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惊鸿
时至破晓，一夜的呼吸吐纳让明远觉得神清气爽，五脏六腑都像经过洗涤一般，生出一股浩然爽气。
他睁开双目，只觉视线所及之处都清晰无比，又环视四周，此种异样而全新的视感让他内心十分讶异。
“咯吱”一响，木门被推开。大虎爹抻了个懒腰，却瞧见明远端坐在木凳上，笑道：“明远醒的这么早，看来身子好的差不多了。”
明远也是报之一笑，随即正色，跪拜行礼，言道：“多谢叔叔几日来的照顾，救命之恩明远此生不忘。”这类感激之言明远已是讲了数日，但发自肺腑的感恩之情却无以言表。
“哎，”大虎爹连忙扶起明远，说道，“这种话以后千万莫要讲了，你叔叔是个老实人，经不起人家一个劲儿的道谢，哈哈……”说罢大虎爹又是爽朗一笑。
“叔叔不让讲便不讲了。”明远点头应道。
“好孩子。”大虎爹摸着明远的头，脸上升起怜悯之色，“叔叔知道你打小不容易，如果你不嫌弃，以后就在这儿住下吧。”
明远低头沉默片刻却摇了摇头，他紧咬下唇，恍惚的神色中透露着一股决绝。
“叔叔，我要走了。”明远抬起头望着大虎爹。
大虎爹一怔，又笑道：“孩子，‘好男儿四海为家’这话不倒差，可你年纪这么小，又要走到哪里去呢？”
“我自幼孤苦一人，进来又遭受了如此境况，还好有叔叔一家照料，如今身子也已痊愈，怕是再也不能给叔叔添烦了。”
“哎，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明远执意要回家去，大虎双亲见拦他不住也只能由他去了。
其实明远的身子早已并无大碍，只是内心的创伤还需疗养。他年且尚小，经历如此变故，对其心智的影响还是见微知著的，自此明远变得格外敏感，也更加内向，总是一个人怔怔地发呆。他回到私塾平日里也就仅有琇莹能与他交谈几句，其他的时间里明远是再也难开口。这些变化琇莹看在眼里，章豫泽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这些日子里，十年前的那场惨案不停的在章豫泽脑海中闪过，令他透不过气，那些他想拼命逃离的终究还是逃不过。
章豫泽端茶的手再也不像昔日里那样平稳，他举着微微颤抖的手将茶水送入口中，甚苦。
半晌，他又踉踉跄跄的走回卧房，径直走到床头的柜子旁，先用手揩了揩上面的灰尘，然后打开了柜子。他从柜子中搬出一个古朴的木匣子，上面的朱漆被岁月噬的斑驳殆尽，锁头上亦满覆铜锈。章豫泽用手指不停地摩挲着木匣，终是打开了它，记忆的洪流随即喷薄而出。
待到章豫泽定过神来，凝视着敞开的木匣，惊鸿剑的剑身微微振动，黑白分明的剑身流淌着剑意，这把尘封了十年的名器终是在这一刻重见天日！
蜀山，中天峰。
正在中天殿内闭目养神的紫阳真人霍然睁开双目，他立刻传唤中天峰一众弟子前来。
“师尊，有何吩咐？”为首的中天峰二代弟子恒宇开口道。
“惊鸿剑位置在大夏王朝的北方，你们前去一探究竟。”
飘渺之音从紫阳真人的口中传出，师尊近在迟尺，而耀阳千尘等人却听闻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蜀山众弟子听闻“惊鸿剑”也是心头一凛，关于惊鸿剑，关于十年前，有太多的风言风语流传，而他们对此等秘闻也只是略知一二。
“是！”蜀山弟子齐声应道。
“记住，你们此番前去只须把‘惊鸿’带回本门，莫要多惹事端。”
“是！”众人又是齐声答应。
一行人从殿内退下皆是忧心忡忡，这群弟子虽然资历尚浅但也知晓“惊鸿剑”到底意味着什么，这柄传世名器早在十年前随着蜀山一代弟子一同湮没于世。而此时此刻出现对他们而言是福是祸还不得而知。
况且十年前去捉拿蜀山叛逆一役对蜀山来说可谓是损失惨重，而这件事最后也是不了了之，这才着实令人费解。因此此番下山对于这些初出茅庐的蜀山二代弟子来说不可谓不任重而道远。
“大师兄，我们此番前去路途遥远，不知还能不能在宗门大典之前赶回。”开口的是三弟子穆林子。
恒宇顿足，双眉紧皱，道：“多说无益，即刻动身吧。”
从蜀山到夏王朝北方长路漫漫，恒宇带领的蜀山二代弟子也是头一次下山前往如此之远的地方。不过能下山弟子们心中还是高兴的，在蜀山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也难得染上人间烟火气。
一行人日夜兼程，行进速度到也不慢。这天夜里他们终是越过了山岭茂林，来到一处小镇。
“大师兄，前面有人家。”
“咱们前去寻个住处歇脚，待到明日再赶路吧。”恒宇道。
“赶了几天路真是累死了，如果学成师尊那御剑飞行的法术想来也不必这么麻烦了。”开口抱怨的是四弟子侯兴，平日里也总爱插科打诨。
“四师弟，你就少说两句吧，让我们清静清静。”穆林子道。
侯兴也只得自讨没趣，悻悻地跟上众人向前走去。
众人在镇子上寻得一家客栈却被店小二告知只有一楼有客房，而楼上的客房却被一位古怪的客人包了。要说这位客人的古怪之处可是店小二从所未见。
今日清早，此人便登门，只见此人衣衫褴褛，长发披散，满脸泥垢，看不清样貌，活脱脱一个乞丐。店小二刚想拿着扫把赶他走，乞丐却开口道是来住店，并且出手阔绰，包下了整个楼上的客房。店小二见钱眼开，自然是好吃好喝伺候着这位财神爷，其他的也不必多问。
“岂有此理，楼上那么多空房间，却不让人住，真是好不自在，我去找他说理去！”侯兴一拍桌子当即起身，却被恒宇拦住。
“可问店家，那位客人在哪间厢房，我等上去恳求通融一下。”恒宇开口。
店小二见这群人皆是长袍素褂，身负佩剑，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茬，便遥遥一指，恒宇等人立即起身前去。只有侯兴还兀自嘟囔着：“哪有这种人啊，包了客房又不住，我们却赶路赶得疲惫难堪，想想就来气……”
“哎，”恒宇打断了他训斥道，“你忘记师尊的告诫了吗，切不可惹是生非！”
侯兴听闻也是不再言语。
众上了二楼，恒宇举手示意众人停下脚步。
“怎么了，大师兄？”
话音刚落，却听得“嗖”的一声从远处飞来一道剑气打在房梁上，登时房顶也是狠狠震颤了一下。众人见状立刻拔剑，蓄势待发。
“我等是为蜀山弟子，本是经过此地前来留宿，阁下何必有伤人之意。”恒宇说道。
恒宇此言毕之，却也再无了声响，无人答应。蜀山弟子们此刻也是御剑在手，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个人难道是哑巴吗……”
这次是话音未落又听见“嘭”的一声房门爆裂开来，从当中飞出一个人影，其速之急，难以双目窥明。店小二见这阵仗，早已吓得腿软，扶着墙壁慌慌张张地逃命去了。
恒宇立即拔剑，其剑身通明，碧白如玉，也是一柄良器。恒宇立刻飞身上前，左手掐了一个“炎天诀”，逐那黑影而去。
到那人面前恒宇却停住了手，因为那人赤手空空，也是停住了手，况且恒宇本无伤人之意，能坐下言谈才是良策。这会工夫恒宇才能够看清眼前这人的样貌，只见这人年纪轻轻，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脸色苍白有些虚弱，但却神情冷峻，目露凶光。
恒宇正欲开口询问，阁下尊姓大名，却见眼前少年朝他招了招手，说道：“来。”
说完少年便随手把旁边的栏杆劈下一节，握在手中，以敏捷的身法，朝恒宇袭去。
“大师兄，小心！”
蜀山众弟子前来相助，而墨衣少年便在这刀光剑影中来回穿梭，以一己之力牵扯住十余名蜀山弟子。恒宇暗自吃惊，此人的剑法极为诡异，身法也相当矫捷，年且尚小，不容小觑。当即，恒宇便催动真气，全力以赴。
恒宇剑势浑圆，左开右合，亦能相通，攻守兼备，这是蜀山太极剑诀的精要，每一个蜀山修士都要修炼太极剑诀，而恒宇无疑是其中的翘楚。他左撩右刺，却被墨衣少年相当从容地挡了下来，而在这期间少年还穿插在蜀山弟子的剑网中，游移自若，少年剑势凌厉却并不致命。
“你们死了。”少年道。
蜀山众弟子皆是一证，登时停了手，他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而注意到彼此的喉部有红点泛起，渗出了点点血珠。众人大惊，只觉得眼前少年似鬼一般可怖，虽是点到为止，但绝大部分人都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少年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能够一剑毙命，他们还在猜测他使了什么把戏。
“阁下修为高深，不知是哪个宗门？”恒宇道。
“无门无派。”少年说完又提起“剑”来。
恒宇双手结印，一条条锁链破地而出，这“缚灵诀”本是蜀山弟子捉拿妖灵恶兽所用，并无杀伤力，恒宇此番仅是想治住眼前这个少年。
数根粗重的锁链砸坏楼板与门窗带着千钧之势直冲少年而去。少年也是木棍一横，一时间，剑气震荡，剑意凛冽。他跃起身来，与此同时在他身后出现了数柄肉眼可见却又虚虚实实的剑，这些凭空凝聚而成的剑与锁链相撞，火星迸发。而少年则凭借鬼魅的身法，顷刻间便来到了恒宇身后，其身法之迅捷似幻影移形。
正当少年要挥“剑”之时，却在他脚旁“嘭”的一声，一条链锁击穿了楼廊的地板，直冲他而来，少年当即跃身而起，挥剑劈在那条锁链上，这竖直的一剑，不拖泥带水，也并无甚么招式，可一剑下去却有万钧之势，锁链也是被弹开。
越来越多的锁链破土而出，酒楼外面也有锁链伸进来。这“缚灵诀”是相当厉害的法门，几百年来，蜀山降服大大小小的妖灵恶兽全凭其神威，只要恶兽不被降服，便会不断的有缚灵锁破土而出，直至妖兽就擒。
而此刻少年也是被牵制住了，凭空凝聚而成的剑又凭空消散，他仅靠着自己逐渐慢下来的身法苦苦支撑，可以明显看出此人已是明显体力不支，真气消耗殆尽。最终数根缚灵锁汇集在少年头顶上空，却又瞬间消失不见。
少年望了一眼恒宇，说道：“蜀山功法果然妙哉！”
“阁下年纪轻轻修为如此高深，是我平生见所未见。”恒宇道。
“谬赞。”少年赧然一笑又道，“我此番正想寻蜀山掌门真人有要事相告。”
“哦？”恒宇疑惑道，“虽不知阁下何事，但天色已晚，不如先把今日之事安置妥当，明日再议。”
客栈内早已被他们折腾的不像样子，店家也不知道跑到何处去了，众人也只能简单修整一番，少年又把一大串铜钱拍到掌柜桌子上，说道：“这些够了。”
恒宇看了笑道：“阁下方才出招并无杀意，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姓宫，单名翎。”宫翎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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