己受了伤还得别人告诉他，何况人家只是在远处看了一眼，你啊你，整天都在干什么？！他心里开始佩服起这个人类少年来，一出手就干掉了狐妖，对人对事的观察细致敏锐。假如这小子要是和妖一样，可以活个几百岁，那该有多恐怖......
长泾拿着相片想到这里，不由得感到后怕，要不是有高人相助，估计这会早就含泪九泉了。最后他向他们说再见的时候，看到队伍最后面走着的少年，就是战斗过程中说他不识好歹的那个，分心差点害死其他人，耷拉着个耳朵，整个人像蔫了，估计是要回去受罚。
他看着相片上的少年开心的笑容，再想起那一晚少年面如寒铁......
“映月城，白色服饰，蓝色的法术颜色......轻而易举干掉狐妖，组织有序......”他嘴里默默道出这些，脑中仔细搜索着当晚的线索，又和他之前家在族中掌握的消息，得出了一个结果。
——鹤群。
几百年前各地的除妖师是以个体为标准，没有组织起来的大型除妖集体，零零散散一击必溃。可自从三百年前妖与人的一场大战，让人类除妖师了解到妖物的强大，这才集结起来共同除妖。之后的几百年，大大小小的除妖组织不下几十个，其中最有威望实力最强的，当属名为“鹤”的一个组织。当然，所谓除妖也不是见妖就杀，这些除妖师包括长泾这些出门历练的小妖，所杀的妖怪都是不守规矩，为祸世间的野妖。
该组织成员一律白袍加身，象征白鹤；施术颜色现水蓝，象征蓝天；自成立起便以维护人与妖之间的和平而战。每个除妖师刚进组织，都会有自己的花卉品种，分组训练便是靠这个划分的，这就是那些衣摆上花卉的由来。
它的创始者现已不在人世，但庞大的组织还是一代代绵延下去，祖祖辈辈都有人继承，且三百年来一直都在不断扩充人手，扩大管辖的区域。凡是妖，没有哪一个不知道，不惧怕这个组织。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近几年“鹤”的势力大幅下降，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长泾坐在地板上用手摩挲着下巴，目光又落到骑少年脖子上的女孩身上，原本舒缓的眉头慢慢紧锁。
这女孩和那少年又是什么关系？想到这儿，他决定在其他的地方找一些线索，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双腿，就听见门口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摇身一变，化成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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